同病房的女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已经是第四天了。她的婆婆和老公在这里照料着。孩子安然地睡着,一家人都没什么事干。女人是个热心的人,她问吕小曼说:“开始疼了吧?”
吕小曼挤了一丝笑容,点点头。
女人又说:“我告诉你啊,别指望顺产,我来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了,五天没一个人是自然生的。开始医生说我身体好,又说顺产对孩子好,结果我就选择了顺产。后来疼死疼活得还是没生下来,又改成剖腹,受了两遍的罪。”女人的婆婆插嘴说:“这家医院就不行,当初我们就来错了。这儿主要是给人瞧骨头的,是家骨科医院。你要做手术一定要让主任主刀,也就她吧,还可以。而且,你要乘早,疼狠了也受罪不是!”
吕小曼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对吕小曼说:“上午正好有一例剖腹产手术,是我们主任主刀的,要不你一起做了吧。下午四点我们主任就要休假了,到时候就是别的医生给你做了。你考虑一下吧。要是做的话,就该做术前准备了。”
吕小曼脑袋一下子就乱得没有主意了。努力镇定了一下,她问护士:“我自己可以手术签字吗?”
年轻的护士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帮你问问去吧。”说完,一阵风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护士又来了,说:“你可以自己签字。”吕小曼说:“那就上午手术吧。”
这个决定没有给吕小曼太多的时间考虑,她心里怕得要死,可身边只有比她更没了主意的婆婆。于是吕小曼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接受备皮插尿管等一系列术前准备。
一切就绪,签了字就该去手术室了。就在这个时候,谢辉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他径直走到吕小曼床边,一把搂住她,说:“宝贝儿别怕,宝贝儿别怕,我在呢。”吕小曼心理的防线一下子就垮了,她立即红了眼圈。
谢妈妈诧异地问谢辉:“你怎么现在来了?”谢辉淡淡地说:“接到医院的电话就来了。”谢妈妈又问:“那你单位那边……?”“这次比赛放弃了。”谢妈妈就不再说话了。轮到吕小曼着急上火了:“准备了那么久,怎么就这样放弃了呢?再说你也不是代表个人,你们单位领导那里你怎么交代啊?”“放心吧,领导都能理解,我也是得到批准才来的,要不然也走不了啊。”看吕小曼还是蹙着眉头,谢辉轻言细语地说:“好啦,妞妞,别想那么多了,机会以后还有的是,你生孩子这辈子可是这唯一的一次啊,我哪能不在你身边呢。你先等一会,我去把手术需要的签字签了。”
谢辉回来的时候很凝重,他烦躁地说:“资料上不是都说剖腹产手术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小手术了吗,怎么会还有那么多可能发生的状况呢?怎么会这么危险呢?”吕小曼安慰他说:“放心吧,绝对没什么问题的。让你签字的时候当然要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写清楚啊。但是其实这些发生的几率都是微乎其微的,基本可以忽略。”谢辉疑惑地看着吕小曼:“你确定吗?”“你忘了我以前的工作了吗?都跟妇产科的医生打交道啊,对这些再了解不过了。”谢辉舒了口气,这下悬着的心就放回肚子里去了。
两个护士推着吕小曼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手术室里的产妇一出来就该吕小曼进去了。谢辉和谢妈妈都在吕小曼身边站着,还有另一个产妇的家属也焦虑得来回踱着步子。吕小曼想到她以前实习的时候去手术室看的那例剖腹产手术。医生先在产妇肚皮上划上一个小口子,里面的脂肪和软组织弹性是很大的,可以有很大的撕扯空间。然后撕,拉,勾,钳,吸……整个过程都让人无法想象那是在对待一个人的肚子,而且是活着的人。吕小曼看完那场手术很长时间脑袋都是一片空白,手术结束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察到头疼,是因为高度紧张的缘故。所以后来吕小曼没在医院上班,她自认为她真的不具备在医院上班的心理素质。
吕小曼现在真的很怕,她不明白迎接一个新的生命怎么会是这样的骇人。她让谢辉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问:“要是手术出了意外,你选择我还是选择宝宝?”谢辉在吕小曼的嘴上重重弹了一下,说:“童言无忌!”吕小曼可怜巴巴地说;“我想我妈,我想给她打个电话。”谢辉说:“乖,宝贝儿,现在打电话妈妈该多担心你啊,等从手术室出来再打好不好?”吕小曼的眼泪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谢辉赶快拨了吕妈妈的电话,接通了把手机递给吕小曼。吕小曼接过来刚喊一声“妈妈”,就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可眼泪还在汹涌地流:“妈妈……我……我现在在……手术室门口,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吕小曼这么一哭,吕妈妈就忍不住也哽咽起来了,她说:“乖,小曼,你别怕,你别害怕啊。没事儿的,妈妈这就过来照顾你。”
手术室的门这时候打开了,里面的产妇被推出来,和吕小曼擦肩而过的时候,吕小曼觉得她已经恹恹一息了。吕小曼突然想到“陪产”这个概念,她抓住谢辉的手匆忙地惊喜地说:“老公老公,现在医院是鼓励老公陪产的,你可以陪我进去的。”谢辉立即拽住把吕小曼往手术室里推的护士,说:“我可以陪产的,是不是?”护士机械地摇摇头,冷冰冰地说:“不行,我们医院从来没有过陪产的先例。”说着,继续把吕小曼往里面推。谢辉紧追几步,他吻了吻吕小曼的眼泪,说“妞妞别怕,我在这里等着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