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比能似乎没有感受到尤铭的目光,淡淡道:“总是要灭亡的,只不过来迟与来早罢了。”
尤铭心中一凛,目光投向珂比能,一时间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珂比能道:“外臣斗胆揣度,宋王殿下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无非就是想并吞西羌吧。”
尤铭不屑的笑了笑:“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
珂比能道:“西羌连年征战,国力空虚,宛如迟暮老者。而大明却是方兴未艾实力强大。殿下想要并吞西羌,扩展疆土,重树汉人的威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谭纶冷笑道:“珂比能,你身为西羌的大呼逻疾,对我家殿下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珂比能并没有直接回答谭纶的问题,叹了口气道:“自从赵昕入侵以来,十四万甘凉军纵横驰骋,烧杀掳掠,如入无人之境。而我西羌空有三十万大军却节节败退,今天丢一地,明天失一城。以两国本来的力量,应该不至于落入如此局面,殿下知道为何会这样吗?”
尤铭低声道:“西羌军队军心涣散,不思作战。统帅阿苏达无能,远非赵昕敌手。”
珂比能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真正的问题在于大度设阿苏达。他身为西羌大度设,却私下与赵昕相互勾结,妄图中分西羌。大王用人不当,自然会落到处处挨打的局面。”
尤铭哼了声道:“你既然知道阿苏达通敌卖国,为何不在阿克苏面前参他?”
珂比能笑道:“宋王殿下难道不清楚西羌的局势,阿苏达深得大王的宠幸,又是王族,岂是我能够参劾了的?再说,我就是想弹劾他,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大王又岂会相信我?”
尤铭冷冷道:“如果本王没有记错,大呼逻疾是西羌的国丈,外孙更是贵为西羌太子,大呼逻疾也深得羌王阿克苏的宠幸啊。”
珂比能摇头道:“那不过是表象。大王对我一直不大信任,迟迟不肯委以重任。而且,即使他信任我,倚如腹心,我也不能为他尽忠”
尤铭内心一震,珂比能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番逆天的言辞,显然这次是有备而来。尤铭紧紧盯住他的眼眸,森然道:“为人臣子,不为君王效忠,竟还敢大言炎炎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岂不是猪狗不如?”
珂比能的表情古井不波,眼神丝毫没有因为尤铭的逼视而流露出任何的恐惧。他平静的道:“放眼望去,西羌的忠臣,只有宗巴恪一人而己,满朝文武早己各自打算。”
尤铭“呵呵”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珂比能这样的人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珂比能道:“大王继位以来,凭恃强盛,屡兴刀兵,又大兴土木,四处营建离宫别馆,先帝留下的基业早已被挥霍一空。西羌国库空虚,民有菜色,怨声载道,已是到了亡国的边缘。谁都看得出,西羌不会久了。即使赵昕不入侵,也会有西胡入侵,吐谷浑入侵。这样,大明趁机提出条件,要挟西羌,图谋蚕食,也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满朝之中,反对向大明称臣的唯有两人——宗巴恪和阿拉。宗巴恪反对,是因为他的真正的忠诚,一心为西羌着想。阿拉反对,则是因为他对西羌王位还有染指之心。他知道,凭赵昕之力,根本不可能灭得了西羌,但大明不同。一旦西羌为大明所灭,他将从此失去继位的可能。”
“那你呢?”尤铭问道:“一旦本王灭了西羌,你也将失去大呼逻疾之位,即使在我大明为官,也难位及宰辅,你又为什么要赞成?”
“很简单,”珂比能道:“我与宗巴恪素有嫌隙,必要与他唱反调。而对于西羌王室,我则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立誓要将他毁灭!”
尤铭吃了一惊,疑惑的看向珂比能。
珂比能脸上露出无比愤恨阴狠的神色,不久又平静下来:“此间种种不足为殿下道也。臣也不愿意将此苦痛之事说出,还望殿下见谅。”
尤铭充满疑虑的看着珂比能的双眸,他不肯说出自己与西羌王室之间有何仇怨,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珂比能道:“宋王殿下并不相信外臣?”
尤铭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珂比能道:“大厦将倾,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臣也不能免俗。”
尤铭笑道:“大呼逻疾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珂比能道:“论领兵作战臣比不上阿苏达,论治理国家臣比不上宗巴恪,可是臣为何能在西羌获得和他们等同的地位?这是因为臣审时度势的能力比他们都要强上许多。”他目光盯住尤铭道:“殿下乃五百年一出的英雄,臣卖主求荣只怕不仅不能得到殿下的欣赏,反而还要让殿下鄙夷。臣不求从殿下这里获得权势和地位,只求能够保住自己和家人一生平安。”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道:“你能带给本王什么?”
珂比能微笑道;“臣愿将西羌进献于殿下。”他又让侍从打开一幅画卷,徐徐展开,指着画上的美人道:“此女姓龙名葵,年二八,是我西羌祭祀圣女,处子至洁,献与殿下。”
尤铭接过画卷看了看,果然美丽娇媚,有天人之姿,堪称国色。他卷起画卷,轻轻放下,道:“事情说起来总比做起来要容易得多。”
珂比能道:“这就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情,又有什么样的人去做。只要安排得当,本来困难的事情会迎刃而解;若是安排不当,本来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困难重重。只需殿下依着臣的安排行事,囊括西羌不费吹灰之力。”
尤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