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忍辱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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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继迁看到外面布满了剑拔弩张的卫士,淡淡一笑,视而不见地大步而去,跟随李继捧来到殿前的都指挥使衙门的议事厅。

    议事厅中炉火熊熊,温暖如春。李继迁摘帽脱袍,去毡毯上随意坐了,有供养女送上热滚滚的茶酒奶酪肉食干果之类,一人一几,东西都是一样的,李继迁看看茶壶酒器都是银的,便自斟自饮,喝几碗酒和茶后,见对面的李继捧毫不迟疑地割肉大嚼,也抽出腰刀割食。

    大家毫不谦让地吃喝,杂谋月流着眼泪,详细介绍了李继筠的死状、拥立及现状。

    李继迁一边不住地点头听着,一边风卷云残地将一壶茶一壶酒和一条肥羊腿送进肚里。然后抹嘴问道:“月嫂子,朝廷和各州是什么反应,总不会任何反应都没有吧?”

    杂谋月苦笑:“朝廷说要等各州叔伯兄弟们上奏章再下诏。各州叔伯兄弟们说,既然咱们有能力拥立首领,也一定有能力将前大首领抬出去埋葬。丧都不奔,还敢想他们上折保举你七哥吗?事情就僵在这了。现在,咱们是骑虎难下,一筹莫展,你说咋办?”

    “定了埋葬日子没有?”李继迁问。

    杂谋月道:“你不在,叔伯们没来,朝廷吊唁使者没到,就没定。”

    李继迁略微松了一口气,叹息道:“还好,还有回旋余地。否则,首领大丧,李氏宗族人不到,朝廷不来人吊唁,那可是天大的大笑话!会连带出大麻烦!”

    “有甚麻烦和可笑?”李继捧的舅舅,长的秃鹫一般,伸长脖子道:“他们若给脸不要脸,就收回他们的权力。”

    赵光嗣也说:“老舅爷说的是,不行就不等他们即日下葬。”

    李继迁脸一沉:“你们是真想让蕃人四分五裂,尔后被宋人或契丹人吞噬掉是吧?”

    “十八爷这话是从何说起?”老舅爷叫起屈来。

    赵光嗣也说:“管内使言重了吧?!”

    李继迁沉声道:“你们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咱蕃人千百年来,一直活在吐蕃回鹘汉人的夹道里,不管吐蕃还是汉人,无不想吞噬或消灭咱们,就是回鹘也一直虎视眈眈窥视咱们。蕃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千百年挣扎在鲜血和眼泪里!至大唐太宗及大周则天女皇,还算心胸广大,容咱们安逸了二百余年,到唐明宗便又开始图谋咱们。宋太祖回答南唐国主李煜时曾言,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论宋人还是契丹人,所以容咱们鼾睡,不是能容而是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吐蕃与回鹘,也无时不惦念咱的土地人畜。咱蕃人之所以能在这夹缝生存至今,得利于咱们一直抱成一团,一致对外。若按照你们所说的去做,蕃人势必四分五裂!那时,别说宋与契丹,就是吐蕃与回鹘,也能吞噬咱们!”

    “危言耸听。。。。。。”

    “杞人忧天。。。。。。”

    赵光嗣与老舅爷阴阳怪气地争抢着分辩。

    啪地一声,李继迁拍案而起,指着赵光嗣和老舅爷怒喝:“冥顽不灵,想找死吗?”

    呛啷声响,李大信等人,干脆利落把刀架在赵光嗣和老舅爷的脖子上,只要李继迁一点头,二人的头就长不住了。

    二人面如土色,身体筛糠。

    老舅爹喃喃辩解:“咱没说甚,这是做甚?”

    赵光嗣伸脖张嘴想喊人,李大信刀锋一紧,赵光嗣脖子鲜血淋漓,不敢再动。

    “罢了!”李继捧见势不对,吼一声,抬手指点赵光嗣和舅舅,和稀泥:“你们闭嘴吧!十八弟是管内官,这些家务事正该他管,你们瞎嚷嚷个甚?就凭你们胡搅蛮缠,宰喽你们也不为过――十八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家务事,还得由你来调解处置。”

    李继迁吐了一口气,冷哼道:“依着咱的脾气,你们如此居心叵测、冥顽不灵,不点你们天灯,也得剥了你们的皮!既然首领说情,就饶你们这遭,再敢喋喋,定宰不饶!”

    李大信收刀大喝一声:“滚出去,别在这碍官爷的眼!”

    “猫头熊!”李继迁摆手制止李大信,目若寒刀地盯住赵光嗣和老舅爷,声冷如铁地道:“不许胡日骡。士可杀不可辱,好歹看在首领的面上。眼下蕃人够乱了,不能再添乱了。要不然,咱也不饶他们。”

    李继捧长出一口气,讪笑道:“对,安定要紧。万事看咱吧。赵指挥使要不要叫巫师来包下伤口?”

    赵光嗣怨毒地扫了李继迁一眼,冷声道:“没事,死不了,接着议事吧!”

    “那也得包裹一下,着了风不是玩的。来人,找个帕子给赵指挥使。”

    杂谋月吆喝仕女找帕子,然后转向还在颤抖的老舅爷问:“舅舅没事吧?”

    老舅爷哆嗦着,心有余悸地摇头。

    杂谋月笑逐颜开:“就得这么教训你们一下,要不然也太没规矩了。十八弟是什么人,那是咱蕃人的金翅大鹏!岂能容得你们这么放肆――十八弟,别生气了,说正事。为了咱蕃人能安宁地生活,你还真不能袖手旁观。”

    李继迁暗暗苦笑:“你们牵牛,让咱拔橛子。可这个橛子还不能不拔,这关系到蕃人的生存大事。蕃人团结一致,谁也不敢轻视,若是起内乱,亡种亡族可就不远。。。。。。”

    李继迁不敢想下去,问李继捧和杂谋月:“各州长老叔伯兄弟总不会是一样的反应吧?”

    李继捧与杂谋月便看赵光嗣。

    李继迁暗暗惊心,意识到,节度府的事,已经被他控制了。

    赵光嗣正在包裹伤口,见李继捧和杂谋月用目光询问,睃了李继迁一眼,欠欠身道:“虽不一样,可也大同小异,都拒不听命,十之八九没来,还望管内使设法调和。”

    李继迁惊心动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如何设法?各州叔伯兄弟与夏州分庭抗礼,李继捧平庸无能,将校弄权。看那意思,弄不好还要对自己下手。不知是将校的意思,还是李继捧的授意。大乱之象已显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蕃人分裂,给外人以可乘之机。

    李继迁沉吟道:“说不得,咱只好一州一州跑,问明他们的心思,再与他们勾通了。”

    李继捧大喜过望,施礼道:“正要有劳十八弟。。。。。。”

    赵光嗣急道:“大帅,当此多事之际,正要有劳管内使内外调度,主持大局。怎能让管内使去干这些琐碎之事?诸州与各帐的人,哪值得管内使亲自前往,传金令命他们来。胆敢违令,就发兵征讨!”

    “这个。。。。。。”李继捧迟疑不决。

    杂谋月脸一寒,喝道:“赵指挥使,你屡次三番主张发兵攻打各州与各帐,究竟想做甚?你们违背祖制,擅自拥立,已经铸大错于前,却一直不思悔过补救。现在十八弟不畏难烦补漏,你却要阻止。是何居心?莫非你愿替他奔走?”

    赵光嗣一懔,他不怕李继捧,却非常畏惧这个美丽多谋的夫人,讪笑道:“夫人想拿咱当宝马良驹使用,咱也得是千里马不是。咱只不过是不忿,诸州也太没规矩,居然敢视首领如无物。咱的意思,是想借管内使的威望,帮首领树立权威,将各州好好驯化一番,以解救政令不通的局面。既然月夫人不赞成咱的意思,那就再商议更好的法子嘛。”

    杂谋月目光锐利而复杂地扫了赵光嗣一眼,迫得他手足无措垂下头喝茶,这才将目光转向李继迁,刹那间,美目中变幻出了欣赏和信任。

    论说,李继迁虽然长成一条英俊的汉子,但却还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远不如李继捧长得威武雄壮,更容易吸引女人。可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令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地想同他亲近,想同他说心里话,愿意为他奉献,哪怕牺牲生命,也再所不惜。

    何况杂谋月同李继迁,还有个香艳的小插曲。

    当年杂谋月出嫁时,李继迁随母亲前来贺喜。

    婚礼上,五岁的李继迁眼见得新娘子肉嘟嘟的粉唇红如草梅,跑过去抱住她说道:“嫂子,你嘴上吃的是甚仙果,那么好看,让咱也咬一口成吗?”

    李继筠闻言哈哈大笑,爽朗地说道:“好小子,哥的婆姨,哥还没品尝呢,你倒想占个先。成。只要你嫂子愿意,哥也不怕吃这个亏,就让你先咬上一口。”

    杂谋月也觉得这个小堂弟好玩之极,抱起他就在他嘴上亲一口,又让他咬了自己一口。

    此刻,杂谋月由不得又想起那一幕,忍俊不禁,终究没笑出来,叹息一声道:“十八弟,为了咱蕃人的生存大计,只好委屈兄弟了。还望兄弟不计个人得失,全力以赴。”

    李继迁听出杂谋月的意思,苦涩地淡笑:“只要有利大局,兄弟个人得失不算甚。”

    杂谋月举杯:“十八弟是一言九鼎的汉子!用你超群的智勇,救咱蕃人于危难吧!”

    李继迁举杯正要说什么,一阵大乱,几个雄壮的武士,挥舞着带血的弯刀,护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党项首领进来。他怒叱:“李老七,你想干甚?想毁掉祖宗基业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