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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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府占地相当广阔。

    东面是宇文璀璨的遒莳阁。

    南面是宇文乃凤的听涛阁。

    西面是宇文非凰的昊烁阁。

    北面迎客阁,是客房所在。

    四阁成环抱之势,拥着主楼,主楼是宇文老爷的蓝浩楼,据说是取已故夫人和宇文老爷的名字而成。

    很简单的布局,但亭台楼阁,屋宇重重,所到之处雕梁画栋,奢侈豪华。

    “我在想要不要后悔。”迎客阁西厢之内,妩春看着宇文乃凤,很认真的问:“不知道你舅舅愿不愿意再把房地契拿给我?”

    “在你送出价值三十万两黄金的大礼之后?”宇文乃凤也很认真的请教。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玲珑台妩春娘的传说果然不假,果然是艳冠群芳,果然是富可敌国。

    娇娆的轻笑,笑咪了一双凤眼儿。

    “是很不妥哈,只是没有想到这里漂亮呐,这样多的梧桐,再过一个月,就应该开花了。栽下梧桐树,引的凤凰来。乃凤,你就是宇文老爷的凤凰呢。”

    宇文乃凤紧紧的盯着她,像要看透她一般,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的她的笑脸快要挂不住时,才开口问到:“乃凤?你叫我乃凤?所以呢?你要把我留下吧。这也是你拖我来的目的吧。”虽是疑问,但语气肯定,像是在陈述事实。

    妩春却是没有回答,转身看着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只有嫩嫩的叶芽儿,小心翼翼般的开始绽放,有雀儿,在枝头跳跃。看来,梧桐引来的,不只是凤凰呢。

    宇文乃凤看着她迷人的侧脸,恍若出神。

    妩春娘,这个奇特的女人。

    六年前,她买下了他,还是记得自己被缚绑在木桩上的狼狈,满身的伤痕泥污,难堪的等待别人待价而沽。这个女人掀起儒裙踏上木台,不顾周围的窃窃私语,在人贩子诧异的眼光中,款款走到最后的自己跟前,十二岁倔强少年的目光被折磨的狂暴而凶残,恶狠狠的盯住她。

    但是,她笑了。

    当时的她,眉眼里还带着几分稚气,带着憔悴和哀伤,就是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情。但是,当时,她笑了,美的让人不敢逼视。

    伸出手,抬高了他的下颌。

    “你,可愿意跟我走?”娇娇软软,隐约带点诱惑的沙哑,不似天生,像是刻意营造的风情,但显然,她很成功。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连声音都让人想到妩媚这个暧昧的词。

    这个女人,明明从言谈到举止,都可以看出来,她应该是出身花街柳巷,向来他所最不屑的。可他跟了她,摆脱当时的困境。

    她买下了他,拿着他的卖身契,在他满身伤痕高烧的脆弱夜里冒充他的娘亲。然后,跟着她,看着她陆续收养其他人,调教蓄养,却允许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譬如他的酿酒,金凿的首饰,甚至于小妖的蓄养男宠。跟随她,浪迹大江南北。直到在上元成立玲台,短短三年,玲珑台声名大噪。

    知道他有心事,却从不深究,直到在救下宇文璀璨时被他认出了自己。

    “我曾经以为,留下你是对的。我知道宇文家有你不想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所以,你不想回来,但又不得不回来。那么,我用恩情束缚你留在玲珑台,给你一个可以继续逃避的理由。原是为了你好,可是没有想到,差点伤了金凿。许多事情,你不说,并不代表就可以结束了。”妩春转过身,看着他震惊的脸,叹了口气:“总是要面对的,我相信,宇文老爷也好,宇文璀璨也罢,都已经有所察觉。该来的总是要来,你,不能再逃避了。”

    宇文乃凤连退数步。

    良久,才听到他喘息一般的开口。

    “我没有想到......”他看着妩春在夕阳里朦胧妖冶的面庞。

    “但我应该想到的,聪慧如你,绝对不会毫无所觉......我原想,就这样跟随着你,一生一世也好.......一生一世也好......”

    原来想,就这样跟随了她,一生一世也好。不必再面对那些丑陋,不必再计较哪些龌龊。就这样跟随着她,一生一世也好。

    不曾料,自己百般遮掩之时,她早已经看透。

    妩春娘,这个迷一般的女子,她自己在夹裹着一团神秘里,将别人看的清清楚楚。

    “乃凤,我不是傻子呢。你的涵养气度,绝对不是贫寒之家的孩子。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提起过回家,直到宇文璀璨认出了你。当时,我很震惊,玲珑台和宇文府同在上元,是什么让你,家门近在咫尺,却不相认?直到我看到宇文非凰......”她的眼睛晶亮,没有刻意的朦胧迷醉,璀璨的像天上的星辰。“他是你的胞弟?”

    “这个男人真的是你弟弟吗?你确定他只有十八岁吗?说他三四十了我还比较相信啊......”

    耳畔响起她的话语,原来,她一直惹逗非凰的老相,一直提醒他和非凰的差异,是说给他听的。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宇文乃凤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再开口,已经是正常的清冷嗓音:“已经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再问我?”

    已经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再问他?这样捉弄他很有趣吗?看着他一次次的逃开又逃开,明明已经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说。妩春娘,你果然是个恶劣的女人!

    不甚在意的一笑,妩春拿过锥帽戴上,让飘逸的白纱遮盖她的容颜,转身就向外走去,环佩叮当,腰间的小铃铛划出优雅的弧度,又伏帖于身侧。步伐从容轻快,仿佛身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刹那间,宇文乃凤被巨大的恐惧掩盖,他想喊住她,却发不出声音,想追上她,却迈不开步伐。

    她离开了吗?

    她就这样走了吗?

    就这样走了吗?

    眼睛为什么这样的酸涩,只是一个恶劣的女人罢了,她走了,不会有人压榨他的体力劳动,不会有人扔下烂摊子要他善后,不会有人叫他那个可笑的名字,不会有人强迫他喊娘亲,不是很好吗?现在的自己,是宇文家的长公子,不是那个狼狈的十二岁小孩,需要她的收留庇护,谁稀罕她!

    可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走的这样干脆决绝?

    还有好多疑问没有问过她,她将他看的分明,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的故事。

    过去的和现在的。

    就这样走了吗?

    不回头,不留恋,不迟疑。

    眼前满满的都是她,狡诈的她,恶劣的她,个性多变的她,一身的风尘味儿。她真的是满身的缺点。

    可是,这样的她,走掉了。她走了,她走了......

    宇文乃凤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

    “你发什么呆?”妩春不耐烦的走了回来“不是说你爹在蓝浩楼设宴吗?你怎么还不走?”忿蛮的语气却在看到他的表情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刚才说的事情让你难过了?我以为你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不许哭给我看啊!你是男人!......哎,早就知道不应该管别人的家务事的。”最后一句,伴着叹息。

    他一惊,仿佛怕她是个幻影一般,直觉就要伸手捉住她,却被她躲开了。

    “你干嘛?要杀人灭口吗?我是这样教导你的吗?”面纱下的红唇微撇:“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长辈呢。”

    这个女人......

    心头好象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不再紧扯着的难受,眼眶依旧刺痛着,却是笑了开来。

    “我怎么敢,走吧,不是去饭厅吗,我带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郑重的说:“我没有要哭。“

    “知道了,你没有哭,你只是眼睛有点红,鼻尖有点红,尽管怎么看也像是要哭了的样子,但是.......”瞥了倔强的小子一眼,妩春不是很认真的取笑“你没有哭,只是比较像哭了。”

    宇文乃凤俊面爆红,撇过头去掩饰尴尬。妩春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隔壁的客房啊,这几天一直有草药味传过来,有谁生病了吗?”

    “呃?啊,是幽州姥姥家大舅,身体不太好。”

    这个舅舅好像身体真的很差劲,刚来就在客厅晕倒了,听说是伯父请来的,这几天伯父也一直往隔壁蹿。说真的,就算以前有接触过这个舅舅,也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淡忘了,现在看来,是相当难亲近的一个人。

    “昨天有丁香沉香藿香黄橘皮半夏厚朴甘草生姜的气味,今天有芍药麝香人参木香蓬莪术白术当归的味道,都是开胃补气的呢,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病啊.......”

    蓦地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儿在眼前放大,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倏地噤了声,面上的赧色尚未淡去,不由的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吼:“你做什么!”

    “哪有做什么!”妩春无辜的扁扁嘴儿,又想起什么似的,水眸惊喜的膛大“乃凤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闻味道就可以知道是什么药材了!你不是又瞒着我偷偷的学了医吧!”

    俊面上的酡红因为她的赞美更加明显,宇文乃凤不自在清清喉咙,咳嗽了一声。

    “这些酿酒有时候用的到。时间长久了,味道自然是比较熟悉。”

    瞄到隔壁客房出来的人影,躲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礼貌性的喊了声。

    “舅。”

    本想装做没有看见的刘儒弈身子一僵,却是没有回应,只看了宇文乃凤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一眼,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就要走开。远远就看见这个外甥领着一个女人一路向这走了过来,那个女人走起路来不若阁中闺秀,收起了端庄矜持,走出一身媚态,似是佩带声响之物,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想必就是昨天宇文璀璨叹气说乃凤身边身份神秘的女子了,还能有什么神秘,十七八的年纪,身边有个红颜知己是很正常了。

    不想理会些闲人,举步继续向外走去,就听到方成的大嗓门由远而近......

    “爷!爷!”顾不得跑的满头大汗,满面焦急的看着自家的主子“您又没有用赡呐,总这样您这样身体会挎掉的......”满嘴的唠叨在正面看到妩春时失了声......这个女子......好美......好面善......好恐怖的面善......

    预期的长篇大论没有出现,刘儒弈颇为疑惑的转身,对上了妩春的娇美的面庞。

    一直安安静静期望可以躲避过去的妩春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这个男人打量的目光由若有所思到不可置信,甚至一旁的侍卫竟然用惊恐的眼光瞪着自己。心知躲不过了,六年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六年可以多少改变一个人的相貌性情,可是过去的影子总是在的。不由懊恼刚刚嫌热摘下来的面纱。

    眸光流灿,妩春浅笑盈然的拜了下来“花蔻见过刘爷。”又看向方成“方护卫,一别经年,别来无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