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尼更喜欢图勒斯本人的传奇故事。图勒斯生在贺兰山西麓的休屠王部族,母亲是个舞妓,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四十年前,他还不到二十岁就进入了塔坎军团,并参加了冒顿单于对东胡的最后一次远征。大概就是著名的鲜卑山之战,冒顿单于消灭了东胡五分之一的人口,把匈尼亚的国土推进到了鲜卑山东麓。那次大战中,图勒斯杀死了近百名东胡士兵,被破格提升为百骑长。后来在*老白羊王的反叛中,图勒斯一箭射死了白羊王部的塔坎都尉,成为当时著名的战斗英雄。老休屠王十分看中这位英勇的年轻人,就把他召回本部,又赐给他六个女人、十个奴隶和五百只牛羊安家立业。在和平年代里,图勒斯以放牧为本业,因为他也是远近闻名的射雕手,那些雪白的雕翎会被部族定期收购,而这又为他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不幸的是,十年前的暴雪夺走了他的牛羊和两个妻子的生命,他的几个儿子也在随后对汉朝的战争中相继战死,此时他的视力也开始下降,再也射不中天空上的飞鹰了。就这样,图勒斯破产了,几个妻子同他共度了最后一晚,然后洒泪离开了他。那时候老休屠王已经死去多年,图勒斯无依无靠,开始了流浪和乞讨的生涯。几年前的冬天,右贤王在居延城外的雪地里把他救起来,带到城里做了一名工匠,他才摆脱了绝境,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说到这图勒斯已是老泪纵横,库尼也为他感到难过,转过脸去偷偷地擦泪。
“所以,年轻时要好好享受生活――”图勒斯狠狠地吸了下鼻子,“但不要相信你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女人――因为那未必永远是你的。你只能相信并依靠自己。”
这话让库尼有些气愤。难道不相信别人,只依靠自己就会好起来吗?他很想这样问图勒斯,又怕他会更加难过,就悻悻地将毛毯盖住脑袋,把思想关进和丹娜的世界里。
第二天,库尼开始潜心于自己的工作,他想尽早完成那一万支该死的代罪镞,赶快回到母亲和丹娜身边。随着技术的渐渐娴熟,库尼的工作速度也快了起来。然而,过于枯燥的工作过程却让他愈发的郁闷起来,以至于有人送来箭镞,有人抱走成品,甚至有人去外面的茅厕小便都会让他呆看半晌。实在累了他就直起腰来,伸开四肢低吼两声,可压抑的神经只能得到片刻的松弛。有时他又会为昔日的英雄们感到不平,这样压抑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可是图勒斯满足地告诉他,在这里不仅衣食无忧,生了病还能得到医治,再过些时候右贤王就会让他们退休,由图格部族供养起来一直到死。
临近中午,王庭来人了。先是卓兰、叶塞娜和丹娜像天使一样降临在工房里,然后西罗斯和乌维就提着丰盛的午餐跟了进来。西罗斯见了库尼止不住地怪笑,库尼问他笑什么,他看了看女孩们,摇头道:“昨天我还听这群女人说,谁要为库妮卡掉眼泪就是傻子,可今天早上为了争探视权,她们都哭成了红眼睛的兔子。我知道,听了这话,你身上一定像穿了件驼绒大棉袍那样温暖舒适,对吧库尼?”
库尼笑道:“说得没错,西罗斯。”
午餐过后,大家一致要帮助库尼早日“归返人间”,库尼盛情难却,只好把他们交给图勒斯学习手艺,沉闷的工房里因此多了很多笑语。下午天空忽然落雨,所有人都冲到外面,把雨地里的树枝收到草棚里。图勒斯浑身雨湿地回来,说木头淋了雨就会膨胀变形,再也做不成箭矢了。库尼把一根废箭杆泡在水洼里看它几时会胀起来,这时候萨托和伊夫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西罗斯说:“伊夫罗,瞧你把库尼害得多惨。”
卓兰为伊夫罗擦掉脸上的雨水,责怪道:“西罗斯,伊夫罗其实已经很可怜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偷懒睡觉,只留他一个人站岗,你觉得这公平吗?”
“这群卫兵太可恶了!”西罗斯咬牙说,“要让父亲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他们平时都很照顾我。”伊夫罗说,“库尼王子――我知道你一定恨我。”
“为什么恨你?”库尼笑道,“你说实话没错,而且你也和我一起受罚了。”
“我跟纺织工场的佰长说了情,他放我们来这里帮工。”
“你真了不起伊夫罗,”叶塞娜说,“既然来了,那就赶快找活干吧。”
公主抱给伊夫罗一捆箭杆,手把手教他安装的工艺,把乌维急得在一旁指手画脚,围着她直打转。丹娜看着乌维咯咯地笑,又瞥库尼一眼问:“库尼,昨晚我一夜没睡,你呢?”
“我?”库尼笑道,“说实话,我睡得也不大好。”
“你都在想什么?”
“想了很多――战争,祖先,汉朝,还有休兰女巫那四件神奇的法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