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云尿泡眼一翻,淡淡地道:“是你呀,几时回来的,甚大事啊?慌慌张张的。”
李继迁的怒火腾地窜到脑门子上,虎目中不由地放射出一道寒光,射向李继云。
自己远行半年回来,这个堂兄见了跟没见到似的。不过李继云的态度,也打消了李继迁的疑虑。若是李继云伏击了他,绝对不会是这种态度。
李继迁愤怒地吼道:“你说甚事,大首领归天,都拒不奔丧!家门口居然有人伏击,眼看蕃人就要大祸临头,亡种亡族,你还想出甚大事?”
李继云嘴一撇:“嘴巴里跑马,信口开河。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了,有咱顶。。。。。。”
李继迁瞪李继云一眼,一把将他拨开,大步朝里走。
李继云这人不地道,恨不能所有姓李的全死光,就剩他一个人好称王称霸、作威作福。
李继迁幼年丧父,李继云想夺他的家产,多次暗害他不算,还常常当面欺侮他。
暗算都被李继迁奇迹般地逃脱了。种种欺凌,反倒令李继迁得到了反作用力,刻苦读书奋发练武,成了文武双全的人。
这是李继云始料不及的事。致使此刻,李继云对李继迁的无视,敢怒而不敢言。
刺史衙门议事厅中,李克远坐在熊皮榻上,正两眼望天用挖耳勺捅牙花子想心事。
见李继迁进来,起身欢笑道:“天啊,这不是老十八嘛!你怎才回来?这身上咋还有血?快坐下歇歇。来人,上茶,上酒肉!”
李克远吆喝着,扶着李继迁去毡毯上坐下,很是关切地问道:“这是怎搞的?”
李继迁淡笑着审视李克远道:“在野枣林被贼人偷袭了。”
李克远大吃一惊:“甚?在野枣林被人偷袭了?这怎可能,那是咱家的领地。。。。。。”
李继迁摆手道:“四爹,这事不重要,先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大首领治丧。”
李克远面色一变,冷冰冰地望着李继迁,大眼珠子一瞪道:“治甚丧?李老七毛驴日骆驼,日能的很!要把天日个窟窿哩。咱就不去!”
“为甚不去?”李继迁喝口茶,正色问。
“为甚,你说为甚?首领大丧,照老规矩,他得先请全族人去办理丧事,然后再由全族公举新首领。他可倒好,家族里的主要人都没到,他倒先登基自任首领了。还命令咱们奔丧。这是哪门子规矩?咱蕃人规矩,首领得大家公推,搬着屁股拔高,不作数!”
李继迁道:“四爹,不看活的看死的。总不能因锅里进过老鼠,就把锅扔掉吧?七哥是鲁莽,可首领的丧事,咱不能不闻不问吧?”
“不管,也不去!”李克远脑袋摇的像个牧羊甩子,一迭声地道:“许他不仁,就许咱不义。就是不去,看他能弄成甚球样。。。。。。哎,老十八,若家族公推这首领就是你的,他狗占狼窝强占你的位子,你咋还替他说话?”
李继迁急道:“四爹,现在不是谁坐这个位子的事,是咱蕃人面临生死存亡的大事!四爹应该比继迁更清楚,咱蕃人分裂不得。咱们不分裂,任凭是大宋还是契丹,都不能奈何咱们。若是咱们内部一乱,别说大宋或契丹,就是吐蕃或回鹘也能将咱们吞并。”
李克远冷笑道:“球头头挂甩镰,那么悬悬?咱就不信,反对个李老七,就把咱家江山毁了,说笑谈哩。宋辽两国势均力敌,谁敢动咱们?惹火咱们,朝哪边歪倒,死帮一家打另一家,都能将那家灭亡。招惹咱们,不是找死嘛!借给他们个虎胆,他也不敢惹咱。吐蕃和回鹘更不在话下。惹着咱们,你们谁都不用动手,我一州人马就灭绝他们!”
“四爹这话没错,这必须是咱们团结一致做后盾,否则,谁都敢欺负咱们。。。。。。”
“哎,老十八,你这一趟远门咋出的,咋球把个胆子丢了?”李克远打断李继迁,嚷嚷道:“他们占据首领位置年头儿太久了,该换咱们这支坐坐了。四爹原来还指望你把大首领位子夺过来,想不到你却这么胆小怕事。看来你是指望不上,四爹还得亲自出马。”
李继迁猛然意识到,李克远有了夺位的野心。一个人有了野心,可不是一般的言语能劝说的。他不再浪费唾沫,掷地有声地说道:“四爹,继迁不是假模假式的人。不是不想坐大首领的位子,可现在七哥已经坐上了,就不能再争了。不为别的,就为咱蕃人不能分心!所以,咱劝四爹三思、再思!十四爹已经去夏州,十六爹也答应去奔丧。咱想十一爹也会听咱劝说去夏州的。还望四爹不要一意孤行,最后成孤家寡人、身败名裂。顺便告诉四爹,祖宗的灵骨已经迁到夏州了,四爹去不去参拜,就看你自己了。”
“你说你是不是犯傻,人家把你的位子占了,你不出头还不让别人出头!”李克远大为光火:“祖宗灵骨迁回来了,你不带回银州来放在夏州,让四爹说你甚好哩。。。。。。”
李继迁起身,躬身施礼,打断李克远的喋喋不休:“四爹,继迁实在没功夫听你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平夏部大乱在即,继迁得赶紧设法将此祸消弥于无形。继迁告辞了!”
李继迁丢下李克远出来回家。得知母亲和弟弟早已去夏州奔丧,心里略觉安慰。命人连夜备办马匹及一切应用之物,又命人烧一大桶水,将自己清洗一遍,想先好好睡上一觉,再想别的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一闭眼就是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平夏部被人吞并,蕃众被人任意凌辱,牲畜草场被掠夺,生活无着,或卖儿卖女或背井离乡。。。。。。
李继迁刚睡着便被吵醒,见屋中大亮,急忙翻身下塌,听声音是亲随尕朵子在跟人争吵,有人要见自己,尕朵子不让。
就听尕朵子说:“官爷天快亮才睡,让他多睡会。。。。。。”
来人急道:“咱也知道官爷辛苦,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稍晚一会就要死人。。。。。。”
“你们的命是命,官爷的命不是命,你们想累死他。。。。。。”尕朵子争辩。
李继迁只穿了内衣,系着腰带出来道:“别吵了!你们是哪个族帐的,出甚事了?”
几个人匍匐李继迁面前,放声大哭:“官爷救命!咱是米擒、往利族的,在庆州蕃汉界边过活,一直相安无事。前些日子,庆州乡兵突然强占咱们草场,抢夺牲畜。。。。。。”
李继迁脸色骤变,吼叫:“尕朵子,火速叫大信来!”
尕朵子应声奔出。
李继迁接连不断地吼道:“来人,备饭给各帐来人!来人,备马!来人,集合二十个衙丁。。。。。。”
李继迁一道道命令传出,见饭食上来,招呼来人:“赶紧一块吃东西,路远着哩。”
李继迁狼吞虎咽地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撂下刀子,去一边的几案上,挥笔写起书信。
第一封是写给宥州刺史李克明的,劝他顾全大局,去夏州奔丧。写完便命人送出。
接着,又给几个李氏大族帐的长老渠帅分别写了信,一一打发人送出。
刚忙完,李大信匆匆忙忙进来。
李继迁起身入内拿了袍裤出来边穿边道:“传令去庆州黑熊谷。”
李大信一愣:“不是去宥州劝十一爹吗?”
李继迁匆忙穿上衣服,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庆州有数千条性命等着救,宥州去不成了,咱刚写信去了,估计十一爹会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