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犯不着和我一个小姑娘做对吧?(小姑娘?)我心里升腾起无名怒火,不屑地又朝他瞥了一眼。见他慵懒地侧过头去,不再理睬我,而是开始拿起酒杯浅酌起来,我拉过身旁并未注意到刚才的战争而是只顾一味给我夹菜的冥辰低声问道:“冥辰,你旁边那个穿红衣服的是什么人啊,他的样子好恶俗?”
“姐姐不可无礼哦……他可一直都是帮里的大功臣呢。你该见过他的,你想想……”见没人注意,冥辰低头和我窃窃私语。
“我无礼?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无礼的人呢……”我沉下脸来,有些气愤的嘟囔着。
“他对你怎么无礼了?”冥辰不明所以。
“你没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恶毒的就好像我欠了他几辈子的钱一样。”我没好气地唏嘘。
“怎么会呢?”冥辰蹙眉,转头看了红袍男子一眼,回首恍然道,“我知道为什么了,原来他还和姐姐记恨着那件事呢!”
“哪件事啊?”这下我倒是懵了。
冥辰但笑不语,我急了,一把拧上他的大腿,他吃痛,感慨了声,这才答道:“姐姐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脱险的吗?”
“我是和李大哥抢了帮里商队的马啊……”我思索再三,蓦地一个挑眉,不可思议地呢喃,“难道,难道……”
我忍不住探头巡视红袍男子,见他也正放眼望过来,忙避开他的目光,瞅着冥辰求证道:“他是叫重华?”
“姐姐想起来了?”冥辰窃笑,“当初姐姐不由分说打了他的人,抢了他的马,他可是个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把钱看得比面子还要重要的人。你损了他的面子,又损了他的钱,如此晴天霹雳,损失惨重,他不气你才怪了。你没看见,他当初回来时铁青着脸,怒气喷张的,谁都不敢去搭理他,生怕就碰了钉子。”
我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渐行渐远的记忆转而变得清晰。
记得当时李大哥拉着我刚冲进了商队,下一秒我就看到一抹红色飞逝而下,我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就已经被李大哥抱上了马,然后便是尘土飞扬,一去无踪。原来那一抹跌落的红色就是重华啊,我还当是丝绸织物一类的布料呢。现在想来似乎当时李大哥可是用踢的,场面岂不是惨不忍睹?那他在商队里不就好生尴尬,面子全无?
我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用那样凶神恶煞的眼光看待我了。伤了他男人的自尊,毁了他在手下人眼中的光辉形象,夺了他含辛茹苦得来的赤焰宝马,我的确值得他如此愤恨……
“后来重华知道我把赤焰马送给了姐姐,几天下来勉强压下去的火气就又着了。如果我不是帮主,或许还真要被好好地痛打一顿他才肯罢休呢……”冥辰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话一下子就把我心存仅一丝丝的愧疚都给冲散了,气又不打一处来。咱当时可是被人追杀急于逃命呢,是男人就该大度一些,不就是丢了些自尊毁了点形象破了些钱财吗?既然钱财为上,毕竟身外之物还是可以弥补回来的,怎么就没人家千金散尽还复来来得豁达通透明理,知晓人情事故呢?放着正事不做,和我一弱质女流斤斤计较啥啊,真是一点男人该有的气量都没有。冥辰特大方地把宝马送给我,也没见他怎么个于心不忍痛心疾首,管事的帮主都没在意,他一个办事的又发的什么牢骚!我对重华的印象又打了个折扣……
“帮主和叶小姐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入神,大家可都在看着呢……”轻飘的声音乍响在耳旁,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本能地抬头,对上一双波光潋滟妖艳放肆的眼眸。
此人正是让我恨怒交加的重华。
狭长的丹凤眼闪着狐狸般精明算计的光,明媚惑人的脸上浮着堪比地狱罗刹的勾魂笑容,黑发如墨,红衣胜血,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的桀骜轻狂。此刻重华早已离了座位,执一盏酒杯,来到了我与冥辰之间,本在随意说笑、吃喝玩乐的众人也在这时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我们所在的主席,远一些的甚至还站了起来。
“怎么了?大家继续啊……”重华见状,沉声抛了句类似命令的话语。
众人惊觉气氛异常,相互没头脑地寒暄了几下,又回到原位喧闹开来。
看来重华在帮里的份量很足呢,气焰都快压过了冥辰,这让我很是气不过。我又兀自斜睨了重华一眼,坐正了身子,不打算理会他。
“似乎叶小姐很是讨厌在下啊?”重华把话锋转向了我。
“不敢。”我随意地拿起筷子,就着刚才冥辰因替我布菜而夹了我满碗的菜肴开始奋斗起来,正眼都不睬背后那人一下。
“那叶小姐为何对在下置之不理呢?”依旧闲散的语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了?”我烦躁地放下筷子,起身转向他,在他明媚的眼中,我捕捉到一丝不着痕迹的玩味。
“姐……叶裳,”冥辰意识到措辞不当连忙改口,“重华对你并没有恶意,你该对他友好些。”
我瞥了眼冥辰,明了他的言下之意,心中默然叹了口气,执起酒杯对重华说道:“重华,我敬你一杯,希望从此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故作诧异地挑了眉,用带着些许鄙夷的口吻说道:“叶小姐真是说笑了,你我初相识,何来的恩怨之说?”
我自动过滤掉他话语中的尖酸,不改正色道:“这样子最好不过。废话不说了,干了这杯如何?”不等他开口,我便仰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见我如此识大体,重华倒也笑开了:“爽快,干。”说罢,他便也一饮而尽,而后兴致盎然地看着我。
“我们再喝一杯?”重华提议道。
“别喝了,叶裳你不胜酒力……”本在一旁观摩的冥辰见状,忙上前阻拦道。
我一把推开冥辰,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再给重华添满,豪爽地和重华碰了碰杯,霸气十足地说了声“干”,依旧抢先一步一饮殆尽。
重华促狭地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也喝完了杯中甘醴,然后向冥辰巍巍然象征性的施了个礼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没再寻我的短。
打心理战还真是累得慌,我颓废地坐下,不由得松了口气。沁凉的晚风伴着些许寒意自鼻尖袭入胸腔,由下而上便窜起一股阴凉,我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再次送入口中。
月色正浓,清辉不减,仰望着漫天繁星,我不禁湿润了眼。不论如何的繁闹喧嚣,终究抵不住缠绵的相思之意,始作俑者的惆怅长驱直入,直抵心头。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执着酒壶,自斟自饮,一心求醉。冥辰阻挡不住我的执着,终究使得艳酒染了我满目的醉色。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士前来敬酒,冥辰自发挡了大半,把我推将开来,最终再无瑕顾及到我。视线开始模糊晃荡,走路也变得踉跄不稳,我偷得片刻清闲,捞过满满一壶醇香,独自一人躲在一处偏僻角落,靠坐于墙上,举壶畅饮,聊以慰藉弥漫在风中的寥落。继而感觉有人也在我身旁无声坐下,我抬起迷离的眼眸,感觉一片浓重的殷红浸了满目的浮华,那惊世的魅惑姿容让我失了神智,一瞬的恍惚促我眯眼遐思,遗落了一地的乡愁,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在幸与不幸之间,往往是一段空白。空白的时候,就会发呆,发呆的时候,就是别人的机会,所以我没有机会思考。双颊烧得桃红,熏得满面醉意,唇上瞬间覆上的温热俘获了我迷醉游离的神思。然后便是被人猛地拽过,抢拥在了怀里,熟悉的气息唤醒了沉睡的心志。微微睁眼,空灵的流波进占了无边的视野,我在其中寻见了自己的倒影,清澈而悠远,绵延而煽情。
极力挣脱束缚,我走得跌跌撞撞,贴心的温暖自上而下笼罩,飘飞的蓝色衣袂掠过眼前。穿透过无限的时空,寻到记忆深处,我仿佛看见了母亲,流连着悲伤的泪眼,风情依旧却又疏影萧条。
放纵得将近痴狂,我该是到了宿醉的边缘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