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畴长叹一声:“泰山郡、任城郡、济北郡、高平郡都有奏疏说‘道观捐’要缓行。可是停了之后,哪有钱营建道观?”
功曹从事周砥忿忿地说:“缓行?哼!我看他们是拒不奉召,刺史府几次行文催促,他们压根就没干”
周砥跟刘畴一样,都是原司徒府的人。此次接管兖州,傅宣、刘畴带来二十余名投奔傅熙的原司徒府官吏,用来充实各曹。周砥为政甚久,且颇有风骨,便担任了功曹一职。
傅宣点了点头,几个郡县抵制“道观捐”的理由大体相同,不外乎劳民伤财之类,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实际上呢,就算每个县只动员大户也完全可以将道观建起来。这些郡县官员都是兖州原有人马,而且都是泰山羊氏的势力范围。可想而知,他们为什么阻挠修筑道观。
刘畴拍了拍发疼的脑袋,将傅宣拉到一边,苦笑说:“一个多月的光景,我们撤换了二十余名县令、六名郡守。物伤其类啊!何况羊氏对天师道抵制的很,已经几次上表反对给道士发放牒文,更不用说由刺史府出资营建道观了”
傅宣:“乐涛兄,儒卿已经绕开刺史府,直接上表征东将军府弹劾‘道观捐’了。你打算怎么办?”
傅宣沉吟了下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先停了再说。毕竟我们初得兖州,还要靠泰山羊氏来稳定。别忘了泰山羊氏可是士族骄楚啊!”
刘畴一惊,说:“羊烈如果上表弹劾的话,其余郡县必然群起响应。兖州本就政令不通,如此一来,刺史府更加威信扫地啊。我也要上表,停捐一事万不可行!”
傅宣:“羊烈的奏疏,可以称得上是义正言辞。何况,世民正在借重泰山羊氏的当口上,安其公、叔宝焉能不知此理?他的奏疏允也便允了,你上一百道奏疏也是无用!”
刘畴跺脚急道:“那我们就干等着?政令不通可是大忌啊!”
“怎么是干等?解送太子行台的最后一批粮草先扣下,逼苟纯将那五千兵马撤走。只要兖州一境则为我所有,届时再收拾这些官吏不迟。先避他们一头吧”
“嗨!只有这么做了,那我这就遣使前去太子行台交涉此事”
临淄城,青州刺史府里更加忙碌。傅熙走后,一概事物虽然由王承、卫?掌总,但两州刺史依然是傅熙。不像大都督王浚,名下各州皆有刺史,青兖刺史全由傅熙一人任之。遇到重大事物,王承、卫?等人不能决断的,都必须快马禀告傅熙做主。
王承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对卫?说:“叔宝啊,你就歇着去吧,别跟我们熬着了。一个多月下来,我们这些好人都受不了”
卫?摇了摇,捏着羊烈的奏疏,说:“兖州出乱子了,羊烈这封奏疏大家都看了吧?既然兖州‘道观捐’闹得不像话,那就准了羊烈的奏疏,将这玩意停了吧”
荀?伏在案牍中,抬起头来,一脸的苦相,说:“这可就少了一条筹钱的渠道,也打了刘畴的脸呐!”
王承苦笑说:“恐怕不是打了一个人的脸吧,连我们都绕进去了”
卫?将奏疏扔在桌子上,无奈地说:“兖州的日子不好过啊!郑系、北宫纯忙着四处剿匪。大将军跟苟纯在兖州几年,也搜刮的厉害,将民力都掏空了,州库更是一个大钱也没留下。‘大狗小狗’之称真不是白来的”
刘隗看了遍羊烈的奏疏,说:“刘畴办事太过操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连换二十余县令、六名郡守。也怪不得泰山羊氏对刘畴不满了”
王承替刘畴辩解说:“乐涛虽然有操切的毛病,但兖州的情况就摆在那儿,一穷二白嘛!诸位别忘了,虽然泰山羊氏支持我们,但须知兖州不是他羊氏一家的。此次羊氏发动几个郡县抵制刘畴的政令,就是向我们示威哩”
荀?叹声说:“或许是吧,兖州营建道观之事先放放,虽然刺史府跟天师道定下的钱款是二八分,兖州还是出不起这笔钱。”
“安其公,你看看这个”,卫?将一份奏疏递给王承,王承浏览了一遍,皱眉说:“兖州怎么云集了这么多士子官吏?”
刘隗说:“兖州也报上来了?青州也不少,具体人数在下还在统计中。这个事可不能小视啊”,卫?点头说:“‘道观捐’一事在羊氏暗地鼓噪之下,连这些士子也参与了,对刘畴他们不停的指责,弄得刘畴很是狼狈啊”
王承点着桌子沉吟说:“兖州有流亡官吏三百多名,士子进千人!恐怕青州只会多不会少”
荀?蹙眉说:“士子官吏具体多少人,还没统计出来。但眼下流民之事却不可不防”,王承问:“流民不是安抚地挺好么?出什么事了”
刘隗说:“我跟道明接到下面郡县的奏报,称新来的豫州、雍州流民大多不愿在青州安居,分给的田地也没人去种。这些个人每月按时到府衙领赈济,平时甚子事也不干,甚至有打家劫舍的!他们只等豫州、雍州安定了,再回去”
荀?说:“广固新城,有练兵大营的几万人马在,也负责营建,招募的流民早已经满了。以工代赈,已经无工可招了。豫州局势还在弥乱,这个月又涌进流民八万余,他们只吃救济,不打算在青兖长待,长此以往,我们非得被他们吃穷了不可”
刘隗说:“还有,快秋收了,秋收之后就得种麦子,可百姓农具尚缺,耕牛差额更是巨大,总不能全让人拉吧。这农时可误不得!”
“都急,都急!”,王承点着案几,思虑片刻说:“每月赈济的粮米数目太大了,流民不能由着他们来!青州、兖州大部分士族南迁之后,土地搁置不用,已经改为官田。分给流民之后,我们只取租子,不要赋税,已经很低了。明年,我们还靠着这些官田养军呐。我的意思是,只要接受赈济的流民,必须前去种地。再加一条优惠,凡是愿在青兖两州定居的,免去他们部曲、奴隶、贱民的户籍,一律改为庶民”
卫?点头说:“安其公的意思,我赞同。这么多的好处,不怕他们不留下。想走,至少得把这年的粮食种出来。耕牛之事,可行文蔡谟,让他联系幽冀,速进一批耕牛便是。农具嘛,行文广固练兵大营,暂缓兵器打造,先把农具制出来”
荀?说:“主上前去江左时交代过,青兖两州事物由安其公、叔宝兄统筹,两位既然定了,那刺史府就行文各郡县这么办吧”
刘隗说:“那士子官吏怎么办?这些流官本就是朝廷官员,每月都来刺史府领取俸禄,没事就爱清谈聚会,点评时政,屡屡指摘政令,在市野之间很有声望,加上士子的鼓噪,弄得各郡县很是难堪啊”
王承苦笑说:“他们自以为有大才,这是埋怨没用他们啊!两州府县官员早就满了,这么多官吏哪里安排的过来。还有那些士子,早晚是要进官场的。领着我们的俸禄,说着我们的坏话,怎么养了这么一帮子人!”
荀?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当初主上就不该答应担任度支尚书!原本以为只供太子行台即可,谁知道这些官员都跑来伸手要俸禄了。最让人不耐烦的是,这些人务实者少,清谈者众!”
卫?笑道:“他们也要养家嘛!眼下诸方伯中,除了琅琊王、凉州刺史之外,就属主上的名声好,全是钱换来的。这件事,兹事体大,上报主上做主吧”
王承点头说:“就这么办吧,只有上报主上了。另外行文兖州刺史府,将‘道观捐’停了吧,现在且顾不了那么多”
卫?说:“泰山羊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有世弘兄在兖州,羊氏也闹腾不起来,有什么要求答应着便是了。毕竟泰山羊氏也出了不少助力。”
刘隗说:“这件事,我们也不好处置,也上报主上吧。另外,我建议行文斥责刘畴,刘畴在兖州办事太操切了。看看主上的意思如何吧”
青州,征东将军府后堂花厅,这里是崔氏等人居住的地方。刺史府整日人来人往,家眷有些不便,于是重新寻了一座大宅子,略加修葺之后,改为征东将军府。王承、卫?等人平时都在刺史府办公,征东将军府实际上成了私宅。
清河崔钦、崔谅兄弟带着一家老小移居青州。清河虽然地近青兖两州,但毕竟不在傅熙管辖之内。豫州、并州兵乱,清河形势也越加危急,无奈之下,崔氏兄弟便带着家眷投奔青州。
崔通早已在青州领兵,此次其余诸人也全进了刺史府,或领兵或担任征东将军参事,每个人都有了安排,这让崔钦、崔谅安心不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