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娘子有一个小丫头、一个婆子、一个老家人三个仆人。小丫头负责上房,婆子负责伙房,老家人打扫院落及催款算帐什么的。倒也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刘三叫了两嗓子,却一个人也没出来,还要叫时,郑二娘子吸着冷气说:“别叫了,没人。老家人去铺子里算帐了,张妈请假回家了,小灵跟李嫂去帮我拿药去了。”
“太太病了?这又摔了一下!这冰天雪地的,凉地上可坐不得,要作病的。您能站起来吗?”刘三急得团团转。
郑二娘子冷横了刘三一眼,淡淡地说:“刘三哥,您这不是说的费话嘛!大冷的天,俺要是能站起来,俺干啥要在地上坐着?刘三哥,走您的吧。这又不是您推的,不关您什么事。俺估摸着,灯晚之前,总得回来一半个喘气的,俺不会在露天地过夜的。”
郑二娘子的话不温不火,却像大巴掌,砰啪声响地扇在刘三的脸上。他身上一躁,脸一热,昂然地说:“太太把俺刘三看得太不是男人了。俺是怕连累太太的名声,您若是不怕,俺就扶您进屋。”
刘三见郑二娘子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上前去搀扶她。他一动,郑二娘子惨叫一声,叫道:“不成!立不起来,可能是脚脖子断了。您不愿意把我弄进去,就甭折腾我了。走您的吧。”
刘三救人心切,再无顾忌,尴尬地说道:“太太别怪,俺只有把您抱到房里去了。”
刘三说着,伸出双手一托,把郑二娘子轻轻巧巧地托起,来到上房东间卧房,把郑二娘子轻轻地放在热腾腾的火炕上,不自觉地说:“太太,俺多少懂点跌打扭伤,不介意的话,俺先瞧瞧伤得厉害不,若是厉害,还是找骨科大夫。”
郑二娘子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把一双汪了、楚了、浑了的大眼睛,蝌蚪一样甩在刘三的脸上,在他的心上扭曲起来。
刘三再不敢多话,把郑二娘子的鞋脱去,把她平展放好,开始检查她的伤情。
刘三托着郑二娘子的左脚轻摇着问:“痛不痛?”
郑二娘子软的如同入了水的泥菩萨,只顾着落色流泥了,哪里还能回答什么话,只是不住地用鼻子轻呢曼应。她应名是寡妇,实际上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可现在,她的最金贵处――三寸金莲在他的大手中握着呢。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促使的,中国人的审美观,从南宋以来,有了重大变化。
过去,是环肥燕瘦也好,唐腴汉捷也罢,终究是在腰、胸、脸面上做文章。唯独南宋以后,大辟蹊径,独开洞天,抛开所有的美或放荡的诱惑力的源头,什么面容、腰身等等全不谈了,只关注于足。唯足小为美。这也是中国继太监、科举制度后的又一特大发明。
无数女儿在裹足疼痛难忍之时,向无数的亲生父母哭泣着寻问过,为何要裹足?裹足有什么好处?无数的父母也只不过是茫然地回答说:“裹个好足,就能找个好婆家!”
于是乎,一双小足,足以抵得过一名十年寒窗的状元郎了。小足,也就名贵得狠了。
民间称之为三寸金莲。
刘三握着郑二娘子的三寸金莲,轻摇慢转,捎带着轻轻地拿捏击打着小腿骨,轻轻地询问着:“太太,这里痛不痛?这里痛不痛......”
郑二娘子哼哼叽叽地受用着,刘三可就说话了:“太太,看起来您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您躺倒休息一会就好了,俺还得给别家送水哩,就不陪您了......”
“哎呀娘哎!疼死俺喽!”郑二娘子一声高叫,把刘三吓出一身汗了,慌忙说:“太太,您别叫,您这一惊一炸够吓人的。或许是俺把伤处漏过了,俺再给您查查......”
“哎呀娘哎,疼死俺了......”郑二娘子随便刘三捏咕,只不过是抽冷子就吼上一嗓子。
把个刘三吓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地有些焦躁地嚷嚷着问:“太太,您到底哪痛,您给指指,俺也好帮您。”
郑二娘子哼叽道:“浑身都疼,最疼的,就是这里面了......”
郑二娘子把范围划清了,刘三反倒为难了。
郑二娘子秀手一划,把胸以下膝以上可都包括在内了。这里有多少禁区且不说,单是一条腰,就不是随便动得的。
刘三他们这些学武的人都知道,腰乃人身之轴,它是人身上最有力量的部位,可也是最娇贵的地方。一旦受损,就有卧床之虑。
所以师傅常常告诫他们,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与人争斗之时,千万不要随意攻击毁坏对方的腰部。另外,救人也一样,涉及到腰伤,千万不要随意动手,以免术浅误人,悔之晚矣。
刘三眼见着人家是腰受了伤,自己却在脚上和腿上费了半天劲,简直就是杀猪吹屁股了!当时拱手说:“太太,俺的见识太浅,太太既然是伤了腰,那非得骨科大夫不可。您老忍上一忍,俺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哪去?您把我们太太怎么着啦?”李嫂一手高举着洗衣服用的棒槌,一手直指刘三的鼻子尖,拦门断喝。
刘三平日里是李嫂玩笑惯了的,当时见状一愣,然后笑道:“李嫂别瞎胡闹,这不关俺的事。是你家太太自己出门摔跟头,俺把她扶了进来,正要去为她请大夫,又怕身边没人照料。这下好了,您照看着太太,俺去给她请大夫......”
“等等!”李嫂秀面含煞,声冷如刀:“你说我们太太摔跟头?糊弄傻子那吧?我们太太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凭什么在自家的平地上摔跟头?出事的时侯,又没个四六旁人在场。对您的话,不能不让人划狐啊!我们太太年青貌美,应名是寡妇,可比那大姑娘还大姑娘!加上手头有钱,难免就有人想着抢财掠色。趁家中无人之际,假扮个狐仙黄仙或阿猫阿狗,在后面推我们太太一把、或绊她一下,然后再来前面做好人......或许这些都是多余的话。而是直接进入上房,先劫色后劫财!想着女人家脸嫩,只要被做下了,除非一死,再无告状之理......太太,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被这小子给欺负了?”
李嫂不愧是唱喜歌哭丧曲的出身,一席话把个刘三听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怔怔地两眼望天,劫色劫财,无论是哪一条坐实了,用不着官府,就他们井窝子里的人,就能把他打断腿,踢回老家去。怪不得人常说最毒妇人心,真是一点不假啊!
刘三还有一个挺大的信心支柱,就是对郑二娘子的信任,她总不会说谎害人吧?听到李嫂问郑二娘子,刘三松了一口气,想着总该听到一句公道话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郑二娘子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煞有介事地呼痛,并哼哼叽叽地哭起来。
李嫂见状,一舞棒槌对着刘三怒吼道:“刘三爷,委屈您了!请您到里面壁角面壁蹲会,我要给我们太太看伤了。”
“李嫂,您们这不是侮辱人、欺负人吗?俺救人还救出罪来了?”刘三的眼珠子都喷火了。
李嫂哏哏一笑:“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您现在说的清吗?您是不是把我们太太欺负了,一共欺负几回,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只有我们太太才说得清!听我的,我也是为您好,先去里面蹲着去,等我把太太伺候好了。她一高兴,把两回说成一回也由她,把十回归一回也由她。她要愿意吃哑吧亏,把所有的一笔勾销,说一回没有,也由她。那么一来,您的便宜可就占大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