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站起身,走到李世安的书桌前,伸手把桌子上的稿纸拿起来,捧到眼前,细读李世安写在纸上的字,对联是他们在西山时的即兴之作,词句里包涵着万缕情丝,那个西山的春光里,佳人才子的偶会的情景在如烟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情景已经无数次被温故,无数次地感动。如烟心说,世安,你昨晚把我们对的对联写出来,至少说明你并没有忘记我们的西山相遇,那么昨晚你还在想着我,是吗?如此说来,这几日你一定没有放弃想念我。又一串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如烟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她送给李世安的那方手帕夹在书页里。如烟翻书的时候,手帕露出来。这书是世安的珍爱,他将手帕夹在书里,已经不需要明说,世安心里是有我如烟的。他这样用心地把我的手帕叠起来,而不是随手放在桌子上,也没有揉成团扔在某个角落,至今这手帕还是那样的洁白,可见他还是没有舍得用一次。虽没有向我吐露心声,但我分明已经感觉到他浓厚的情意,幽长的情丝。好,世安,你既是如此有情有意的男子,接下来就是千难万险,如烟绝不会皱眉。
如烟从袖子里拿出了李世安送她的扇子,这扇子与手帕在如烟的心里就是定情的信物一样,再次重会,有情人近在咫尺。已经窥知郎君的心意,彼此之间再也没有距离,还需要担心思念的线不会延伸到对方的心里吗?这种情已经走到相互依靠,相互取悦的地步了。
如烟想着心事,手中的书一不小心掉落在地,听见“啪”的一声,也许是李世安小梦方醒,也可能是一种巧合,不然这点声响不至于让才睡上一两个时辰的他醒来。李世巡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如烟转头看一眼李世安,她只是担心书落地的声响惊动了李世安,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李世安已经坐直着身子。如烟内心有一阵慌乱的喜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何是好,脸上一阵潮红,想看世安,又有些羞涩,知道自己脸上还挂着泪呢,转过面来,低垂着头,急急地用衣袖把泪给擦去。李世安见有一个公子在自己的屋里,他又揉了几下眼睛,怀疑自己是梦游,或是看花了眼。当他确信这是现实,非常吃惊。怎么大清早的家里来了这么一位清秀的公子,进来多久了?也不打声招呼,他这破草屋从来也没有来过什么象样的人物,除了邻居家的阿婆偶然会来看看他,再无生人光顾。
李世安问,“这位公子,你是何人?你我认识吗?怎么会来到舍下的?”至少李世安觉得这个人来他的家里不是觊觎他的那几本书。
李世安当然还不能把如烟给认出来,那日相会,也只不过是偷偷且匆忙地看了如烟几眼,后来坐在石头上,面对着湖面,也没有敢正眼看。大体的样子是记住的,只是还不够细致。况且,如烟现在身着男装,而且这几日也显得有些瘦损憔悴,多少样儿有些个改变。李世安本来就是有点痴愚的书生,除了对文字有过目不忘的天才,对人的记忆方面无法做到这样敏感与精明。
如烟心里想,怎么叫我公子,难道我这身着装就让你看不出我是谁了吗?真的是把我忘了还是因为你不够用心呢?我怕这会是真的,那样,我那些美好的想象也就孤立而无法存活了。但愿只是我这身装扮掩饰了我原先的样子,一定是这样的,我不可以给自己任何的理由去否定这个可能。那世安,你真是傻的可爱。既然你并没有把我认出来,这样也好,我且拷问一番。
如烟说:“小生也只是路过这里,见公子这里好不清雅,故而走进来,公子在入睡,也不便叫醒,因此就在这里等着公子醒来,见公子写的好句好字,知道公子诗学文才渊博,我本也是一个爱好诗词之人,很想与公子相交为好友。刚才不小心失手把公子的书给丢到了地上,吵醒了公子,请公子原谅。”
李世安往地上观看,果然自己夹着手帕的书掉在地上,而那方手帕脱离了书,也在地上搁着。李世安从床上跳下了,嘴里“哎哟”地叫了一声,他匆匆小跑两步,先不急着捡书,而是拾起手帕,掸去上面的灰尘。又放在嘴边吹几口气流,以彻底吹尽手帕上的泥灰。接着又用手轻轻地拍打。
如烟看着世安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这些动作,她看出李世安对这方手帕的珍爱程度。这手帕在世安的眼里绝不单纯象一块手巾那样看待,你看他紧张成这样,还需要说呢?不需要了,如烟的眼泪实在是收不住,一颗两颗往下滴落着。这泪又不偏不移地滴落在蹲在地上的李世安手里的手帕上,李世安忙把手帕挪开。李世安仰头看了一眼如烟。
“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弄丢了我的书,也没有什么,可是,你却弄脏了我的手帕,真是太不该了。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你哭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如烟说:“不就是一方手帕吗?弄脏了你一块,我赔你十块好了,看把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你这粗声粗气发什么邪火,你这公子,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斯文之人,想来与你结交好友,而今觉得你这人实在是古怪。即使我弄脏你的手帕,用水洗了不一样还是手帕,你怎么这样刻薄,让人觉得与你难以相处,你把手帕拿来,我去用水洗了就是。”
其实如烟嘴里这么说,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呢,她的爱与情感在李世安这里得到了最高的最尊贵的待遇,而且李世安并不需要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表演,这种表现都是发自于内心的真实。泪眼潮湿的如烟是既感动,又觉得很好笑。
如烟伸手去抢李世安手里的手帕。李世安慌忙站起来,把手帕藏到身后,就象是一个小孩子,别人要抢他手里的糖,他极不愿意让别人得逞。如烟也不放弃,她这是故意逗李世安玩。
“我今天非要把你这手帕给洗了,不然日后你定会抱怨于我。”
李世安的个头比如烟高出一个头,他先是把手帕收在身后,一直保持着正面迎着如烟,不让如烟的手伸到自己的身后抢到手帕。如烟就围着他的身体转着,李世安实在无法抵制如烟的纠缠,索性把手帕高高的举过头顶,如烟就伸出手去抢,可是够不着,她便不停地轻蹦几下,还是抢不到。一个小闪失,她身子一个晃荡,把持不住,栽在了李世安的怀里。李世安忙伸出另一只手把如烟给扶住。李世安是不知道如烟的身份,但是如烟在被李世安的手扶着腰的时候,她便有种被电流过遍全身的感觉,身体完全的酥软无力。李世安只得用力的搂抱着如烟,才可以让如烟不至于瘫软在地。
在李世安的怀抱里,如烟本来就没有了挣脱的欲望,只愿这一刻停留一世,只愿时间从此定格不前。这几日想来想去,不就是为了这一抱吗?不管这一抱是否带着万般的深情,可是,一生的幸福感觉不也就是被爱人抱在怀里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奢侈的真实需要呢?如烟面容羞赧,心如同被米酒给灌醉了一般。她把发烫的面贴在李世安的胸口上,聆听李世安心跳的声响,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完全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就让这些困囚爱情的东西去见鬼吧,我只要现在,死了也心甘。而李世安只是觉得这个公子象是跟他耍起了无赖,他倒着急上火了。倘若他知道在自己怀里的是如烟小姐,他又怎么舍得把手给松开呢?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自己站直了,我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这样跟我无理耍横?好了,我就不怪你了,你也不要闹了。”
如烟这才如梦方醒。赶忙从李世安的怀抱里退出身来。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脸红的不敢半仰起来看李世安一眼。站到书桌前,背对着李世安,心想,我这是怎么了?这样迫不及待地不顾颜面,也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了。好在世安公子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不然还不以为我这个女子在卖弄风情,哎呀,真是羞死个人了。
空气一时凝固,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如烟还要继续把这戏给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