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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安和觉得自已的滁州之行,可以说是毫无收获,伏广勇是个合格的职业军人,把军务和家庭生活分得很开,就目前的情况分析,从兰香这里跟本获得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吃完饭,兰香不让走,想让娘和安和在滁州住一夜,伏广勇由于军务缠身,不能陪同,兰香便说:“忙你的去吧!参谋长夫人来电话说福升班来了,一会儿,我领他们看戏去。”

    伏广勇说:“也好,来了就多住几天。”临别,他对安和说:“安和兄,你我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如今,八年抗战刚刚结束,国家疮痍满目,民众急需休养生息。可是,时局不容乐观,共匪在国内已成燎原之势,内战在所难免。安和兄如此年轻又有文化,国家正值用人之际,望你能挺身而出,为党国效力,这样,也能为你的将来谋个好前程。”

    “你真想让他从军?”兰香说。

    “当然,好男儿志在四方,是不是安和兄?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直接来找我。”他说完转身走了。

    童副官轻声地对安和说:“没看出来,师座是看上你了,好事啊兄弟!”说完他笑了笑,然后追赶师座去了。

    伏广勇的话,让安和心动了,不管伏广勇出于什么目的,想让他从军的意图是真实的,假如自己真能打进伏军内部,对情报工作将十分有利,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便想尽快寻找那个联络人,将想法通知组织,征求组织上的意见。

    安和随着兰香和范夫人还有参谋长夫人,在卫兵的陪同下,一起来到滁州王家戏园子看戏。

    王家戏园子是个古旧的大院,正殿为宴客休闲之处,坐南朝北的便是两层雕梁画栋戏楼歌台,戏台正中屏风透雕二龙戏珠,上悬匾一方,题“演古讽今”四个大字,上下场门各题“想当然”、莫须有“,偏上下场门又各题着“阳春”、“白雪。”台前木柱楹联上书:“一曲阳春唤醒今古梦,两般面貌做尽忠奸情”。戏楼成“凸”字形,两排八柱支撑,另有挑檐柱四根。台上方正中为彩绘藻井,井周有悬枋,檐下大柱中间也各有悬枋。枋上有垂莲悬鱼,更镶以大木透雕戏文,层次分明,雕工精美。如,赵子龙长坂坡单骑救主,曹孟德献刀刺董卓,等等。大院两侧坐楼里,各六间包厢,其结构为五架梁加外廊,坐在里面欣赏“演古讽今”,当然是最好的角度。整个大院东西观楼对衬,戏楼和正殿呼应,回环四合,院内长青乔木树高出周墙,显得雍容多姿,清新高雅。

    安和他们来到东坐楼包厢,下人们送来了瓜子茶水,戏也开演了。

    今天的戏是参谋长夫人点的《贵妃醉酒》,福升班的一支梅一嗓子一亮相,便招了个满堂彩;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

    安和心里装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兰香见了,便问:“瞧那个一支梅,唱得多好,怎么,你不喜欢?”

    安和点头,他说:“哼哼唧唧的半天唱一句,急死个人。”

    “那是因为你看的少,不懂戏,这个一支梅,福升班的头牌,红的很,迷倒了许多人。”兰香说着,朝他笑了笑,眼睛便又盯在台上了。

    安和觉得兰香变了,再不是那个纯粹的透明的水一般小女子,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厚厚的一层东西看不清了。想到这,他的心里便涌过一阵酸楚。他问:“兰香,你过的还好吧?”

    “你不是见了?就这样呗,其实,伏广勇是个挺不错的人。”

    “是的,人挺好的。”

    兰香知道安和想找自已说话,面对着自已深爱着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他,她至今还保持着女儿身,可是,事到如今,她的苦无论怎样也是说不得的,不说也罢,省去许多烦恼,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她问:“听说你出去了几个月,真没找着王老板?”

    “没有,要是找着了,我还能坐在这里陪你看戏?”

    “没找着也好,那个王老板也不是个什么好人,爹出事后,他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是呵,老爷也为此事耿耿于怀。兰香,你说,伏师长是真心想让我从军吗?”

    兰香看着他说:“怎么,你动心了?”

    安和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说:“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觉得他是看上你了。只是,从军有什么好,枪林弹雨的,当然,我是女人,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真想从军,我可以问问他。”

    安和笑了,他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别瞒我了,你的那点心思,还能瞒了我?”

    范夫人这时说:“瞧这兄妹俩,多好的戏不看,可惜了。”

    听了范夫人这么一说,他俩便不再说话了。

    安和心里有事,坐不住,便悄悄地对兰香说自已想出去转一转,兰香要陪着他去,他没让,他说:“你是师座太太,身份不同,让卫兵见了说闲话。”

    “也好,你别走远了,别误了回家吃晚饭。”兰香说。

    安和悄悄地走了。

    安和出了门便叫了辆黄毛车,向南门口护城河边走去。刚出城门,远远地他便看见了打扮成太太的衣红和身着洋装带着礼帽的王干,他们正站在哪儿说着话。

    仨人见了面,一阵假装寒暄之后,安和便将见伏师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他征求他们的意见。

    王干对安和进入伏师的风险程度作了评估。他说:“不行,向本贵见过你,打入伏师有风险。”

    “这个,我也想过,上次在水口镇毕竟只和向本贵见过一面,当初,他也不相信我是新四军,是向老爷吵闹着要放了我的,以后,真要是见了,我还象上次装糊涂,再说,他也未必敢承认私下里和我军有接触。”

    衣红坚决不同意,认为风险太大,安和却坚持要进去,他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衣红便挖苦安和说他见了旧情人,恋念不舍,于是,俩人便吵上了。

    最后王干决定,同意安和进入伏师,王干要求安和进入伏师后停止一切活动,等待时机成熟后,组织上会主动派人和他联络。

    这时,天色己晚,安和便要回去了。

    临别,王干对他说:“安和同志,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孤军奋战,安全第一,少说多听,等待联络人的消息。”说完,他和衣红匆匆忙忙地走了。

    安和来到城门口,却被宪兵挡住了。

    一阵搜查询问之后,还是不让进,安和见伏师的兵盘查如此严格,便有意找茬了,他冷不丁地抬手给了宪兵一个耳光,说道:“瞎眼东西,给师部童副官打电话,我叫郑安和,是伏师长的大舅子。”

    伏师的宪兵见安和如此,并不示弱,反倒七手八脚就把安和制住了,那个被打耳光的兵,一边对安和拳打脚踢还一边骂:“你就是师长的老丈人也不行,骂的,老子跟随师长当兵吃粮多年,从未挨过打,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我们都是草台班子警察狗子那样的软蛋?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党国的精锐部队的历害。”

    这一来,安和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强忍着疼,一声不吭。

    几个人打累了,见安和一声不吭,便住了手。一个宪兵说:“还行,不是个歪种,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说什么?话儿老子都说过了,有种你们就打死我。”

    听了安和的话,他们并不惧怕,这时才给上峰打了电话说抓了嫌疑分子,不配合检查还打人,声称是师长的大舅子,我们把他揍了一顿,现己羁押,请求指示。

    不一会儿,童副官便坐着车来了,当他见了被打伤的安和,便问:“谁打的?”

    “报告长官,是我,二旅三团九连八排三班士官李有德。”

    “你小子,出手也太狠了。”童副官说。

    “是,出手狠!”

    童副官没再说话,让人把安和扶上车,开车便回了师部。

    安和随着童副官走进师部,见了伏广勇便说:“师长,我要从军!”

    伏广勇看着安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说:“安和兄,怎么,一架把脾气打出来了?”

    童副官说:“师座,打人的是二旅的叫李有德,是不是关他几天禁闭?”

    听了童副官的话,伏广勇生气了。他说:“为啥,就因为身着便衣的安和说是我大舅子还打人一耳光,就关人家禁闭?这样做,军纪何在?国军的尊严何在?简直是乱弹琴!”伏广勇训斥完了童副官转脸对安和说:“安和兄,军人有军人的法度,恪守军纪是军人的准则,恕我不能惩处我的属下,在这里我给你陪罪了。”

    “师长,我并不怪那个兵,只是他出手太狠了。”

    伏广勇开心地笑了,他说:“出手更不狠,就不是我伏师的兵了,安和兄,你不是一时置气要从军的吧!”

    “有一点,还没怎的就挨了一顿揍,心里不服呢!”说完他笑了。

    “好你个安和,我俩对脾气!”伏广勇说完大笑起来。

    安和说:“我是个孤儿,是法师还有范家养育了我,从小就听法师教导:男人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师长说得在理,好男儿志在四方,趁年轻出来闯一闯,总比在清水镇范家粮行里做个外柜有出息,再说,有师长提携,我一定能奔个好前程。”

    “好!”伏广勇高兴了,他对童副官说:“就让安和去二旅,做个参谋副官,另外通知二旅那个叫李有德的打人士官,提升为排长,晚上过来陪郑参谋喝酒。”

    童副官听了,立即去办了。

    晚宴时,安和已经穿上了军装。

    兰香和范夫人见了很是惊讶,听伏广勇把情况细说了一边,范夫人不乐意了,死活不让安和从军。安和只得好言相劝,兰香和伏广勇还有童副官也在一边帮着安和说话。范夫人见事已至此,除了叹息之外,毫无办法。

    她说:“你让我回去如何向老爷交代啊,还有,唐家二小姐还等着安和去相亲呢!”

    兰香笑着说:“娘,爹那里我去说,至于唐家二小姐,安和哥就是从军了也不担误相亲的。”

    说话间,二旅的参谋长领着那个打了人又升官的李有德到了。报告后,童副官把大家都介绍了一遍。

    伏广勇笑着问:“李排长,知道我为什么提拨你吗?”

    “报告师座,属下不知!”

    “小子,你一架给我打出来个参谋副官。”伏广勇说完,大家全笑了。

    这桌饭,除了范夫人之外,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安和便随二旅的参谋长去了,兰香安排好了母亲,回到房间,见伏广勇正捧着书读。伏广勇总是这样,除了在办公室住之外,回家来总是读书,等到兰香睡了,自己便在外间沙发上睡一夜,天刚亮,他便会去部队查哨查操去了。

    兰香洗浴完毕,来到床上躺下了,望着伏广勇在灯下读书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便升起了别样的情感,觉得今天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几次想喊他都忍住了。终于,她说:“别看了,天凉,你帮我暖暖被窝吧!”她的声音说的很小,说完脸便红了起来。

    伏广勇听见了,转身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疑惑。终于,他从兰香的眼睛里,读懂了她的心思,禁不住跑过来,一把搂住兰香,他说:“看来我得好好感谢那个李排长,他这一架,打出了一个参谋副官不说,还给我伏广勇打出了一个妻子。”说完,他俩都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