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人如织的法场外,,原本早就该随着救助自己的人离开邯郸却因为心系一家人的湘云,就在他们举家被推出斩首这一天,又回到了邯郸,回到了刑场。
聆听轰耳欲裂的刑鼓一声敲得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摧人命,原本还有点恍惚的她顿时心惊神骇,再也顾不得地奋力推开站立在前头围观的人群,拼命想让自己挤进法场内去阻止这一切,然而就在此时,一片尖锐至耳鼓都会有如针扎般疼痛的静肃在法场蔓延,人声止息了,就连风儿似乎也不忍再度吹起。
最终……她还是慢了一步。
“斩!”主刑官扬手扔下斩立决的令牌,朝刑台上放声一喝。
刹那间,闪映着日辉的巨刀光影烁烁,刀影横空而过,刀风整齐地嘶划过静谧的法场,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有颈骨断裂的清脆声、有血液嘶嘶飞窜的血啸声、有被捆绑的人犯在首级坠落后躯体顿然逐一向前伏倒的闷钝声,以及观刑人们震撼汹涌的鼓噪声。
滴滴涓血,顺着锐利的刀锋凝滴滑落,自尸首上流出的液体血流成渠,艳红刺目的鲜血,霎时淌遍了整座刑台,同时也将裴湘云淹没在这片血海里。
“不——”望着刑台上身首异处的亲人们,裴湘云整个心都被撕裂了,她狂乱地朝天放声大喊但她凄厉欲绝的呐喊声,却被观刑的人们那一声声喊声给掩盖而过。
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所谓的是非真相,委屈冤祸无人理会,更无人有心去理清,去辩解此中的来龙去脉,有的只是他们对这场血光之宴发出的嘘声以及一颗……旁观的心。
相形之下,即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力得都快将肺腑心肝都掏吼出来的裴湘云,她那心碎欲绝的惊叫不过是沧海一栗渺小,微弱得没有人能够听见。
不,还是有人听见了,一个只是因为好奇而行至法场的清墨,一个则是因为任务而来到法场的袁破晓。
那一张痛不欲生的面容,那一份如遭烙印般的难以表达的苦痛,让向来心肠比墨水还要黑
,凡事百无忌禁,喜欢为所欲为的安清墨为止一皱眉。
看着裴湘云趁着在刑场唯持秩序的官兵们忙于阻拦躁动的人群们时,奋力地自人群中脱逃出来,直往法场里头闯去的行为,让清墨意外的挑起眉,看不出她还真有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裴湘云疯狂地冲向刑台,突然一颗带血的人头滚落至她的脚边,让她向前跑的脚步遽然停止……
是……娘的脸。
“娘……”她缓缓蹲跪在地上,颤抖地伸出双手将已闭目合眼的裴夫人拾起,捧至胸前。
紧紧地抱紧手中的头颅,几乎哽咽地无法出声的她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叫声她的娘亲,她多么希望娘能再度睁开双眼,告诉她一切都只是空梦一场,娘便会像小时候一样再度哄着惊寤的她再度入睡,可是——
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一份奢望……
抱着头颅,娘流出的血水,点点滴滴淌落在她的怀中,如细针一缕一缕地刺出一片血绣,刺得她的心房,血肉模糊,千疮百孔。
“还给我!你们把我的家人还给我!”极度悲怆之余,她抱着带血的头颅站起来,疯狂地向着在场的侩子手嘶哮:“把他们还给我!”
因她的悲痛,清墨深深地被撼动了。虽然她的叔叔常说她是个小魔女,宁可做尽坏事也不愿做一件好事,但这时,她却起了恻隐心,她……自己想想办法,将其救下。
唉!她就是这么良善的人,怎有人忍心在她顶上冠上魔女之名呢?
刚思及,修长的玉腿便往前一跨,迈步往前走。
只是这样做的她,似乎忘记了她的干扰是否会改变历史……
“大胆刁民,竟敢擅闯法场?”
“大人。”望着眼前披散着发面容,被血濡湿而看不清的女人,陪着张欧一起监斩官员小声地说出他的推测,“大人,那个女人可能是裴家的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张欧闻听此言,心口一骇,下意识地望他的身后,此时被一道竹帘遮去的身影一看,一抹苍白悄悄地掩上他的脸庞,不知道里面的爷得知居然还有落网之鱼后……
“应该是。”亦是明白他在惧怕什么的监斩官,“大人,你还发什么愣了,赶紧将她抓住,将功赎罪,或许里面的那位爷不至于勃然大怒啊!”
“抓住她!”对于这番话,张欧随即反应过来,神色大怒地扬手向着身边的下属指示,“连她也给我一并送上刑台!”
张欧的一记指令,让刑卒们,用来戒卫的大批的官兵们,凶猛地上前,想拉起,上刑台之后便抱着自己娘亲的头颅,两眼无神,只是一径呆坐在地上不动的裴湘云。
“放下那个东西!”一名刑卒将带血的刑刀扬至她的面前,震声地暴喝道。
而随着他的这一记暴喝,裴湘云的眸子总算是有了焦距,只见她森冷地抬起螓首,眼中的恨意几乎刺穿他,令他不由自主地颠退了几步,同时也喝止住了其他人的动作。
她微转着脸庞,极为缓慢地环顾四望,流淌着恨意的水眸最终停伫在远处那一道竹帘之后。
她不知道在那连竹帘之后坐的是谁,但料想那人一定坐具高位,可即为官,百姓之父母,为何可以如此轻率的不问原由,草菅人命!
纵使自己的爹爹糊涂,犯下了刺杀皇室贵族的重罪,本该就是一命抵一命,即使那位王爷并没有丧命,但为何还要连带地再赔上他们裴氏一族?圣上的侄儿是他的亲人,有了伤,便要诛罪寻仇,那她呢?圣上有血亲她就没有吗?
恨,满身都是恨,恨君王无道、也恨苍天无眼,熊熊怒火在她眼中燃烧得噼啪作响,狂焰将她的双眼都烧红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见满脸满面都是血的她,眼神放射出无法掩饰的恨意,无法不感到恐惧的张欧忙不迭地催促着。
带着风儿余韵的刑刀,随即砍向她的纤颈,就在它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前,一只属于男人的手却在那个时候握住了它。
所有人都怔住了,裴湘云也回身看向那名素不相识但却在她丧命之前救她一命的男子。
是他……那一个原本助自己离去的男子……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唯一留下的思绪。
刑卒在回过神,奋力地想要将手中的刀夺回,破晓淡看他一眼,一把将刀扯过后,立即握住刀身倾力朝前方一掷,白亮的刑刀在日光下有如辉闪的流星,直朝远方的张欧疾射而至,而其他正欲上前拿下他的人们也被他一身散发出来的剧烈寒意给逼退了数大步。
“大胆……”千钧一发之际,张欧被人适时的推开,跌坐在地上,及时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正欲破口大骂,但却被来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仿佛要冻成霜雾般透入人的骨髓寒意梗住而无法发出声来。
“廷尉大人,我要将她带走,你不会有意见吧!”望着那脸色惨白,惶恐地周身动弹不得的男人,破晓面无表情的不屑一嗤。
“你……大胆……胆,此女乃是刑犯,你若救她,你便也是同犯,当株!”望着破晓一步步地朝着自己逼近,原本就跌在地上他干脆整个人悚吓得直往后栽倒。
“当株?”像是听到了一则笑话般,破晓先是冷冷地勾唇一笑,随后抱起早已昏厥在地的裴湘云,不在看一眼的转身便要离去。
“废物!”而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嗓音从竹帘后方传来,“朝廷留你这样的废物有何用!”
“爷……爷,属下……”聆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张欧脸色顿时惨白,口颤唇寒地打着哆嗦,恐惧万分的望着竹帘后的阴沉身影。
“行云,你带人将那个男人给本王截住了!”对于跪在自己面前的廷尉,里面的男人只是发出一记哼声,随后便扭头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是!”轻轻一记颔首,之后竹帘被人掀起一角,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魁梧的男人,赫然便是几天前,曾经被清墨误会为劫匪的行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