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击训练通常是两人一组,因为彼此都是兄弟,搏击手们往往相互留情,乌克托尔变换了几次对阵方法,男孩们仍不肯拼尽全力。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建议”每组搏击对抗中必须有人脸上出血才能结束,否则就由他来帮忙完成。兄弟们相互交流了一下意见,认为被乌克托尔打出血来会更痛苦,于是欣然谢绝了他的“好意”。
终于有一次,他为别人流了血。那天傍晚,孩子们在居延泽边洗净身体准备回家,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乌维。乌克托尔见水中的芦苇在摇动,当即跳进水里疾游过去,把那面色发紫的家伙拖回了岸边。女孩们狂拍他的后背,乌维吐了一地水草和浮萍后慢慢地苏醒回来。大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乌克托尔的胳膊上满是血迹,原来他被石头划破了肩膀。见他用盐水洗净伤口,一言不发的样子,孩子们又为乌维担心起来,说不定乌克托尔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惩罚他。卓兰找他谈话,他却出人意料地说:“该受惩罚的是我,这不是乌维的错。”此后,大家对他的畏惧中又多了几分爱戴,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冷漠、严酷无情。也许西罗斯说得对:“如果我看到外祖父那慈祥的笑容荡漾在他脸上,那他就不是乌克托尔了。”
后来他就打上了库尼的主意。
这天上午,切罗去为兄弟们取水,回来就忿忿地喊:“猜猜卓兰她们在做什么?她们给库尼编了一脑袋花辫!”
乌克托尔即刻带着兄弟们跑到树荫下。姐妹们一个不少地坐成一圈,正激烈探讨着如何打扮库尼才会更漂亮。那家伙安静地坐在中央,听任安妮卡一双巧手上下摆弄,脑袋上已经编起了很多纤细的小花辫。萨兰摇头笑道:“看哪兄弟们,他那样子多像个蠢货!”
男孩们一片哄笑,叶塞娜即刻反击:“难道你们的样子就不像蠢货了吗?”
卓兰说道:“乌克托尔,把你的人带走。没看到吗,库尼很喜欢这样打扮自己。”
“是啊――”乌克托尔靠在树干上冷笑,“你们正在把他变成一个蹲着撒尿的家伙。”
这话引起了女孩们的抗议,男孩们却个个笑翻,在地上滚成一片。卓兰忍住气,鄙夷地笑:“瞧你们的样子,库尼绝不能与你们为伍,他要做一个文明的男人。”
“还是我来教他怎么做文明男人吧。”乌克托尔走过来说。
“父亲说过,库尼要到五岁时才能交给你。”叶塞娜用身体护住库尼,针锋相对。
“那时候他早变成一个傻女人了。”车林笑道。
“住口车林!”露安娜跳起来,叉腰抗议,“别忘了你也是女人养大的!”
乌克托尔伸过手来:“来吧库尼,到男人中间来。”
安妮卡怀抱库尼,温婉地冷笑:“就算他变成女孩,也比变成你们这群野人要好得多。”
“我再说一遍,库尼,到男人们这边来。”
库尼摇摇头说:“我要保护姐姐们――”
“一个笨蛋是不能保护姐姐的。”乌克托尔说着,把他从姐姐们的手臂中强行抱起来,然后举过头顶,来到草地上。“你是个男人,要学习搏击才能保护姐姐,懂吗库尼?”
“我不喜欢搏击。”
“那你就会变成蠢货,就像这样――”
话没说完,乌克托尔轻推一把,库尼坐倒在地上。男孩们开怀大笑,女孩们包围并声讨乌克托尔的恶行。卓兰抱着库尼骂道:“你们这群野兽!库尼将来会挨着个收拾你们的!”
“我打不过乌克托尔。”库尼说。
“你要打败他,”叶塞娜说,“还要打败所有的哥哥们!”
“乌克托尔会吃草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大家笑倒了一片,就连乌克托尔也蹲在地上浑身抽搐,安妮卡伏在树上疯狂地咳嗽起来。卓兰笑得筋疲力尽,不得不把他放下来,捂着肚子说:“库尼,乌克托尔和小白马是不同的,你也一样,要多吃肉才能长得高大。”
此后,母亲常把库尼留在王庭里。库尼从不哭闹,也不留恋和姐妹们在外游玩的日子。他总是独坐在露台上或者花坛边仰望天空,看那苍鹰在白云间自由地飞翔。在一个小雨过后的清凉的下午,祭坛上空出现了彩虹,母亲抱他登上祭坛,他才发现那彩虹仍然很高很远。库尼陡然萌生了对遨游蓝天的无限向往,问母亲道:“为什么我不能飞到天上呢?”
“人是不能飞的,”母亲说道,“否则,母亲早把你带回汉朝去看外祖父了。”
“鹰可以飞到汉朝吗?”
“可以。不过你学好汉语的话,将来也可以回到汉朝。”
“鹰会说汉语吗?”
“不会。有时候,做一件事情是有不同方法的。”
“我不学搏击也能保护姐姐吗?”
“有些时候是这样。但你还是要学好功夫,无论在哪这都很有用,知道吗?”
回到王庭,彩虹和雄鹰早不见了,库尼坐在长椅上看着天空不说话,赵娈拍拍他的脑袋,留他独自在那发呆。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永远能够洞悉孩子心中的角角落落,可是库尼的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变化,母亲的呵护已经很难跟上他成长的脚步了。想到这里,赵娈忽然看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这孩子长大了,自己恐怕就会老起来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