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妈妈笑着说晚安,然后走上楼。
妹妹还在上网,看我进屋笑着说:“姐,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倒床就睡。
“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跟在家里看真的不一样,周杰伦好帅哦,以后谁说他丑我扁谁。”妹妹还在回味着她的电影世界。
“那下次我带你去看好不好?”她吓了一跳似的,蹦到我床边,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咦,没有发烧啊,那就是我发烧了,出现幻觉了。”她重新回到电脑前。
我叹了一口气,说:“古琴,我待你有那么差劲吗?瞧你把我损到哪里去了?”
“你说从来没叫过我‘妹妹’的人今天出去一趟后回来竟然自称‘姐姐’,还说要带我去看电影,你说能相信吗?”她耸耸肩,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以后不叫你古琴了,叫你妹妹。”我淡淡地说。
“那可不,姐,你还是叫我古琴吧,听习惯了挺好的。”她伸出双手制止我,好像小时候有一次我抢她的糖果,她制止我的手势一模一样。那么现在她也是在维护她的习惯吗?原本该叫她妹妹的人却直呼她名字,现在呢?听姐姐叫她名字已经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习惯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跟事情的客观性发展毫无关系。原来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带走了一些属于她的东西,剥夺了她被亲姐姐唤作妹妹的权利。那我是不是该放手?我不能剥夺齐戴选择如何生活的权利,也不能干涉他对属于他的圈子的规划。但是,我呢?我的生活我的圈子怎么办呢?我为什么要被迫接受他的离开?我为什么要装作没事似的躺在这里呢?他们都把他们的生活和圈子规划得好好的等着我接受,那我呢?爸爸为了一大家人辛苦地赚钱,我要按照他的规划考个好大学,可是我并没有很想去念大学啊!还有妈妈和妹妹,我已经不够清醒去想她们的圈子了,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他们的圈子之内?我应该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啊!我发现我疯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的头好痛……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混乱,所有的事情在我眼里心里都失去了判断地标准。父母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可是我已经不能够理智地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绝望侵占了我的心扉,我像是一个迷失的小孩苦苦地守候着孤单,我现在真的是一个人了……
齐戴就那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不只带走了他自己,还顺带刮伤了我的灵魂。我没什么朋友,因为从前的那个古月认为只要有齐戴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可是我心中的那个全部一旦失去,就是彻底地失去,一无所有了。原来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买保险只有爱情不可以!
我越来越讨厌走进教室,空气中有种发霉的味道。我甚至看得见细菌零零星星地悬浮在空气中,悬浮在那个空置的齐戴的座位上,我讨厌从那里经过,也讨厌看到那个地方。我越来越喜欢待在我的神秘城堡,就算所有的东西都会改变,但是我相信它不会,因为它已经在这里五百年。但是有人说五百年是一个劫,生死劫。因为孙悟空曾在如来佛的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后获得重生,而白蛇却在第四个五百年被法海压入了雷锋塔。我本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好像一切自有天定,不久后我的神秘城堡也消失了。我已经不想为它伤心了,为它伤心的是那个清洁老伯。
不久后那个清洁老伯过世了,我伤心地哭了。
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命中注定,我失去齐戴也只是一个劫,因为他离开我的那一天正是我们相恋的第五百天,如果真是这样或许我不该这样悲伤。但是那个老伯还是过世了,就算歪脖子树是因为劫难而死,可它还是带走了老伯。就像我与齐戴的爱情,死于劫难却让我受伤了,我忽然明白老伯死的那一天我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原来我不只是为老伯哭,也是为我的爱情。
只有几天就要高考了,我却越来越讨厌走进教室。没有了城堡,我选择了天空。天空应该永远都不会消失吧,管它是五百年还是五万年。可是天空也没有善待我,它最近特别地敏感,常常让我在雨中逃脱。
我就这样静静地等待高考的来临,偶尔也会幻想着高考征战中血流成河的场面。笔与笔之间的撕杀,文与文之间的对决,数与数之间的较量。
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我煮最得我宠爱的菜,我也还是毫无例外地每次都把它们吃光光。妈妈还是会在收拾空盘时满足地笑,我却再也没有愧疚之心了。爸爸依旧有开不完的会,却也不忘嘱咐我小心应付高考。妹妹还是坚持让我叫她古琴,我也没再尝试叫过她妹妹。她也还是沉醉在周杰伦的青花瓷里闻着千里之外的菊花香。
一切依旧。只有我知道,暴风雨快来临了。
高考的第一天,妈妈在我出门的时候拥抱了我。
高考的第二天,我在出门前拥抱了妈妈。
高考就两天,十几年的求证只需要两天就可以得出结论。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其实我知道结局,因为命中注定。
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竟然是一副关于尼古丁为害人间的漫画。尼古丁见证了我的爱情,我不想为难它。
我忽然发现我还是在呵护我的爱情,就算它已经不存在。只是没人告诉我,我用错了方式。我的高考作文是零分,就因为尼古丁它可以让我离我心爱的人的心脏最近。
我连普通大学的分数线都没能上。爸爸在得到消息后大发雷霆,妹妹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妈妈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只有我毫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我就那样坐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我知道我是祸之源头,不需要任何安慰,需要安慰的另有其人。
我的世界再一次黑暗了整整两天,我拉下房间里的所有窗帘,就那样昏天黑地的睡了两天。
我竟然害怕醒来,害怕看见阳光透过窗帘射进屋里。我要怎么办?我要怎样继续我的人生?不读大学我能干什么?在我走出房间之后我就知道已经有人替我做了决定,其实我不用那样担心的。妈妈告诉我爸爸已经到学校报名让我复读了,明年再考就行了。我很佩服爸爸理智果敢的决定,也很惊羡于他的办事效率,只是我在想究竟是谁要去复读,怎么直到现在才有人通知我。
我很明确地告诉妈妈我不想复读。妈妈说做错事的人是没有权利做选择的,就跟她一样。我不明白她的话,也没有时间让我去问明白,因陋就简为爸爸回来了。妈妈示意我回屋去,我对着她摇了摇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复读。”我走到爸爸的面前,直白地告诉他。“啪”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旋风般刮在了我的脸上,妈妈跑过来护住了我。因为我,那个下午爸爸没去上班,我躺在床上听见楼下花瓶破碎的声音……
我哭了,也开始恨了。
我从包里找出分手那天从齐戴那里要过来的烟,然后在烟尾写上“齐戴”两个字。我强忍着咳嗽吸完了那根烟,我第一次为齐戴做这种事,理由却是我恨他。接着我把那天从齐戴手里抢过来的烟撕了个粉碎,我哈哈大笑。我看着那些散落在床上的烟草末,又忽然哭了。最后我在我深恶痛决的尼古丁的香味中睡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