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诸王大会上，右贤王与单于长谈一夜，劝他放弃与汉朝为敌，并提出“仿效汉朝，建城定居，辅以农工”的发展思路。也就是说，只有像汉朝那样建立大量的城市，农牧百工相应发展，人民才能富裕，国家才能繁荣。军臣单于感慨了很多天，可在他看来，匈尼亚地域虽广，却多为草原戈壁，不具备定居的前提；相反，如果以农耕代替游牧，先不说匈尼亚人民是否接受新的生活方式，即使每年一度的风沙暴雪就够人头疼的，灾害来临时人可以躲，畜可以迁，那些长着叶子的食物却是生在地里动不了的。想着想着，单于不由得怒火燃烧――持续千年的溃败，让罗狄尼亚人失去了燕山太行、泾渭流域以及黄河下游的肥沃土地，如今那里已经成了汉人的粮仓。经济稳定，国力强盛，汉朝的人口就会膨胀，继而需要更多的土地维持他们的发展需要。单于捻着胡子，越想越气，最终他的思想还是绕了回来――要想遏制汉朝的膨胀和对匈尼亚土地的蚕食，匈尼亚人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武力，这是一条近路，也是最现实的办法。然而，军臣单于面对的困境都是事实，但他过分放大了困难，缩小了希望，这导致他错误地预计了形势，也低估了汉朝的战争潜力。就这样，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上，因为单于脑袋里一个小小的波动，二百万匈奴人民被引上了错误的方向，从而与历史的机遇擦肩而过。接下来的十六年里，军臣单于被狭隘的复仇心理和豪迈的战争狂想冲昏了头脑，连年侵略不仅使汉朝人民失去了和平的希望，也把两个伟大民族推进了血与火的深渊，古老而辉煌的战争史激起华夏人的勃勃斗志，也导致匈奴帝国最终走向了不可逆转的衰芜和溃灭。
这当然都是后话，当初的“胜利者”还是无比骄傲的。掠得的财富中，色彩斑斓的丝绸最受贵族的青睐，单于并非贪财的小人，战利品运抵单于庭的第二天，他就派使将这些贵重的织物分发到左右两地去了。
尽管右地军民对瓯托王的拙劣战绩相当不满，可单于的车队进入居延城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市民们不小的轰动。车队没有获准进入王庭，按照右贤王的一贯做法，单于的赠品不分轻重多少，都会分发给四方人民。孩子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女孩们跑到阙门外围观，满目的绫罗彩锦让人痴迷，男孩们聚在远处冷眼旁观，尽情展现他们的不屑。眼看那个使者穿着绣锦长袍，趾高气扬地走进王庭，萨兰简直恨得发起疯来。
“这肉丸穿的像个婊子！他的弯刀在愚蠢的屁股上晃来晃去，样子真是可笑！库尼，你的弹弓在哪？”
“你还是用弓箭吧，”库尼说，“他需要放放血。”
“他宁可撅着屁股让你连射三箭，”西罗斯笑道，“只要别弄脏他的袍子。”
“他一定会把袍子撩起来，”车林撇撇嘴说，“因为他只有这件衣服值得炫耀了。”
“除了哄女人高兴的东西，汉人就不会造别的吗？”切迪冷笑道。
“叶塞娜好眼力。”乌维叹道。“那红色的彩锦很漂亮，我早知道那面料最适合她。”
“你知道什么？”西罗斯瞥他一眼说，“丝绸是虫丝织成的布，如果把那东西放在她身上，她肯定会半个月不吃饭的。”
“用虫子织布？”切罗兴奋道：“天哪，汉人真了不起！那布料穿上去一定很舒服，我要用丝绸做一件冬天的罩袍、两件夏天的马裤，还有披风和马鞍――”
正频频地赞叹和期许，脑袋被人狠狠地抽了一箭杆，见乌克托尔站在身后，切罗吸着气拼命地揉脑袋。乌克托尔用箭羽拨弄他整齐的短发，微笑着问：“切罗，信不信我把你的屁股踢到天上去？”切罗点头屈服，大家哄笑起来。
女孩们渐渐散去，男孩们回到树林里继续练习爬树。右贤王照例要把这些不义之财分给市民们，就让士兵们把数百包绸缎卸下马车，堆放在王庭围墙外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库尼仍然不解为什么汉人会用虫子做衣服，乌克托尔想象不出最初那个汉人从虫子屁股里往外抽丝时的心情，就告诉他，总之汉人都很奇怪，就连皇帝都不例外，据说侍奉皇室的男人们在入宫之前都被要求把身上的某一部分割掉。这话让男孩们像壁虎一样贴在树干上大笑不止，以至于熟睡的鸟儿都被惊散，乌维也乐极生悲，从树杈上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库尼跑到母亲房间里，见她刚刚哭过，转身要走，母亲叫住他，问道：“库尼，匈尼亚在犯罪，你知道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