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尼的成功及乌克托尔的凯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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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你了卓娅――停下来吧!”

    可她没有回头,径直走过去跳入了葬坑。几个姐妹狂奔到坑口边,向她伸出了手臂,却被祭司和士兵们制止住,于是伏在地上厉声恸哭,挥掌拍起了袅袅的土尘。

    卓娅整了整头发,将发箍戴正,又脱下长袍,坐在死者的身边,她用短巾擦净脸颊,脸上现出某种神圣的光荣。她从丈夫腰间抽出短剑,在一片惊呼中刺进自己的肚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短剑和她的手臂。她没有喊叫,只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和抽搐,渐渐地,又释然的笑。士兵们拉住几个发疯的姐妹,人群里爆发了悲壮的呼声。

    “永生伊粟!永生伊粟!”

    卓娅把短剑艰难地送回剑鞘,将长袍盖住他们的身体,然后枕在丈夫的肩膀上。姐妹们还在哭,她望了她们一眼,嘴里涌出血来,然后咬紧牙,咽喉在剧烈地抽搐,似乎正尽力地把血咽回肚子里。血液终究还是背叛了她,将她的白色长裙染成了红色,又渗入地下,在墓床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她就这样安静地死去了,肤色白得好像祁连山上永不融化的积雪,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伤痛,除了庄严和美丽,还有一抹浅浅的微笑分明挂在嘴角上。

    伊粟夫妇的遗体被焚化掩埋后,数千人的送葬的队伍已经到了山脚下。尸布下遮盖着烈士们令人心碎的死状,肩扛尸床的战友们沉重得像脚下的冻土,片片尸布更显得惨白如雪,凝重而沉肃地飘上山来。有人追着尸体恸哭不止,有的死者却连送别的亲人都没有。

    上百个女孩身穿白色长裙,沿着山路分立两旁,脸蛋已被寒风吹得发红,腮边挂着剔透的泪珠。送葬的队伍经过时,她们向烈士的遗体抛洒花片,随女巫唱起了壮美的挽歌。

    “如果你注定远离,我愿化作清风吹开阴云,让洁白的圣山上洒满阳光,那是你归去天国的荣光――”

    人群里有人痛哭起来,接着很多人都哭了。

    库尼望着歌唱中的丹娜,忽然惊叹她的美丽与圣洁,本以为熟知她的每个角落,此时却发现根本没有读懂她。她那日渐修长的身体,那越来越深的亚麻色头发,还有日益冰白的皮肤和越来越深沉的蓝色眼睛,如今都有了恍惚的距离感,仿佛隔在尘世的另一边,不再为自己独有。此时,一缕阳光拨开云层落到山坡上,将这女孩笼罩在神圣的光芒之下,库尼不禁心中暗问,难道她真是契利安的天使吗?于是无限的沮丧。又忽然发现所有姐妹,甚至芙洛卡都是这幅冰雕般的表情,眼睛明明看向前方,视线却穿过了自己,望向身后那片辽阔而寂寞的虚无。可她们的歌声却在继续――

    “如果你注定远离,我愿像花儿那样为你凋落,化成一朵火焰燃烧你的身体,那是你归去天国的荣光。”

    死者的遗体被放进一个个帐房,星星点点布满了荒雪斑驳的山坡。数百名战俘和牲畜被杀死并填满了两个大坑,火就熊熊地奔腾起来,那些营帐燃烬、坍塌之后,一座座柴堆还在继续燃烧,漫山的烟火让人睁不开眼睛,透不过气来,这时候你再不想流泪也要流泪了。

    或许见惯了生离死别,葬礼结束后人群很快就散了,悲伤的家属们收起泪水,将对死者的记忆封存好,相互搀扶着走下山来。右贤王和他的儿子们走在中间,公主们等在路边,先后汇合进来。丹娜找到了库尼,拉着他的手问:“你刚才看着我的样子很奇怪,在想什么?”

    库尼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否认,丹娜没说话,去找叶塞娜借她的象牙梳子了。库尼心里有些不安,这是他第一次向丹娜隐瞒真实感受,是不是人长大了,不愿或不便解释的东西也多起来了呢?对心爱的人来说,这应该不算是背叛吧?

    伊桑一直在山脚下等着库尼。这次战争里,他的父亲也不幸战死了,葬礼结束后他将离开居延城,因为他的叔叔已从东蒲类王部连夜赶来,第二天就会把他和母亲带走。

    库尼以拥抱代替了语言,公主们都捂着脸哭了起来。伊桑握着拳头对库尼说:“请相信我,我会做个真正的战士!”

    库尼点点头,仍然沉默,看着那可怜的一家走远了,心里难受得好几天不想说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