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端着香槟,对着英俊潇洒的新郎倌微微一笑,送上祝福:“恭喜,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优雅的举起手中的午槟酒,礼貌得体的抿上一小口。
顾不得看那表情是多么的丰富精彩便转过身去寻那带我来的男人,不经意的一眼似乎有着惊喜?
明显是惊大于喜。
转过身才惊心于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大度和泰山崩于前而能面不改色的修为。
再多在一起呆上一秒,或许我就会忍不住卸下这冷静的面具。
也许会眼泪汪汪神色哀戚,无言伤心而去,也许会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他的手问他:“你的爱不是都在我这里吗?你为什么要和那女人结婚?你为什么会抛弃我?难道你以前说的全是假的吗?”
狗血的剧情,只存在臆想中。
我稳稳的端着酒杯,大方得体的举止,没有丢掉一分面子,也没给那存心看戏的男人一丝可趁之机。
换了杯红酒,轻晃着这艳红旖旎的液体。
这种色彩才称得上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吗?
呵呵……微笑着对那男人一举杯,咽下苦涩。
东方殷莫不时的回头注视我一眼便转过身忙他的去了,我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做一个成功的商人,并不容易。要假装着对一切都不在意,要丢掉自己的喜好去奉迎虽然只有百分之十机会可能合作的同行,要掩饰自己面部表情上的一切喜怒哀乐,挂上浅浅的假笑。
笑得不能多一分,多一分则显谄媚,笑得不能少一分,少一分则显冷清。要笑得适当,笑得让所有人觉得你和气生财,愿意与你在这百分之十的可能里合作。
人生苦短,瞧着那戴上重重面具的男人,恍然觉悟这人在面对我的种种,也许才是真性情。
冷血、暴戾、自私,还有那目空一切的唯我独尊的封建思想。
我坦然面对着偶尔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这些好奇的人全是这些年新入场的新贵们。
“好久不见,东方少爷。”背后低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隐含着激动,压抑着惊喜。
我握着杯子的手指一颤,这个声音……
“忘了……我吗?”对面的男人长着一张清秀的脸,见我盯着他久久不语,惊喜瞬间转为黯然。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我压着想要扑过去紧紧拥抱他的激动,“君然,的确是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迅速闪出雾气,嘴巴却咧到了耳朵根子后面,“哈哈,默默,你真是……真是,他妈的欠揍!”一拳捶在我肩膀。
依如既往的张嘴便是“三字经”,我听得窝心。
“这几年你受苦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说出这么一句来。
我笑,只这么一句,就仿佛在我黑暗的人生里点起一盏明灯。
“你怎么在这儿?”我示意他到外面透透气。
他“切”了一声,露出以前的痦样儿,拉松了领带,“再次郑重介绍一下,鄙人乃李氏集团的业务部门副经理李君然,怎么样?这名头够响亮吧!”他嘿嘿笑着,趴在栏杆上看我。
我默然。
诚然这人的本质和三年前相比没有丝毫的变化。
“小李……”我放轻声音,“我对不起你小叔叔。”
“别说了。”他敛起笑容,眼底透着一股清冷,“这笔帐该找谁算我们都清楚得很,我们是好哥们儿,一百年不变!”
小李扫了眼四周,从钱包里掏出张小纸条递给我。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
知你处境,可要帮忙。
我深吸一口气,连忙把纸条团成一团,转身向外,缓缓就着红酒吞下,喉间极其涩然。
“这是他的意思。”
“大恩不言谢。”我与他对碰一杯,仰头一口而尽。
“去哪了?我找不到你。”转身就掉进一双透着薄怒的黑眸里,口气森冷。
“遇到以前的同学,就打了个招呼。”我讨好的笑笑,上前挽起他的胳膊,“殷莫,我有点饿,你谈完了陪我吃东西?”
肢体接触的瞬间感到他的缓和,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什么同学?叫什么?”
“你应该见过的,以前一个宿舍的小李。”我实话实说,我不说他迟早也会知道。
他微微皱眉,目光犀利的盯着我看,半响才缓缓问:“都谈了些什么?”
“闲聊了几句,我怕……”还未说完便被他摆手打断,“默默,你应该明白,我不会给你机会。”
他冷冷的拿掉我手里的杯子,看定我:“我不给你机会,你就没有机会。”
我强自展颜,“殷莫,我只是遇到一个故人,闲谈了几句而已。”
他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直视,我惶然后退,真是怕了这人。
“默默,你脸色不好,我们回去吧。”他忽然变换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更加让我心寒。
这人的喜怒无常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越久相处就越发让人害怕。
“东方,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呀,嫌我这个老头子招呼不周了?”回头,叶氏的当家叶柄明笑得甚是慈祥,带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走了过来。
“叶老,您这是哪里话,在下的同伴身体不舒服正准备跟您告辞呢。”东方殷莫微笑,谦逊有礼的握手,“叶老喜得乘龙快婿,小侄略备薄礼还请笑纳。”身侧的小严将一个红色的锦盒双手奉上,笑眯眯地说:“叶老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头儿放眼G城,谁也比不上。”
“哈哈,这孩子嘴儿真甜,东方,怎么你麾下的大将都这么出色啊,我这混迹商场大半辈子的人都眼气了!”
“哪里,那是您高看了。”东方殷莫笑着对叶柄明身后的新郎倌点了点头,拉了我的手说:“在下的爱人身体不适,我们就先告辞了。”
爱…人?
我微微一震,随即被他更加用力的握紧手腕。
“哦——身体不适那就不挽留了,改日我老头子找你下棋喝茶,东方可不要推辞哦。”
“叶老客气,小侄一定随传随到。”
东方殷莫微笑离去,我低头专注的寻着自己的脚尖,跟上他的脚步。
小严快速的出去把车开到门口,东方殷莫将我推进去,关上车门,随即卸下面具,换上一副深沉的神情。
“默默……”他忽然俯身看我,“你知道林哲为什么给我送请贴么?”
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我快速的摇头。
商场上尔虞我诈,明面上都是伙伴,暗地里谁都防备着,谋算着,想要护着自己又想在别人背后捅上一刀。
叶氏李氏联姻,为何要请上东方殷莫,还用得着问么?
“当年你要我放过李哲,我听你的,这些年我的确没有动他。”他放松身体靠在我身上,温热的鼻息拂过颈窝,十分痒。
“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他以为拉拢上叶氏的财力可以与‘东方’相抗衡,他这是向我示威来了。”说罢冷笑一声。
开车的小严轻笑一声:“BOSS,您这比喻不太恰当。李哲打的算盘,叶柄明那只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叶柄明同意这桩婚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再说叶氏的那位千金,心计也多得紧,李哲这只虎崽子想出来扑人,怕是要先过他夫人那一关,我估计暂时还伤不了人。”
我暗叹一声,强将手下无弱兵,叶柄明的眼光果然毒辣,一眼就看出这笑得满脸无害的小严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东方殷莫冷哼,“这几年在国外也没见你学些什么本事回来,嘴巴上的本事却是长了不少。”
“哪里哪里,您别拿我开涮,我哪敢在您面前卖弄。”小严笑嘻嘻的一打方向盘,拐个弯儿。
我微微有些讶异了。
印象中还没有哪个人敢跟东方殷莫如此随意的对话。
无论什么时候,林力也都只是恭恭敬敬的叫着“老爷”。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别人既然上门挑战,‘东方’也没道理不接战书。”东方殷莫拉着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啃咬,“默默,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你来?”
我不语,扭头看着车窗外面飞快闪过的路灯。
他为什么要带我来……
不过是想看我面对旧情人时的丑态,回去后借此再好好折磨我一番。
还能为什么?
他将我的脸扭过来,看了半响忽然长叹一声,便搂我入怀。
“默默,以后我不关着你好不好,你想去哪里都成,日本过些日子再去,你先好好调理身子,脸色成天这么苍白,看得人瞅心。”
“BOSS,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哪天带来给少爷好好看看。”小严回头看了看我,微笑着说,“我爸几十年的老病都被他看好了,换了别人我还真信不着。”
“哦?那你联系,越快越好。”
小严应了声,想了想又说:“不过诊金你可得多给些,那老头儿用的可是家传汉方。”
东方殷莫冷然,“别以为我的钱是好拿的,看不好默默的病,这钱我怕他拿了烫手。”
“哼,心脾俱损,你想他活就对他好些吧!”小严请来的老中医冷哼着拿笔写方子,脸色甚是难看。
东方殷莫转过头看我,面色复杂。
小严讪讪地搭话:“秦老,瞧您说的,如今是社会主义新时代,谁还敢虐待一个自由的中国公民呀?他这是小心眼儿,长年小心眼儿导致的,我老板对他好着哪,要星星绝不敢给摘月亮的……”
我听了,实再没忍住,当着东方殷莫的面把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滚出去!”
早该知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全是伪君子,以往林力如此,这个人也是如此!
怎么就没早点看出来那俊逸潇洒的表相下面,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痞气呢?
老中医重重掷下笔,点着方子上的注意事项。
“房事要节制!他不但脾肾两虚,还贫血!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家里这么有钱竟然能让人贫血!不管哪朝哪代,资本家都一样是吸人血的家伙!”
眼见着东方殷莫被那老中医骂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脸色红了白,白了青,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这人在我面前向来阴狠暴戾,何曾见过他难堪的模样?
“小严,送秦老去客厅,我去拿诊金。”东方殷莫轻轻咳了一声,恶狠狠的盯着我不由自主弯起的唇角:“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说完恨恨摔门下楼,我愕然。
关我什么事?
我摸着唇角缓缓绽笑,何必?
该报的,总归是要报的,杨默三年前做的旧事,险些赔上一条命,如今报得也差不多少了。
眼光扫向屋子角落里的那株盆景,不由得冷笑。
真是应景——
明明是两种不相同的植物,却偏偏硬要缠在一起凑成一对,那弯曲的树桠是经过多少次痛苦的曲意压制才做成这般形状供人欣赏?
人人只觉盆景风雅独特,人人不见独特的背后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想那小树本该是快活的长在田野,长在森林,快活的伸展枝叶,向下肆意扎根,却被人硬生生的连根挖起,扭曲挤入这狭小的盆子里。
果然被人压在下面久了,也开始娘了。
我自嘲的伸手摸摸树身,深吸一口气。
杨默,你不是这棵树,你是一个人。
你当然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