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报嘞!日军重兵四面围困,武汉将士背水一战。”
“卖柑橘嘞!又大又甜的柑橘!”
“瓜子,香喷喷的瓜子。”
长长的河堤两岸,一片喊买叫卖声此起彼伏。
远处,洪宇秋手里拿着报纸慢慢的走了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可以看清他皱起的眉头和凝重的脸。
长长叹了口气,洪宇秋仰头看着天空。
“洪宇秋”
一声清脆的动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洪宇秋闻声看去,是白若水从背后跟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一休息你就跑到这来了。”
白若水笑着跑近,全身一套白色外套,再配上脸上甜甜的笑,美得有点象九天仙子下了凡尘,美得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白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洪宇秋纳闷的问道。
“我也来看看不行吗?”白若水调皮的眨眨美丽的眼睛,脸上突然露出生气的表情:“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叫我白小姐,我叫白若水,你叫我若水,听清楚了没有?”
“哦!”洪宇秋楞楞的笑了笑,一时为之语塞。
“到处走走吧!”白若水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负着双手往前面走去。
洪宇秋皱了皱眉,无奈的苦笑了笑,迈步跟在了白若水身后。
突然,河堤斜对面一条小巷子里猛的涌出来一帮孩子,朝着湘江岸边横过马路奔了过来。
“慢点……小心,”“大家慢点!”
两个靓丽的身影跟着奔出了小巷,边跑边大声的呼喊着。
两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仔细一听,是李素珍和田月梅两人。
也许是乘着天气好,带着孩子们出来兜风了。
“快看!”
白若水止住了脚步,白皙的手指指向对面奔来的李素珍和田月梅。
“是……”
洪宇秋话音未落,突然朝着马路对面奔来的孩子急奔而去。
“小心啊!”洪宇秋口中大叫一声。
不远处,一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的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小男孩猛然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吉普车吓傻了,整个人象木偶一般呆站着一动不动。
“小明,快让开!”
田月梅顿时放声尖叫,美丽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惧和恐慌。
“小明!”李素珍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军用吉普速度非常之快,一路汽笛长鸣,转眼之间距离缩短到二十米、十米、五米……
说是迟、那是快,洪宇秋猛然一个箭步跨了上去,一把抱住惊呆的小明滚了出去。
“啊!”黄月梅惊叫一声。
“嘎”的一声,吉普车猛的刹车停下,一个满脸怒气忡忡的头探了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龙云风的侄子龙宇雕。
“找死啊!”龙宇雕破口大骂:“瞎了眼吗?老子一车撞死你们。”
洪宇秋手里抱着吓呆了的孩子滚了几滚,又飞快的翻身站起。
“小明……”“小明……你没事吧!”
李素珍和黄月梅同时尖叫着奔了过来。
“哇!”的一声,终于从极度恐惧中惊醒过来的孩子放声大哭。
“你们的车怎么开这么快?”
洪宇秋一脸的愤怒,眼里喷出的两道怒火直直的投在龙宇雕脸上。
“哟”龙宇雕眼里露出一丝冷笑,慢悠悠的下了车,朝着洪宇秋走了过来。
“小子,想不到又在这遇见你。”
龙宇雕斜着眼睛盯着洪宇秋,身后四个卫兵跟了下来。
“你们想要干什么?”
李素珍突然横身拦在了洪宇秋面前。
“哟!这丫头还挺漂亮。”
龙宇雕脸上顿时露出色咪咪的笑。
“素珍……洪大哥,我们走吧!”
黄月梅立即奔了过来,伸手拉着两人。
“哟!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漂亮丫头都来了。”
龙宇雕眯着鼠豆般的小眼睛,上上下下的在黄月梅身上扫来扫去。
黄月梅立即转过身,惊慌的躲避着龙宇雕的色咪咪的眼神。
洪宇秋冷冷的走了上来,两眼直直的盯着龙宇雕。
“你们这样开车会出人命的。”
洪宇秋的声音冷冷的,但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嘿嘿!”龙宇雕冷笑了两声,一双鼠目斜视着洪宇秋冰冷的脸。
“小子,听苏大嘴说你小子神气了,现在是白市长身边的红人,怎么着,今天就跟老子摆谱了是不是?告诉你小子……”
龙宇雕的声音停了停,一个身子慢慢的凑近,一张臭嘴几乎要贴在洪宇秋的耳朵上,声音突然压得低低的:“跟我玩,你小子还嫩着点。”
“嘿嘿!”龙宇雕说完又得意的冷笑起来。
“龙少爷……”
一个甜美却冷冷的声音从龙宇雕背后响了起来。
“谁叫我龙少爷啊?”
龙宇雕笑眯眯的闻声转过头去。但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在他身后,白若水正凤目含煞的盯着他。
“白……是白小姐”
龙宇雕脸上立即堆满了笑:“真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白小姐这是上哪去?”
“这不需要你操心!”白若水的声音冷得象冰。
“这……”
龙宇雕脸上顿时有种火辣辣的味道,大概这长沙城里还没人敢让他碰这样的钉子。
“龙少爷,请你下次开车注意点,”白若水声音提高了些:“这长沙城可不是你龙少爷的家。”
“那是……那是。”
龙宇雕连连点了点头,额头上竟然有了汗水。
“行了,你们快走吧!别挡在路中央。”
白若水的声音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味道。
“是……是”
龙宇雕慌忙爬上吉普,“啪”的关上车门,又立即探出脑袋:“白……白小姐,最近……最近有没有空?我请你……请你……”
龙宇雕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结巴,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
“对不起,我很忙!”
白若水的声音冷得不带一点人情味,让人丝毫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那……那就下次。”龙宇雕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手对着旁边的驾驶卫兵一挥,吉普车立即向前驶去。
“白小姐,洪大哥,谢谢你们!”
田月梅拍着胸脯走了过来:“好险!这帮人好霸道。”
“这人太不讲理了,差点撞了人还凶得很。”李素珍依然有点怒气忡忡。
这三个女人站在一起,大街上顿时多了三道美丽的风景线,宛如春花、夏荷、秋菊一时之间难分轩轾。
“黄老师、李老师!”白若水脸上绽开花一般的笑:“你们怎么也在这?”
“哦!”黄月梅微笑了笑:“我们的学堂就在附近,带孩子们到江边走一走,没想到遇到这事,幸好有你们。”
“洪大哥身手很敏捷啊!”
李素珍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过奖了!”
洪宇秋脸上有点发烫,见了不少大风大浪,却极少跟女人打交道,面前三双美目盯着自己,他顿时觉得全身的不自在。
“好了……我们……”
白若水刚刚接口,可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凄厉的哭叫。
“怎么回事?”
洪宇秋眉头一皱,立即问道。
“那里是座教堂,”李素珍长叹一声,目光悠悠的看向远处:“都是从湖北那边逃过来的难民,被政府安排在里边住着。”
“啊!”白若水惊呼一声,立即接道:“我们去看看吧!看有什么帮得上的。”
白若水迈开步子飞快的向前跑去,洪宇秋紧跟其后。黄月梅和李素珍一路招呼着孩子慢慢的跟了上来。
“咚”“咚”
红色教堂里响起了钟声,一个挂着十字架的白发老教父走了出来。
教堂外的空地上或坐或躺呆满了人,一个个精神憔悴、目光呆滞,身上衣裳破碎不堪,旁边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衣物和闲杂物品,一看就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哎!”老教父长长的叹息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仁慈的主会赐福给你们的”
白若水和洪宇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两人被地上的一幕惊呆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数百双眼睛直直的盯在白若水和洪宇秋脸上,每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无助、恐惧和绝望。
“怎么有这么多逃难的人?”
白若水穿行在人群中,满脸的惊愕。
“都是战争的逃亡者,”白发老教士又悠悠的长叹一声:“战争,可恶的战争,受苦受难的都是这些无辜的人。”
人群之外,李素珍和黄月梅带着十几个孩子慢慢的走了过来,两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突然,人群之中一个小女孩猛然趴到面前一个妇人的身体上凄厉的大叫:“妈!”
倒地的妇人一脸苍白如纸,瞳孔渐渐的放大,头一歪死去了。
“她怎么死了?”白若水立即奔了过来,对着旁边的人惊声问道。
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有重病,这一路没命的跑,都没时间和钱去医治,怎么不会死?象这样的人多了。”
“那她丈夫呢?”洪宇秋蹲下身子问道。
“让日本人给打中了脑袋,”蓬头垢面的妇人无神的摇了摇头:“也死了,现在就剩下这孩子一个人了。”
蓬头垢面的妇人满脸的麻木,似乎这样的生死早就司空见惯了一般。
“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站了起来,满脸老泪纵横,“日本人太狠了,”白发老头抹了把眼泪:“我老伴和两个儿子都被打死了,就剩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
白发老头说完,突然跌跌撞撞朝一根柱子上撞了过去。
“喂!老伯!”
隔得稍近的李素珍和黄月梅连忙一把拖住了白发老头,两人连忙轻声的安慰着。
“这日本人太可恨了,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赶出去?”
“都不知道杀死了咱们多少人了,他们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我们村一百多户可就剩咱们几个了,这日本人咋就下得去手?”
一时之间,人群突然沸腾起来,人人面上皆是悲愤和痛苦之色,许多妇女和孩子都背过身不停的擦着眼泪。
“太可恨了!”
白若水忽然怒叫了一声。
洪宇秋没有说完,脸上一片平静,只是目光里一片熊熊火焰在燃烧,两只拳头忽然扭得象要滴出水来。
李素珍没有说话,喉头顿时哽咽了起来。她猛然一头趴在黄月梅肩膀上无声的抽泣着。
黄月梅紧紧的抱着李素珍的肩头,泪水忽然无声划过脸,无声的流了出来。
“妈……”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又响了起来,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让人感觉有一种揪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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