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红花姑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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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四月的最后一天,朱全忠带着他的部队回到了汴州。听说英雄凯旋而归,汴州的老百姓奔走相告,传递着这个喜讯。汴州城南面的尉氏城门口,人山人海,他们在等待英雄的归来。

    “来了,英雄回来了!”白马上的朱全忠英俊潇洒,一脸的豪气,后面跟着数百侍卫。为了避免骚扰老百姓,他命令大军驻扎在郊外。“节度使千岁,节度使千岁!”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于是大伙都争着喊了起来。朱全忠频频挥手示意,表达自己对拥护者的谢意。

    到了尉氏城门前,朱全忠停了一下,回头问道:“敬翔,尉氏门是什么意思?”敬翔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说:“回主公,属下认为,这个应该和大唐的尉迟敬德有关。”尉迟敬德是唐代的开国功臣,辅助秦王李世民夺下了隋朝的政权,又帮助李世民杀死他的两个兄弟,夺走了皇帝的宝座。朱全忠当然知道这个人,他突然一个激灵,自己怎么会想到和他有关的事情?

    “节度使千岁,节度使千岁!”在欢呼声中,朱全忠进了尉氏门。他挥了挥手,感觉很爽,全然不是当年随黄巢六十万大军进长安的感受。朱全忠下了马,按原计划,他得登上城楼讲一下英雄心得之类的话。突然,他想起了黄巢,怎么这个安排和他的一样。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算了,懒得讲了!好长时间没和惠儿温存了,好想她的。朱全忠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径直奔向节度使府。敬翔急忙大喊:“主公,您还要谈心得!”“算了!”话音一落,朱全忠的背影也不见了。

    到了府门,怎么,惠儿没出来迎接?朱全忠兴冲冲地进去,大声喊道:“惠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也怪不得心急,他已经有四个月没回家了。不过,没有他想象中的欢迎场面,客厅里居然没有张惠的影子。怎么,和我玩躲迷藏的游戏?朱全忠找到花园,也没见她的影子。

    到哪去了呢?朱全忠怏怏不乐地进了卧室,想躺着休息一会。一抬头,咦,张惠居然在里面,抱着儿子友裕。儿子见他进来,忙挣扎着从母亲身上下来,扑到朱全忠的怀里,直喊:“爸爸,爸爸!”朱全忠抱着儿子,举了几个高,又用胡子扎着他的小脸。闹了一会,朱全忠把儿子放下来,说:“乖儿子,到外面玩去!”

    儿子出门去了,朱全忠上前,俯下身子,蹲在张惠面前,看着她,说:“惠儿,哪儿不舒服?”一听这句话,张惠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朱全忠忙用衣袖帮她拭去眼泪,一边哄着她说:“怎么啦,我不是回来了么!”“阿三,你不是是想不要我们母子了?”张惠哭哭啼啼地说。“哪能呢?你听谁说的?”朱阿三急忙说。张惠止住哭声,看着阿三,说:“那你为什么在外面有女人?”朱阿三站起身来,说:“什么外面有女人,你听谁说的?”见朱全忠还在耍赖,张惠粉脸一变,说:“你还不承认,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在毫州的女人派人送来了信,说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是个男孩,问你哪个时候去接她母子。”

    “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太好了,我朱氏家又添了个男丁。”朱全忠一高兴,话就没遮拦地倒了出来。突然,他觉得失口了,忙打住,站在一旁。过了一会,朱全忠凑了过去,说:“我只是在外面偶然开了个小差,惠儿才是我阿三心中永远不落的太阳。要不,我再不搭理她了,每天守着你。”张惠扑哧一笑,说:“又耍嘴皮子,刚才都那么高兴,一下子又说不搭理她了,鬼才信你的。”

    “夫人圣明!”朱全忠趁机对张惠施了一礼。“那个送信的人呢?”张惠说:“我已经给了她一些银两,吩咐她先在毫州买一所住宅住下,好好照顾她们母子,等以后路上安全了,再派人去接她们母子。我想你肯定会高兴的,便做主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遥喜。”“遥喜!”朱全忠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在遥远的地方高兴,太好了,我正是这样的想法。惠儿,你真聪明。”朱全忠上前,拉过张惠的手,把她揽在怀中。

    “不如意事常八九,人逢喜事不二三。”五月初三,天下大雨,雨水把黄巢的军营全部淹没。故阳里没法呆了,李克用也快来到,黄巢带领他的全部人马,急忙向东北方向的汴州开拔。“这个朱阿三,背主求荣,今天不把他收拾,我黄巢誓不为人。”黄巢率部把尉氏县屠城之后,命尚让率五千精锐骑兵袭击汴州。好在朱全忠早有准备,命部将丰州人朱珍、南华人庞师古率精锐部队阻击,终于在繁台将尚让击退。

    因黄巢力量尚强,朱全忠担心他会采取更为猛烈的报复,便向李克用告急求援。第二次,朱全忠向独眼龙发出求救的信号。和上次一样,李克用没有半点犹豫,于初六,他与忠武军都监使田从异从许州(河南许昌)率部出发,支援朱全忠。

    初八上午,天色非常阴暗,甚至有点惨淡。在中牟北面的王满渡,黄巢正指挥他的残兵败将渡过汴河,欲攻打汴城。朱全忠站在城上,看着密密麻麻赶来的大齐兵,心慌得不得了。李克用再不赶来,汴州城危矣!黄巢骑在马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汴州城,发出了狞笑。“冲啊,杀啊!”大齐兵刚到汴河中间的时候,突然,后面喊杀声起。原来,李克用和田从异率部从后面掩杀过来。

    大齐兵促不及防,阵脚大乱。后面的往前赶,前面的再往前冲,被斩杀的、淹死的不知有多少。站在城上的朱全忠见大齐兵大乱,知道援兵到了,急忙命令全体汴州兵,向汴河方向冲杀。好不容易逃到对岸的大齐兵,又被汴州兵砍杀了不少。汴河附近留下万多具大齐兵的尸体,汴河水被染成绯红。

    见形势不妙,与黄巢合作了六年的骨干大齐将领尚让率部向田从异投降,成为武宁军节度使时溥的部下,而晋人李谠、曲周人霍存、甄城人葛从周、冤句人张归霸以及他的堂弟张归厚等大齐将领率所部向朱全忠投降。

    王满渡一战,大齐兵死的死,降的降,黄巢没有多少兵将了,他带着他的残部向北逃去。初九,在封丘(今河南封丘)巢兵又被李克用部追上,被斩杀数千。在滂沱大雨中,黄巢带着剩下的近千人,向东奔往兖州。李克用痛打落水狗,穷追不舍,先后经过胙城、匡城,追至兖州又斩杀不少巢兵。

    十一日,李克用带着能跟上来的骑兵,一天一夜奔驰三百多里,追到了黄巢的老家冤句。他回头看时,才知跟在自己身后的仅数百个疲惫不堪的骑兵,粮食也没了。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己已进入了孟方立的地盘,一旦孟氏知道自己只带这么多人到了山东,肯定会来攻击。

    李克用往着黄巢逃走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当晚,释放了黄巢以前掠抢的万多老百姓后,李克用押着大齐皇帝的幼子,带着缴获的大齐皇帝乘坐的车马和他的器具、服装、符节和印章,回自己的根据地。

    时溥听说黄巢逃回了老家冤句,追他的李克用已经回去,急忙派部将李师悦和降将尚让率五千人继续追杀,并下死命令,“一定要逮到黄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十五日,他俩在瑕丘追上黄巢,又斩杀一些巢兵。

    十七日,黄巢逃到了泰山东南部的狼虎谷。一头乱发、胡子拉渣的黄巢站在巍峨的泰山山,长号不已。“叮当,叮当。”山上有泉水流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来到泉水旁,蹲下身去,他看到了自己。但是,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又有谁还认识眼前这个乞丐模样的家伙,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大齐皇帝?“近百万大齐军队,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黄巢用泉水猛浇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人世间极易引起人们感叹的事。黄巢虽不是英雄,可好歹也统帅过雄兵百万,转战过大江南北,当过四年多的大齐皇帝。他用他特殊的方式,把腐朽的唐王朝捅了个稀巴烂。他这株稻草,成为众多压跨大唐这头垂死的骆驼中的稻草中的最大一株。

    黄巢不是英雄,所以他不能用项羽那种悲壮的形式结束自己传奇的一生,而只能用悲惨的形式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他的亲兵队队长朱阿三反叛了,他的左手尚让反叛了,他的右手葛从周反叛了……

    老百姓为什么不支持大齐?腐朽透顶的唐王朝为什么又死灰复燃了?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黄巢一时间想不清楚,看来,这些问题只能到阴曹地府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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