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范敏行都是抱着游山玩水的态度,在前进。行前老师给自己交底的话,着实让自己轻松不少,反正有金家派人查找的证据在手,此去能不能查到新的,其实已经没太大关系。回去只要把各种材料清誊整理一下,奏上姜家一本,就算完成任务。所以,这一路,范敏行是早眠晏起,游景览胜,好不逍遥。只是偶尔想起,老师分析的宫廷与庙堂,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莫名的不安。隐隐觉得,不论是金姜两姓哪位妃嫔之子,夺得储位继承大统,对于国家来说都一样的……
哎,算了,不想了,生逢国家多事之秋,入朝为官,辅朝佐政需量己力。现如今,连贵为齐国首辅的恩师,都开始为自己考虑了,自己这个人见人厌的御史还能有别的想头嘛。再说自己已是“两起两落”了,谏言稍不称帝心,旋即遭受贬谪,要不是恩师在圣上面前求情,只怕自己此时还在江州吸沼气呢。自己还是把少时的雄心壮志,豪情抱负,都收起来谨慎本分的为官做人吧。
天色越来越阴沉,阴晦一片,没有一丝云彩或者说整块儿天空都是一片乌云组成的。
范敏行只顾垂头冥想,全然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还是一个随从,提醒他说:“大人,要变天,咱们还是快些赶路,找处地方歇脚吧,不然晚上恐怕就很难过了。”
随从的话,好容易把范敏行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头看了看天,心有所悟,低低的吟了句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鸡鸣不已?”随从听了非常奇怪,“大人,这大白天的,跟前也没有鸡舍,哪来的‘鸡鸣’呀?”
“哎……”范敏行对此也没解释,唯有一声长叹而已。心想,“这等仆役之人无法与我共语也就罢了,可是想到朝中也无能与我志同道合之人,曲高而和寡,真是可悲呀。”满心的郁闷忧愁,不知该如何发泄,只得打马加鞭,策马向前奔去。
向前疾驰了有五里远,就见路旁的麦田中,孤零零的建有一处院舍。院舍蓬门茅墙,主体结构都是用竹木搭砌的,虽然简陋,却有一番风味,处处透着干净高洁不凡的感觉。范敏行见了,不由得暗暗称赞,心想必是大隐居所。
嘞住马,立在院门前,向内望。院门上贴的一副对联,率先映入眼帘,“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范敏行默读完,大惊失色,心说:“老天呀,这里住的是何等人物啊?!口气如此,那胸襟该是何等的宽广!居在此的定是大贤之人!”
众随从见御史大人,痴傻傻呆愣愣地抬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院门上挂着的匾额“高士居”三个字看,奇怪至极。担心范敏行有所闪失,管家范忠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了,上前拉着范敏行的胳膊,猛摇几下,口内声声急迫的喊着:“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快说句话呀!”
摇了一会儿,范敏行明白过来了,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要范忠退后,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范忠不解,问:“老爷,你看他门侧插着个小酒旗,分明是户农村酒家而已,您何必这么在意呢?”
范敏行见范忠如此不晓事,喝道:“休要胡言!这里住的是位大贤之人。我要进去拜访,你再敢胡说,小心你的狗嘴!”
范忠不敢再多言,退后,同众随从站在一处。
只见范敏行整冠理带,整肃仪容后,才走至门前,轻叩柴扉。见有人从院内走来,便垂手直腰,等在门前。
来的是个仆从打扮的老者。他开门后,没有立刻起众人入内,而是倚着门说话:“各位真对不起,我家主人有个怪脾气,人家说‘做买卖的没有嫌客人多的时候’,可我家主人虽经营这小小酒肆,却最怕人多嘈杂。每次进内饮酒的人数,不能超过三人。各位看是分拨儿进内品酒呀,还是另寻别家呢?”
范敏行拱手道:“尊管误会了,我等非是为饮酒而来。只是我路过贵处,见院门上所书对联,气势宏大,特来拜见贵宅主人的。请您为我通传一声,就说京师客人范敏行,求见贤士。尊管放心,贵主人嫌人多嘈杂,那我就一个入内拜访,让他们在门前等候好了。”
老仆点点头,把门依旧带好,才转回身前去通传。范忠等看了,各个气愤不已,wWw.要不是刚才范敏行严令他们不得多嘴,恐怕早都要骂起来了。范敏行却不以为意,依旧肃立在门前,耐心等候。
不多时,老仆出来了说,他家主人同意见范敏行,然后独把范敏行一人让进门内,再把院门锁上。
众人在门外等待不提,单说范敏行随着老仆,到了书房。看见书房内,两把藤椅靠墙而设,中间夹着章小茶几。其中一把椅上,端坐着位蓝袍男子,蓝袍男子白面短须,年龄与范敏行相仿,三十余岁。目光清澈,器宇不凡。见老仆把客人领到书房门口了,就站起身来,微笑着立于椅前。
范敏行知道这便是,此宅主人了,赶紧抢前两步,深深一揖,道:“在下,范敏行,拜见贤者。”
蓝袍男子回礼道:“范先生错爱了,在下非是什么贤者,只是个经营小小村间酒肆的平民而已。”
“敢问贤士名讳,可否说知小子?”范敏行依旧低头恭谨的说话。
“在下姓周,贱名君正。”周君正本不想说自己的姓名,但见范敏行对自己态WWW.soudu.org度恭敬,心内感激,便不在推脱躲闪。
范敏行听了,越发敬佩,问道:“想不到您就是人称‘再世姜望’的贤士,周君正。今日在下能见到您,真是三声有幸呀!”说完,再施一礼。
周君正再次还礼说:“什么‘再世姜望’,那旧日的浪得虚名,贵客再莫说起。周君正愧不敢当!”
说罢,为了防止范敏行继续客套,周君正说了声“请”,就用手势让座。范敏行,道了谢,就在刚才周君正旁边那把空藤椅上,浅浅的坐了个边儿。周君正见了,知他是客气的缘故,所以也没再说什么,自己坐好,吩咐老仆上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