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孩子们稚嫩纯真的琅琅书声从临湖村周姓宗族祠堂传出，湖边结网的渔妇听到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笑容里凝结对儿辈的殷切期盼。田里劳作的农夫听到嘴里矫情地嘀咕一句“有啥子用嘛，庄稼人还要靠种地过活”，脸上却露出高人一等的自豪，“呸”一口口水吐在手上，抡起锄头更加地卖力。树下的老人听到，眯着眼睛坐在石头上，嘴里的烟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妙的音符。
龙翔云握着戒尺在书案上轻巧两下，诵读声嘎然而止，孩子们放下书卷，双手背后正襟危坐地等待先生训示。
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堂下十几双渴求知识的眼睛，龙翔云内心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暖流。这十六个孩童是临湖村建村百余年来第一批识字之人，这也是五十三户人家临湖村最大也是唯一一个宗族周氏族长倒出宗族祠堂办村学的原因。
“尔等近来习书勤勉刻苦，为师深感欣慰，须谨记戒躁戒傲虚心求学，牢记圣人教诲以期熟读圣贤之书，进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今日为师便考校尔等学业，务莫令为师失望。”
龙翔云严肃的眼神环众一扫，孩子们俱凌然，激动且忐忑地等候先生提问。
“周毅，你且默诵三字经全文与为师听来。”
自古以来乡下之人大多没有大号，只是下生之时为了方便记忆而随口取一小名终生相伴，有的干脆以排序为名，什么赵大、李四、王二麻子等等。自龙翔云教授以来，因孩童名字粗鄙，二蛋、狗剩甚不雅观，便按其年岁大小，以“仁、义、礼、智、信”五常，“忠孝节勇和”五德，加上“信、守、悌、刚、毅、慎”十六字为弟子们的正名。
又根据年龄大小与接受程度分授不同的学业。这个周毅便是十六人中除了周慎以外最小的一个，今年只有八岁却最为顽皮，目前三字经尚未贯通。
“是，先生。”周毅伸手擦去将要流到嘴里的鼻涕，吭吭哧哧站起回道。
“开始吧。”龙翔云端坐在书案后面的八仙椅中，微闭双目吩咐道。
“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玉不琢――――”
周毅偷眼看了一眼先生，右手猛抓头皮，混不管鼻涕再次挂到嘴皮上方，就是记不起下面是什么，嘴里不停地倒腾着“玉不琢，玉不琢――”
“不、成、器。”看到先生依旧闭目端坐，身旁的堂兄周信双手遮住嘴巴小声提醒道。
“喔对，玉不琢，不成器。”
“啪！”戒尺在书案一拍，龙翔云睁开眼睛盯着周信，扬了扬手中戒尺叫道：“周信。”
周信一缩脑袋站起应声道：“先生。”见先生扬着戒尺不再言语，恨恨地斜了周毅一眼，垂头丧气地来到龙翔云身边，伸出手掌，“啪啪啪”三戒尺，顿时一道红痕凸出手心。
“可知为师为何责罚与你？”
周信疼得眼泪在眼圈打转，诺诺回道：“学生知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也。你可否记住？”周信答道：“学生谨记。”龙翔云微微颔首，说道：“孺子可教。去吧。”周信规矩一礼，回身就做。
“周毅。”
“先生，学生能背。嗯，玉不琢，不成器，玉不琢，不成器――”慌忙之中下面越发记不住了。
“嗯！”龙翔云颤了颤手中戒尺。
抿着嘴巴深吸一口气，沾到嘴唇上的两条鼻涕嗖的一声灵蛇一样窜回鼻中。小周毅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二挪地来到先生跟前。
“手。”
周毅小心地将小手稍稍向前伸，衣袖盖住大半手掌，只露出指尖在外。龙翔云扬起戒尺，周毅两眼紧闭，脸皮痛苦地皱在一起，喊了一声“啊！”
“混帐！还未打上鬼叫什么！”龙翔云恼怒，戒尺重重落下。
“噗！”
嗯？龙翔云听得声音不对，抓住隐藏回缩的小手，撸起衣袖，一块木板自袖中伸出横在掌心。
“哈――”众孩童哄堂大笑，更有几个顽皮的彼此挤眉弄眼。
“肃静！”
龙翔云也不禁哑言失笑，这个皮猴子，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鬼名堂。喝止众孩童哄笑后，伸手将周毅袖中木板抽出，在其手心连击数下。“啊――”这次的疼是真的，只见泪水和着鼻涕一起灌向嘴角。
“成何体统！”龙翔云强忍着笑意，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斥道：“还不擦拭干净！”
梗咽地接过手帕，满脸一划拉后将手帕递回，龙翔云两指捏住一角看着翻天覆地变化的手帕，哭笑不得。
周毅交回手帕就要回座，龙翔云一瞪眼：“那里去！一旁站着。”
待其在角落站好，龙翔云正容说道：“下面继续，周智，你的千字文习得如何了？”周智是所有孩童当中最有天赋之一，况且性情温顺谦逊有礼，深的龙翔云喜爱。
周智起身深施一礼，恭敬答道：“学生略记粗通，还请先生斧正。”
“嗯，好，且诵来。”龙翔云微笑颔首。
“谨尊师命。”周智又施一礼，不慌不忙言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一口气诵完，中间毫无停顿生涩之处。龙翔云深感欣慰，连连点头，温言说道：“可以，但切不可满而溢。恩，与为师解释一下‘化被草木赖及万方’何解？”
“是，此意为：贤君的教化覆盖天地之间的一草一木，恩泽遍及天下百姓。”
“好，还算贴切。”龙翔云对爱徒的表现甚为满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