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挺着个大西瓜肚子。乐不可支地摇摆着进来。看到众人的呆像，乐的眼睛都没了。哏哏如同被踩着脖子的鸡一样尖笑着，双手捧腹，边笑还边嚷嚷：“早听过利水学台这个故事。就是没见过实事，今天算是让咱老查开了一回眼。”
秀才中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是一个秀才家丁，把秀才的娃娃撒尿，可怎么哄这小子就是不撒。家丁着急，就吓唬他说：“学台来了。”娃娃立刻撒尿。秀才莫明其妙，问家丁：“你怎么知道用这个办法？”家丁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我见你们秀才一听学台下马，立时吓得尿屎齐出，因此知道。”秀才叹道：“想不到这娃娃能承父志，克绍书香；更想不到这学台善利小水，能通二便。”
此笑话被来人用在这。众人哭笑不得。
来人姓查，是海宁查氏的一员。提起海宁查氏，那可是妇孺皆知。
康熙年间，查氏曾有过“一门十进士，叔侄五翰林”的科举盛名。
同时，查氏也因文名所累，遭受两次文字狱。一次是查继佐与“明史案”。一次是查嗣庭科场案。查继佐免于死刑，乃是因为“大力将军”吴六奇的援救。
查嗣庭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在担任江西乡试主考时出的考题“维民所止”隐含“雍正”去首，触怒了雍正皇帝。杀了他全家三百多口男丁，女的全部为官奴......
眼前这个查氏子弟，虽然跟上述二查是同族，却不同路。他祖上走的是经商之路，历代都是有名的大商人。他家更是有名的盐商。虽然比不上前面的徽商，后面的晋商，那样有名气，却也是富甲一方。现在在北京城里，也是数的着大富商。
这小子家里有钱，就不干正事，专门吃喝玩乐。行事又不按正理出牌，净干些可笑的事。被人送号查膘子。
查膘子家里有戏楼，名满京华的广和楼，就是他家的。因此，他跟喜欢戏曲的车林八布和徐雷有交情。要不然，徐雷怎么可能跑到广各去楼练戏。
查膘子今儿个专门去吃第一拨秋蟹去了，走时还邀请徐雷。可徐雷不想去，他就一个人去了。
这会刚回家，听说徐雷被绑票了，急忙跑过来查看。
一进院，到垂花门，也就是二门边。黑暗中见一个人正在向后院厅堂里观望倾听，他也蹑手蹑脚地凑到那人身边观望倾听。
将观望倾听的雨亭姑娘吓一跳，一看是查膘子，熟人。便红着脸轻声啐了他一口，跑回家去了。
查膘子被雨亭姑娘啐了一口，不但没恼，还抹抹唾沫星儿，闻闻，又把手放舌头上舔舔，嘿嘿一乐道：“香。”
查膘子舔着手正要进去，却又改了主意，他听见秀才们高谈阔论，意识到徐雷没事。忍不住跟众人开了这么一个小玩笑，结果把秀才们一个个吓的屁滚尿流。
大家多是熟人，少不得埋怨查膘子。方静泉更是啼笑皆非。
徐雷顾不上招待查膘子，忍笑引着方静泉到自己屋里。命小菊找出旧裤子和内裤给他换。
众人邀查膘子入席，他说另外约局了。轿车在外等着呢，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查膘子明儿下不下场。
查腰子笑嘻嘻地嚷嚷：“不遭那个罪。十年寒窗，千里做官，都为个财字。我啥都缺就不缺少钱财。我得像贺方回那种活法。”
查腰子说着，胖脸一紧，水泡眼一亮，神采飞扬吟唱：“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间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查膘子把贺铸的《六州歌头》吟唱的枪扎戟戳，龙吟虎啸，如响箭入云，似筝歌鼓唱。
一时间，一个膘横的纨绔子弟，变成一个豪气冲天的少年英侠，志高清雅的学士。
然他只吟唱了上片便嘎然而止。仿佛中箭的鸣雁，半空坠落，他粗象骤复，憨笑喝茶。
众人正听的热血沸腾，心驰神往，忽然折断，都似高山坠谷一般。
片刻后，白岩韧嚷道：“膘兄，佳人半笑，美酒一滴，这不是要人肝肠嘛！下片呢？你给吃了不成！”
“对，把下片吐出来......”众人不依，纷纷让查膘子吟唱下片。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下片是：“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薄书丛，（曷鸟）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下片，依然是金戈铁马，侠气飞扬。特别是剑吼西风之句，简直可以一啸千古。但其中的苦涩烦闷，失意无奈，实在是人所不愿尝试。
这也是查膘子断章取义的原因。他被众人催逼急，咧开厚唇嘿嘿浑笑：“太监的下面――没了。下边就是你们的事，我这一生，只过上边，下边的烦恼都留给你们了。”
“你这才叫下边没......”众人一阵笑骂，都压低声音，说起令男人心痒的话。
一会，徐雷出来，也不入席了，陪着查膘子说话。
查膘子把雨亭姑娘窥探的事，附耳对他说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查膘子告辞赴约去了。
徐雷送查膘子出来，见雨亭姑娘房中的灯忽然灭了，知道她在偷窥他。
送查膘子回来，徐雷在雨亭姑娘房门前立住，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雷呆立了一会，叹息一声，返身回来，却见垂花门上有人影一闪，隐隐约约认出，是舅舅的亲兵之一。他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看住了，忍不住摇头苦笑。
徐雷回到厅堂，众人又喝一会，便提早散了，明日就要入闱，谁也不想大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