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钦笑道:“姐姐还记得这个,老了老了还是好这一口”,崔氏点头说:“你俩从小是我拉扯大的,怎么能不记得呢”
崔谅说:“魏夫人?刚到青州的时候,就听说天师道祭酒魏夫人在青州。一路所见,青州怎地到处大兴土木?”
崔氏笑道:“这里面的缘由啊,我也不知。不过,世民有信来说,魏夫人于他有授经之恩,我也捐了五百金子盖了座道观”
崔钦沉吟了一下,不再多问,崔氏对傅畅说:“你两位舅舅的宅子预备了么?”
傅畅在一边侍立,听到母亲询问,说:“早预备好了,两座大宅院离着将军府也不远,母亲想见两位舅舅也便宜”
崔氏点头笑道:“那就好!弟弟们也不用心烦,这世道乱的呀,不定就会出什么事,背井离乡有时候还是好事不是?再说了,你外甥也需要两位弟弟多多帮衬。家里那些个祖业,没什么舍不得的,有你三个外甥在,咱再重新置办就是了”
崔谅说:“姐姐说的是,清河也离临淄不远,快马几日便到了。家里有老仆看着,有事也能及时禀报”
崔钦问:“上次听姐姐来信说,姐夫北地的宗族要全族南迁了?”,傅畅说:“是有这么回事,父亲不能归葬故里,宗族的人也不能拜祭。南阳王又新近败亡,雍州更加弥乱不堪,所以族里商议着全族迁来青州安居”
崔氏笑道:“等到了后,咱可就热闹了。这些日子,大媳妇跟着去了兖州,身边说话的人越发少了,亏得弟弟们都来了,不然我还不得闷死。世道记着划出地来,族里的人不管贫富还是出不出五服的,都要一碗水端平,可不能让人家觉得咱怠慢了”
傅畅笑道:“哪会呢,儿子已经通知安其公、叔宝了,就近划出地界给老家的人安居。一百多口子人,安置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但等他们到了,也就预备的差不多了”
花厅外,快步走进两个侍女,满面喜色,不待行礼就高兴地说:“老夫人大喜啊!”,崔氏笑道:“什么大喜?喜从何来?”
侍女说:“宋姨娘有喜了”,崔氏高兴地站起身来,兴奋地问:“真的?”,侍女连忙行礼笑道:“真的,郎中说快两个月了”
“天可怜见的,我一直担忧子嗣上单薄,这下可好了。快请宋姨娘过来,不!我亲自去瞧瞧”
离建邺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傅熙车队在官道上慢慢行驶着,琅琊王派出的护卫人马已经跟傅熙汇合。早些天,司马睿接到救出裴妃、临海公主的消息,当即便派人迎接。
裴妃对司马睿是有恩的,还是大恩。起初,司马睿能镇守建邺,王导、王敦兄弟自然有大功,这里面也有裴妃的功劳,如果不是裴妃在东海王身边吹枕边风的话,以司马睿的出身也得不到江左一地。
快到建邺了,周小史、冉瞻领着护卫之责,一路上提溜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马车外,传来两人欢快打闹的声音,傅熙好笑的摇了摇头,心想:终究还是小孩心性。
车外欢歌笑语,车内傅熙却纠结的很。刚接到家信说,宋纬有了身孕,本来还挺高兴。等看了王承、卫?的奏报,心情立即跌入低谷。
终究还是闹起来了,傅熙暗暗叹了一口气。羊烈的弹劾奏疏明面上是佛道之争,深究下去,则是士族、庶族之争,光是如此也就罢了,更让人担忧的是派系之争。
在晋朝,士族、庶族之争一直存在,也是各方的通病,而傅熙最担忧的还是派系之争。羊烈的弹劾不过是初现端倪,大问题还不显。青兖所有的人也许都没认识到这一层,傅熙却不得不考虑。
对处理刘畴之事,青兖诸人的意见大不相同。傅熙也曾问过周?、诸葛恢人,两人的意见也大相径庭。
庶族、以及朝廷的老官吏都支持刘畴,反观士族和傅熙亲自任命的官吏都支持羊烈。两方形成了新老派系。王承、卫?这些人则保持中立,以傅熙的意见为首,这也是让傅熙最感欣慰的。只要王承、卫?等人没有卷入派系之争,傅熙就有希望力压两派,将争斗消灭在萌芽之中。
周?看到傅熙满面愁绪,不禁安慰说:“兖州事情虽大,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羊烈也不是那种不通事理的人。安抚了羊烈,那些个士子官吏自然也就安稳了”
周?属于支持刘畴的一派,傅熙不好明说,苦笑道:“我不是愁这个”,诸葛恢:“那是……?”
傅熙抖着书信,掩饰说:“媳妇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当娘了,咱们到了建邺怎么跟王家交代?”
葛洪笑道:“还有什么可交代的?主上也忒老实了些,谁家不是这样。有些世家管的严些也就罢了,老夫人一直担忧子嗣上艰难,这说起来是大喜事才对”
诸葛恢笑道:“主上也许不知,有些个世家成婚前虽然有侍妾伺候,但都不能有孕。主上就不同了,早早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周?说:“啧啧……世家作风就是不一般!道明一席话真让在下开眼呐,我一直以为开枝散叶乃是人伦之常,活了大半辈子才知道不是啊?”
诸葛恢尴尬地咳了两声,转了话题问道:“主上打算如何处理安其公他们的奏疏?”
傅熙说:“刘畴办事是有些操切了,营建道观完全可以先在各郡府实行,然后再到各县,哪有一气就把全州建成的。行文兖州,勒令其停止道观捐,营建道观之事以八年为期,缓行此事”
诸葛恢点头答应,拿起笔墨就开始写表文。
周?见傅熙决定这事,蹙眉说:“其实这也怨不得乐涛公。当日,若不是主上行文严令安其公、叔宝他们约束天师道的话,乐涛也不会如此操切了”
诸葛恢不满地说:“伯仁公是再指责主上的不是了?”,周?辩解说:“我这是就事论事,哪里是指责主上!”
傅熙不耐地说:“好了,好了!伯仁公说的有理。不过乐涛公在兖州闹腾的实在有些过了,士子们的联名上书都到了征东将军府了,不斥责一下实在过不去”
周?点点头叹气,心想也只有这样了。傅熙接着说:“行文征东将军府,言羊烈治泰山郡有功,敢直言言事,着即除征东将军长史。另外,让我大哥傅宣署理兖州,权为兖州刺史”
傅熙这番安排,周?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笑道:“羊烈有功自然该升,长史一职最为合适不过了。世弘暂任兖州刺史,乐涛也能放开手脚干了,阻力也少了许多”
傅熙点头说:“还有流民之事就照安其公、叔宝说得办吧。至于士子官吏之事……他们不是好清谈,上书议事嘛,就在青州设立清议院,令安其公、叔宝择大德大才者入其中。另外,可请思肖之父郑固,以及我的两位舅舅也入清议院。这个事嘛,就交给刁协跟羊烈去办。”
葛洪在一旁听了半天,抚掌笑道:“妙啊!这些士子官吏当中有名士也有大才者,左右都是养着他们,不如设个清议院。选不到清议院的,自然是他们无德无才,以后也没脸再鼓噪甚子了”
周?说:“请郑固、崔钦、崔谅入清议院,以三人的声望,自然能压制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也可让安其公、叔宝寻访当世名士,都入其中。一来,可显我青州群贤毕集,二来也可涨涨主上的声望”
傅熙点头说:“羊烈之父原尚书右仆射羊玄声望卓著,也可延请入清议院。清议院之责,可议论朝政,点评时政。说白了,就是养着他们,让他们清谈。总不能让他们干巴巴待着,不然他们也不进来嘛”
周?哈哈大笑说:“正是如此!”,诸葛恢笑道:“那在下这就着墨行文安其公、叔宝立即着手此事”
傅熙说:“嗯,不仅要办,而且要立即办!叮嘱安其公、叔宝要留心其中务实者,不拘于庶族还是士族。这年头,清谈的人不少,干事的人可难找啊!”
建邺,乌衣巷,王府。王?(yi)正在作画,笔墨翻飞,引得王导、王敦不停赞叹,几个子侄辈的在一旁侍候。
王导:“世将的书画造诣越发精深了,为兄拍马也赶不上咯”
王敦笑道:“那是!世将多才多艺,好学能文,工书、画,晓音律,对射御、博弈、杂艺等等,也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书、画皆为当世第一,世人求一字都不可得。你我虽然痴长几岁,比起世将那是差得远啊!”
王导给王敦使了个眼色,说:“说起来,听说傅熙善诗文音律,书画也另辟蹊径,造诣也颇深?”
王敦点了点头说:“是啊!在河阴的时候,我也见过傅熙,长得仪表非凡,诗文音律颇有薄名,书画嘛倒是没听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