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家陪西罗斯去贺兰山的途中,第二天黄昏,旅行者终于踏上了休屠泽边的绿洲。兄弟们闹闹哄哄地在胡杨林里支帐篷,叶塞娜带着姐妹们去河边取水。忽然几声尖叫,女孩们都红着脸跑回来,九岁的芙洛卡大喊道:“一个男人爬在女人身上了!他们光着身子呢!”
叶塞娜喝止住芙洛卡。王子们却哄然而起奔向河边,女孩们气得跳脚大骂。丹娜喊住库尼,忿然道:“如果你羡慕那牲生般的野合,我现在就可以脱掉衣服让你发泄个够!”
库尼涨红了脸,坐在一边烤火。姐妹们被这六月天的奇怪举动逗得大笑,丹娜坐在他身边说:“对不起库尼,我不该对你发火,可他们实在太可耻了,简直像畜生一般的野蛮!”
从此之后,那朦胧的欲望就被丹娜扼杀,被鲜明的打上了禽兽行为的烙印。
告别了休屠王和他高贵的女儿,走在回程的路上,库尼被丹娜甩在后面一路沉默。西罗斯凑过来小声说道:“女孩们都这样,全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别看她们现在一本正经,成人礼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到时候你不碰她,她才会大发雷霆。”
库尼一头雾水,丹娜和叶塞娜回头张望的时候,心里又像揣了只小鹿,蹦蹦跳跳地乱撞一气。
回到王庭,父亲找机会把库尼叫到身边,讲了很多男欢女爱之事。库尼闷坐半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直冒汗,耳朵立得像只兔子,又有点似真似假的心不在焉。父亲终于说得口干舌燥,道了声祝福,库尼像被篝火烤红了屁股,从滚烫的椅子上跳起来,一溜烟似的跑了。
这次男人和男人的对话之后,库尼渐渐了解了他和丹娜的未来,于是焦灼而又平静的等待某一天某一时刻的到来。
无忧无虑的日子让他产生了浓厚的诗兴,常常作了汉体诗歌读给丹娜听。起初丹娜不过是喜欢读书和写字,并不擅长舞文弄墨,只因库尼为她做诗异常痴迷,觉得自己应该和诗回复以表一寸丹心,因此也就慢慢地沉溺进来。因此,两人更是才思相济,妙语不绝。有一次库尼望着啸啸而来的北风,忽然萌生了“春光何短暂,爱情难久长”的感叹,丹娜当即色变,连着几天不理他。每当库尼心情忐忑地走近她,这女孩就像躲避冥神一样冷漠地走开。最近常见她在城外的白桦林间独步,库尼连夜在城墙上凿石作歌道:
“庭中有佳人,皎皎浴晨曦。清明初妆罢,凭栏寄远思。日出而月没,惶惶乱我心。”
然而几天过去了,丹娜仍然铁着面孔不理不睬,库尼心中敲起鼓来,当晚又钻进白桦林去作情诗,却发现他的诗文旁边已经刻了三列娟秀的文字:
“君为女萝草,妾作兔丝花。同结为连理,至死不相渝。谁言秋来早,春色何来迟?”
库尼心中无尽感慨,赋诗和道:
“兔丝附女萝,同心而偕老。不惜来生苦,但伤人已非,愿修千年志,共浴河汉水。”
库尼夜不成眠,第二天起得很晚,打开房门,见丹娜靠在阑干上等他,还没开口说话,女孩脉脉走来,两臂环抱他的脖子,泪流无语。此后,那片宁静的白桦林间常出现他们携手漫步的身影。久而久之,这里的游人也就多了起来,习汉文咏汉诗成了新的风潮,一双璧人的诗歌从此被广为传颂,其中很多被看作了居延城的千古绝唱。
丹娜到了十二岁才真正的情窦初开。
从前年秋天开始,她常常在某时某刻产生一种渴望,渴望他把自己占有,渴望自己完完全全地拥有他。她的灵魂越来越像一潭清水,害怕孤独,害怕沉寂,害怕一觉醒来爱人已兴尽而去;她的身体也越来越期待他的碰触,期待他的拥抱,这时候嘴唇也开始吃脸蛋的醋,更加向往他的亲吻了。于是她学着春神的矜持和妩媚,对爱人悄无声息地展开了诱惑。她渐渐关心起他每天应该如何吃穿,脑子里应该想什么,以及如何规划他们的未来;同时也像乌克托尔说的那样,心甘情愿地想为他做很多事情,而这也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快乐和满足。就像卓兰说的,成熟的爱情表达未必强烈,可它更加深刻地嵌入了骨肉里,生在了灵魂中。
某日清晨,丹娜正在和姐妹们练习汉朝歌舞,忽然感到下腹一沉,两腿间湿湿的,回房间一看,长裤上竟有很多血。隐隐地知道怎么回事,又担心得了重病命不久长。这时候库尼在外面叫门,丹娜没有开,隔着门悲伤地问:“库尼,如果我死了你会找别的女孩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