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辟蹊径是需要本钱的，”施少暄晃着茶杯，笑道：“这本钱可以是人脉，可以是历史的底蕴，甚至可以是类似明星效应的个人的魅力，三者如果都不具备，最终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涉及点违法乱纪的旁门左道，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多半只有这种生意才会如鱼得水吧。”
杜紫玄失笑着看了施少暄一眼，没予置评，饮下小半杯清茶，转头向婉约安静小口抿茶的朱茹景笑道：“茹景，你不是一直对我锲而不舍寻找暄子而心怀好奇么？”
脸蛋一红，但心思简单的朱茹景并没有试图去掩饰心头的那份求知欲，女子羞赧的望了打量自己的施少暄一眼，又垂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温柔的姿态令施少暄都满心痛惜这么一个水灵温婉的女孩就这么被对面的杜紫玄给祸害了，更可悲的是这傻妞看起来显然还死心塌地的至死不渝，也许在杀手界这个杜紫玄甚至没有正式涉足的行业他籍籍无名，但论起玩弄女人感情，那个笑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家伙绝对是个变态级的杀手，曾经在短短六个月的丛林训练中，被他信手祸害的山野村姑可怜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若现在对这个腼腆纤柔情愿陪他颠簸流离的女孩他仍然玩虚情假意，说老实话，施少暄都怕他迟早要遭到报应。
“我从来没有刻意隐瞒我的过去，”杜紫玄点支烟，烟雾迷离中缓缓道：“我曾经是名杀手，虽然这个杀手做的很不称职的未出师就夭折了，但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训练过程中，我杀过的生命肯定比这个城市中最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还要多过几倍，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前一晚还互相调笑打屁的同室兄弟，这个行业中的优胜劣汰是以一种最匪夷所思的残忍罪恶的上演，若要生存，就必须绝情，这是游戏的规则。也许茹景你心里头会犯膈应，但我的这双手，怎么洗，多半也洗不去满手的恶心血腥，这是那段生活唯一留给我的罪孽，注定要背负一辈子，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后悔。”
杜紫玄弹掉格外结实的烟灰，对手中的大卫杜夫他并不是非常的认同，他一直认为外国的所谓上等雪茄永远也抽不出国内烟草的那种特有的余味，与烟气浓淡无关，在于一种习惯成自然后的归属感。
朱茹景瞪大双眸，下意识的凝视杜紫玄互相揉搓的双手，她虽然心思不复杂，但并不代表她简单到天真无邪，私下里，他也曾暗暗揣测过自己男人的过去，她相信肯定不平凡，但她想破头也不曾料及他的曾经是这种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虽然杜紫玄说得平静淡然，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可以体会出他骨子里透出的凄凉和彷徨，甚至是梦魇般的恐惧。她轻轻拉住杜紫玄的一只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缓解男人往事重提带来的彻骨寒意。
施少暄靠着椅背品着茶，悠闲惬意，对杜紫玄背负十几年的回忆负担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能说他妇人短见，毕竟经常回头看看来路，大有益于重蹈覆辙的犯同样的错误，但难免会使自己太累，累心，也伤神。
杜紫玄掐灭抽掉半支的烟头，叹了口气，道：“在这种为了生存理所当然不择手段的魔鬼游戏中，有一个人可以在腾格里沙漠腹地为我留下最后半壶水，在冰天雪地的东北无人区扔给我最后的半片面包，更可以在杀掉我就可以晋级下一轮的情况下，放弃良机而毅然投身到与十三个出类拔萃的尖子杀手玩生死争锋的死亡游戏，为了最后的一个生存名额而身受二十八刀死里逃生，最后，冒着泄密就九死一生的风险绞尽脑汁的捅了我看起来必死无疑而实际上伤而不死的一刀，令我顺顺利利的安然逃逸出那个有死无生的局，茹景你说，这样的一个人，值不值得我从普陀山渡口开始一步一个头给他磕回来一枚护身符，值不值得我给他做牛做马惦记一辈子？”他说得平淡低沉，宛如讲述一个陌生人平凡的故事，但其中孕育的浓烈感情，旁人能感受到，但未必能体会的那么铭心刻骨。
爱屋及乌，朱茹景同样抱着感恩的心态凝视着施少暄，在她身后那种势力和背景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中，她能保持着一份纯真到近乎于简单的思维和性情，未必是与世无争，但与不择手段的苦心钻营显然也无缘，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但显而易见她也不缺少大多数年轻人都具有的或多或少的叛逆性，所以，她会选择来路和行事都复杂神秘的杜紫玄，而且，无怨无悔。
门外，一辆银灰色的宝马7系缓缓的停靠到酒馆门前，董天元从后座上走下车，揉着脸颊走向小酒馆，施少暄凝视着董家的这位聪明而智慧的青年，缓缓道：“紫玄，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眉头不皱的捅翻同室的其他室友，惟独对你心慈手软么？”
他没有等杜紫玄回答，吸了口气，微笑道：“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小时候因为一条狗的离世而悲恸万分，最后竟大病一场，老实说，听过之后不至于感动，但能有这份细腻心思的一个男人，再如何穷凶极恶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原因听起来很可笑，但对比曾经那些丧命在雪芒刀锋下的冷血杂碎，你无疑尚保有一份人性的本真，值当我拉扯一把。”
杜紫玄微微错愕，归根到底，原来是一条狗的生命换回了自己的生存机会，是幸运？还是悲哀？有点太匪夷所思。
施少暄并没有理睬他的瞬间呆滞，站起身含笑凝视着缓步走来的董天元，后者一脸惭愧，叹了口气，道：“带刀青年身份复杂，老头子出面找到市委秘书处，位面不足，没搞定。”
施少暄耸肩笑了笑，抓过杜紫玄桌前的白大夫，抛一根扔给董天元，然后抽出另一根在指尖转动把玩，却没有说话。
窗外小路的拐角处，一辆白色的奔驰警车缓缓拐进平时连出租车都很少见的偏僻小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