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总是有血的味道,色彩却被黑暗吞噬成无可侵犯的洁净,和明亮得刺眼的白不同,那份深邃能保证永憩其中的安详,也许这就是他喜爱夜晚的原因。在白日天光升起前,所有暴戾和残酷都受到一视同仁的庇护,如果能在梦与死的诱惑下保持清醒,就可以看到更多有趣的事。
苍真重重甩头,除去脑中的晕眩感。崩落的石块毫不留情地砸向身体,他可以清楚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袭遍全身的不快令他咬紧牙关:先是断骨的剧痛,而后是细胞快速增生?合的麻痒。
他推开压在身上的大理石残块,踉?站起。他可以感觉到体内的血液疯狂拍击,渴求更多暴戾与鲜血,并且因肉体受到的伤害高涨到无法抑制的程度。他厌恶那份野兽般的本能又无法抑制,只能转而发泄在倒霉的猎物身上――很讽刺的,这却是他在这一行出类拔萃的原因。
半小时前还富丽堂皇的大厅此刻已狼籍堪怜,空气中充满甜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面向庭园的墙坍了一角,水晶吊灯砸成一地闪烁,雕饰倾倒,名画掉落,家具四分五裂,不过这并不是苍真关心的重点。这些有钱没处花的阔佬总喜欢买一些来?诡异的东西,又不懂得驾驭节制,往往把情况搞到无法收拾,只得舍枪械圣水而求助地下便利屋。当然他是来者不拒,但遇到太麻烦的对手也不免滴咕几声,特别是在来到一个新环境之后的第一个委托。
将他甩脱撞墙的魔兽以?已经解决了这?苍蝇,盘据废墟中央正自得意,三?蛇形头部嘶嘶吐信,一截断颈犹兀自冒血。未料长刀从身后掩至,鲜血带著肉屑四散横飞,一颗头颅应声掉落,覆满钢硬鳞片的身躯随即因子弹?击向后跌飞,重重撞在大理石柱墩上。但空气中闻不到烟硝?漫,因?那是灌注了曼彻斯特大教堂的圣水,却以憎恨和杀意?炼而成的灵弹。
超过身粗的长尾扫开障碍袭向男人,苍真向后避开,以坍落的石块?支点跃向空中,挥下的刀刃深深切进尾端,无以名之的战栗随著魔兽的咆哮流窜全身,清晰得像是砍断自己的手足。他总是能确认恶魔的存在,就像野兽能区分自己的同类一样,以比气味声音更彻底的方式,那是心博的脉动,血液的温度,共同祖缘的证明。
即使沉迷於破坏的魔兽没有感受到那份?绊,在看到异於常人的能力时也终於察觉了。其中一个蛇头仓皇扭转,苍真可以听到心灵的颤音窜进脑海:“你是血族――?”
迟疑了千分之一秒。
“不。”
扣下扳机。
魔兽发出垂死的怒嚎,庞大的身躯颓然倒下,激起震耳巨响,仅剩一头仍在挣扎蠕动。苍真收枪站起,扬起右手的刀,狠狠击下。
鳞片、肌肉和骨骼在刃下发出闷响,鲜血溅上外衣,和他自己的混在一起。自从发现发射灵弹的方便后,枪枝就成了他执行任务时最有力的武器,但他依然喜爱用刀,不仅因?那是自己钟爱的武器,更因?他无法舍弃亲手支解魔兽躯体、看著肉裂骨断的快感。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对多年前眼睁睁看著母亲被流氓击伤的自己感到一丝释怀。
拎起犹在滴血的头颅,蓝紫鳞片在黑暗中依然反射幽光,有如半透明的宝石。他微微牵动嘴角。对他而言,不论是什?恶魔,只要死掉的就是好恶魔。
扬起银色的风衣,青年踏过这片激战过后惨不忍睹的废墟,向城市的一条阴暗而且不起眼的街道走去。
隔着薄雾,苍真看到一丝火光闪过,以及无数的人群伴随着慌乱的声音,那里――一幢房屋正在烈火中燃烧着。
“又是人类在自寻死路啊,真是愚蠢啊,自以为能驾驭火焰,最后也只不过是被狂乱之火吞噬而已。”
苍真瞟向那些人影,但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多少年前说过这样的话了。
浸浴在火灾的浓烈烟气中,终於洗去残杀血族后带来的不快。双手插进衣兜,苍真越过一群低声探讨的人类
,打算就此路过。但是――
几乎就在他走过这里的同一时间,马路对面的那一侧――也就是燃烧的建筑物前方又一个可怜的女人发疯似的用胳膊推搡着,想要推开拦住自己的消防员,嘴里哭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亚子还在里面,她还在火场里面!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苍真咧了咧嘴,却发现自己笑不出声,瞳孔中倒映着,曾经为了保护自己而被一群流氓殴打至遍体鳞伤的母亲。
“快放手,女士。总之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目前火势太大,我们将在火势被控制之后进行――啊,你要干嘛?”消防队长一边示意下属控制住失控的女人,一边看向推开自己走向火场的银发青年。
“别碍事,没用的杂鱼。”苍真的声音还未在夜晚的街道消去,人早起步入火海之中。
“队长,那小子。。。。”
“哼,让他去送死吧,希望他能遇到本部派来的特殊人员吧。。。”
苍真抽回差点被烟灰弄脏的衣袖,对满目的红色冷笑了起来,“火焰中跳动的精灵啊,为我开启前进之路,不然你们只有毁灭一途。”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秒――确切的说应该是两秒,火场里洪洪的烈火,突然奇怪地转动起来,违反了地心引力,慢慢地都往上飞,分化为一道火墙。当疯狂舞动的火舌都被驯服,并且退到一边时,苍真才看清原本被火焰覆盖的景象。
在那里,有着因被困火海中而昏迷的小女孩,以及一位脑袋后面绑着两个可爱的马尾,一身很是清爽的白色防护服,将昏迷的小孩抱在怀中,就算是在眼前的景况下眼神中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的少女。
“你。。。你是。。。。什么人啊。。。?”看到跨过火焰走来的苍真,少女一脸惊异的表情。毕竟他怎么看都是血肉之躯,但是为什么连消防员都不能到达的地方他确连装备都不用穿就能轻易“走”进来呢?
“问别人的名字前先自报家门是基本的礼仪吧,算了。在这种情况下,礼仪啊,自我介绍根本毫无意义。”
别扭的抽动着嘴角,苍真向对面的少女做了一个手势,“这里不是合适说话的场所,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在凉快一些的地方与人交流呢。。。。走吧。。。”
“等等,这里到处都是火焰,就算找到入口。。。。”白衣少女的话还未说道一半,伴随着钝重的落地声出口已被落下的房梁死死堵住了。
“没办法,现在只有。。。。”少女一咬牙,撑起了手中的东西,仔细看去,连对人类发明不了解的苍真都看得出那是一根既想魔杖又像某种激光武器的物体。
“哈哈,我早就听说过这个海鸣市有一帮从恶魔手里偷小聪明的家伙(会魔法),没想到真遇上了。。。。”苍真微微扬起嘴角,伸手抓起了地上的一根正在熊熊燃烧的房梁,“没那个必要,用这东西就能开辟我们前进的道路。”
顺手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无视房梁在接触墙壁时发出的混凝土爆裂的声音的某人继续保持双手插兜的动作,往被砸开一个缺口望去,直视着愣做一团的人群,若无其事地走出了火场。
继续无视那个几近癫狂的女人抱紧孩子的哭声和窃窃私语的人群,他依然向前走了,直到被等在这里而在围观看热闹的雇主拦了下来。
“来须先生,您果真平安回来了,我别墅里的怪物。。。。”
“接着。”
实在懒得和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多说几句,苍真不耐烦地将手中的袋子丢给雇主。然后仔细欣赏着对方看到袋中之物之后那在瞬间扭曲的表情。
“呜哇!”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人群的注意力被强行从火场转向路边那几个从袋中掉出,正滚来滚去的头颅,刚想开口争论却突然仓皇后退,几乎挤作一团:“怪。。。怪物。。。。。?”
“你说它?”某人拾起地上的头颅顺便晃了几下,几分狂野带笑抛出:“还是我?”
声音显然未曾传到对方耳中,苍真看著惊惶逃窜的背影,自嘲的耸耸肩,结果雇主手中的支票。
“虽然您伸手不凡,但是要求的报酬也太。。。”
苍真冷冷的笑了,将支票放回雇主手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接受这份委托金:“3天之内把这钱冲到指定的银行账户上去就OK,另外忘了说一句,虽然是一大笔开销,但是买回性命也是值得的吧?毕竟在这世界上只有我们店能接受这样的委托。对了,我听说一件事――无论是谁,只要违约一次我们就不会接受之后的任何来自此人的推脱,以前有个小村镇听说好像因为没有付账而遭到大量恶魔的袭击而被屠灭了呢。。。。”
“是。。。是的。。。。我一定一定会按时付账给您的!请您务必。。。”
“那是你的事,好自为之就可以。”
用带有寒光的冷笑转过身,还不忘再刺激一下雇主,青年扬起银色的风衣,向街角的黑暗中走去。
冷雾已化?细雨,黎明前的黑暗吞噬街道,只剩尽头的霓虹灯闪烁光芒,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色氤?:ry。推开事务所的玻璃门,看看但丁维吉尔都已睡下,他随手将今晚的战利品扔向角落,几个血族亲戚滚作一团。苍真用绒布拭净刀上的污秽时心想,也该找个时间把它们处理一下,加入但丁挂在墙上的展示品了。
将染灰的衣物扔进送洗衣篮,令恶魔闻之哭泣的男人倒向床铺,像个孩子般踢掉鞋子,在透出夜幕的第一丝晨光中沉入了梦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