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烧高了，回光返照吧？！”接着打了个寒战，甩甩脑袋瓜子，憋足了气往庄子方向撒开步子，一面跑一面说：
“小爷我不求你啥，只要等会儿见了老爷你可得给我讲清楚了，咱可没夹带你私逃！赏银什么的就算了，要是真治好了，将我升格儿当个孟少爷身边的小厮就行了……”
正于唠叨间，听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抬了头去看，成片火光连云飘来。
谁？
顷刻工夫，那为首之人已停立身前。
清霜袍，踏云靴，乌黑长发叫一弯玉脂环高高束起，约摸三十许模样，略显沧桑的脸上苍白异常，眉目却是清冽以极，流露出一股仙风道骨之感，只是那人此刻目含怒火，周身散发出一股浓浓杀气，犹如泰山灭顶而来。
望舒浑身一个战栗，眼见那人将沈羲和一把掠过抱在怀中，听身旁一劲装仆从敛声问道：“庄主，这小孩儿要当如何处置？”这才如回过魂来一般大喊：
“老爷明鉴！小的是带沈少爷出来寻医的！绝无半点歹念，不信，不信你问沈少爷！”说罢伸出手去直指依于孟庄主怀中的小人儿。
只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眼紧阖，已然昏迷过去。
僵硬的接过投来脸上且赛过冰刀的凌厉眼神，望舒只觉脑中警声大作：完了……
“带回庄里去！”
“是！”
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叫那劲装仆从夹在腋下翻身上了马，听耳边风声猎猎，屁股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要命的钻心之痛，最后终于耐不住煎熬，眼一翻，昏了。
…………
再悠悠转醒时已是伏于一偌大的厅中，眼前是一朱砂点面的艳妆女子。
“锦之，他醒了。”
望舒顿时如堕冰窖，这女子，眉目明艳，却施以铅粉相盖，只不知这盖住的是满目算计还是阴狠肃杀？
“可是……似乎还未全全清醒过来？”
女子看似担忧的抚上望舒颜面，接着起身离去。
望舒只觉一股奇异香气入鼻，而后便听孟锦之沉若寒潭的询问：
“你可知私自带沈少爷出去可能会有何种结果？”
望舒心中一急便要张口解释，不料喉部嘶哑异常，竟是一句话也发不出！扭头向那女子望去，却见她尽收凌厉气焰，静坐孟锦之身侧，眉目凄清。
毒妇！
“呃……啊……！”
孟锦之面上掠过一丝怒意：“毒气入骨，药石无医。你……可是受人指使？”
“唔……！”望舒蜷于地上，颤抖着手抚于自己喉间，却因浑身如万蚁啃噬一般不住痉挛。
“不说？哼，口风倒严的紧！”
“锦之，算了，他不过是个跟邑儿一般大的孩子，能存什么心思？饶了他吧……”
“住口！你这般护着他，该不会是受你指使的吧？！”
对对！就是她！望舒心中不住点头，恨不得能扑身上前直接揪住那毒妇的领子大叫。
“锦之……你竟是看我至此么……”
“哼！”
孟锦之转过身来，寒眸半眯，沉声道：
“我且不管你是受人指使还是一时糊涂，总之你却也忒大胆了，做奴才的也想反了天了么？！今日我且废去你一条腿，看你日后还敢是不敢！”
说罢，两指虚空一弹，一股凌厉指风直直没入望舒脚踝处。
啊……！
伴随一股无以言明的剧痛传来，望舒闷哼出声，接着便再也承受不住那百般折磨人的酷刑昏迷过去。
朦胧中，只觉一颗心似是被什么东西万般撕咬，一点一点消磨干净了才算好，而后背，臂上，直至脚踝，无一处不是像刀割一般。
疼……比那时还要疼，好像烧红了的玻璃渣穿进了他的肉里，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那时沈悯就在眼前，令他忘了如何疼痛。
而如今呢？
原来终究不过一场梦境而已……
“虾米……小虾米……你……你就睁开眼睛看看娘……我的儿……”
谁……？是谁在叫他？
……
“大夫！求你了大夫！救救我儿子吧！”
“唉！别拉我！现下都是什么状况了！满城都是染了瘟疫的，你叫我大夫也没用，还是自个儿逃命去吧！”
“不……大夫！我儿子他不是瘟疫，不是，你就行行好，救救他吧！”
“放手！再不放我可要动手了！你儿子都昏了十天半个月了，每天就灌点馊水米糊，就算不是瘟疫也早该折腾死了！”
“呜……咳！”
……
“杏儿，杏儿！你还是随我走吧，这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老爷他们也早都举家离开了，你还死守着这半死不活的娃儿做什么？！”
“啪——！”一声脆响。
“你胡说什么？！虾米好好的，还好好的……”
“呸，都没气儿了！再不走你可就得跟着他陪葬了！杏儿，你就跟了我走吧！我，我保证以后好好待你，咱们再生一窝，一窝孩子！”
“不……不……我儿子没死……”
“你不信去探探啊！”
良久，望舒感到有人将他抱在怀里。
“虾米……小虾米，要是你听见了就答应娘一声，娘说什么也要带你走……”
咚咚咚……
啊……这心肝儿咋跳这么快？还不快停下！
那女子等了半晌，终于颤抖着一只手伸至望舒鼻下。
望舒赶紧屏住呼吸。
“……”
“看！我说罢！早都没气儿了！杏儿，你就走吧！守着个尸体能守出什么？咱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就赶不到汴州啦！”
接着那女子抱着望舒又哭了好久，最后终于叫人拉着走了。
一丝风吹过，带着死人的腐臭。望舒睁开眼，看见这是一仄晦暗的墙角，风呼呼的吹，搅乱了对街空无一人的茶铺的角旗。
微微动了动指头，摸到一块生硬的东西，吃力的举起一看，是一块馊馒头。
缓缓抱在怀里闭上了眼。
听往来人声唏嘘，车轮辘辘。
接着有一人立在跟前，他说：
“仙儿，把他扛到马车上去。”
“不是吧，阁主？！这么个病怏怏的丑娃儿能有多大前途，再说了，万一是个得了瘟的怎么办？！”
“我叫你抗你就抗！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是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