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迷梦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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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迷梦之蝶

    作者:eleven-s

    【还有什么身份我没有扮演,还有什么死亡我没有经历?!】

    庄子梦蝶的故事,大家都听说过吧。庄子作了一个梦,在梦里面,他变成了一只蝴蝶,飘飘然然,翩跹花丛;梦醒以后,庄子又怀疑是蝴蝶梦见了庄子,酣畅沉眠。到底是庄子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子,庄子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不过,他觉得无所谓。

    但是我却没法像他那样豁达,因为我做梦太多,连“我”还是不是“我”都搞不清楚了。

    其实,我还是能够区分“我”自己和身外之物。

    无论梦境中的出场人物有多少,我总能一下子找到“我”的本体。因为在梦的进行中,我的意识会慢慢跟其中某个人物的意识融合。看到ta所看到的,听到ta所听到的,感受ta所感受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寒冷燥热、痛苦舒适、饥饿饱足、恐惧忧伤、希望绝望、憎恨喜爱……ta的一切感觉,我都感同身受。如果说这样的证据都不能证明ta就不是“我”,那么谁又是“我”?

    但是,庄子只梦见了一只蝴蝶,蝴蝶也只梦见了一个庄子,他两始终是一对一的,而“我”怎么就有这么多个“我”在响应呢?男女老少、人类、动物……难道这些迥然不同的形象都是“我”吗?

    我很迷惑。

    还有,那些感觉,大多数都不是快乐的,我宁愿不要拥有。“苍天后土上帝三清道尊佛祖真主西方教主小乘教主观世音菩萨弥勒灶王爷DND各路神祗……可不可以让我停止做梦啊;如果不得不作梦的话,可不可以不要把感觉也全方位的传输过来啊……”。我无数次的祈求,但是,好像神灵们都瞌睡去了,我始终深陷在自己的梦境和梦境的各种官能刺激之中。ta们的感觉从某个莫名其妙的途径刻入我的骨髓,痛苦ta们所痛苦的,愤怒ta们所愤恨的……

    最后,我糊涂了,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仍旧活着?是仍在做梦,还是已经梦醒了?……

    我很想找人问一问,但是身边的都只是按照程序行动的行尸走肉、梦幻泡影。

    『他们不是真的。』

    『……那么,我又是真的吗?』

    我告诫自己不要想得太多。因为,我模糊的感觉自己应该不是一位哲学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可以把自己从肉身中分离出去,在梦境的身份周围游荡。虽然,这时候我就没办法指挥身体,不过,身体上的各种感觉也会稍微减弱、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刺激。这种玄妙的感觉有点象佛教的蝉蜕解脱,但是我(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应该归类于知识青年,而不是宗教人士范畴。所以我比照文学描写手法的第三人称来称呼这种能力为“第三视角”。与之对应,平常的感觉方式叫做“第一视角”。

    于是,我做梦的状况虽然没有改变,但是,我可以自由选择是以“第一视角”还是“第三视角”来入梦了。

    从“第一视角”转换成“第三视角”的转换过程很玄妙,没法说清楚。有可能,很使劲也转换不了,而不用心反而能成功。而“第三视角”转换“第一视角”却很容易。只要看(梦境中的)自己很认真,又或者情绪稍微一激动,就会“嗖”的一声,视角马上转换。

    嗯,说着说着,我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当前的梦境是平凡少女版,当前状态是“第三视角”,梦境的主角是下面那个天秤座叫苍宇的女孩,也就是我在这个梦境中的身份。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长相普通,成长经历普通,性格也很普通。有一点点小善良,又有一点点现代人的冷漠。今天看见乞丐给点钱,明天看见乞丐想起乞丐帮大揭露的新闻又一毛不拔。有一点点小任性,因为家长老师的管束向同学埋怨;又有一点点懂事,看见爸妈头上的白发就发誓要自我加压好好学习……无惊无喜、平平淡淡的就活到了十八岁,先是黑色的六月,接着是疯狂看碟、废寝忘食上网打游戏的七月,然后是被父母勒令悔改,由小说、电视、睡觉主宰的节律生活的八月,最后,是最后一天……

    这一版梦境,在我苦中作乐的分级制评估下,背景人设只是可怜的E,细节、感悟等方面也只有D。但是,我偏偏有点留恋这个梦。因为很安全。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什么过于刺激的感觉,除了最后一幕。

    不错的一个梦。但是,梦就是梦!一切挽留手段都无效。我眼睁睁看着这个梦还是进行到了它的尾声:

    最后的那一天,偶然听说流星雨新闻的女孩,决定翘家去守望。下午去了龟山公园潜伏,景点关门后打地铺储存睡眠。凌晨三点正,被闹钟惊醒后,跑到制高点准备看流星雨。仰望了十几分钟后,觉得时间没到,低头放松脖颈。却发现江水中某个地方很亮,而且越来越亮。突然,星光璀璨喷发,仿佛宇宙初始时的大爆炸,亿万颗星星从黑暗中被甩了出来……

    『这也是流星雨吗?但是,天上并没有任何异相啊!』

    疑惑、不解、惊讶、赞叹,慌慌张张打开相机取证。“咔嚓――”

    突然,这片银河仿佛被惊醒的猛兽,笔直的向我扑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呃,太刺激了,一不小心回到“第一视角”了――亿万个星星就要砸在脑门上,四肢根本来不及动弹,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从喉咙里面溜走独自去逃跑一样。

    不!NO!

    然后――我醒了。

    人声鼎沸的酒吧。呼唤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南西,南西,老大叫你过去”。坐在吧台旁的一个女子闻声抬起头――“我”抬起了头。

    找到了。那个还醉得迷迷糊糊的刚抬起头的女人就是“我”。现在的状态是“第三视角”。

    上一个梦境有点惊悚,我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头脸手脚。很好,我是完整的,并没有被亿万个星星砸成月球表面。这次的皮相比上次好,眼睛深紫、头发浅蓝、肌肤赛雪、笑颜如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啊。切换成“第一视角”,惬意的享受路人的殷勤,感觉自己有点象是《新龙门客栈》中的金镶玉。

    但是,召唤的声音仍喋喋不休。『哎,做梦的缺点就是一切都要按照剧本来,任何事情都不能自主。喜欢的场景不能多作停留,而可怕的场景又不能快进。』我郁闷的看着自己上楼开门一边媚笑一边投入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怀里,而不远三步处就有一个帅哥,或者说是美少年。这个梦里的“我”咋那么没眼光呢?

    哎,还是换回“第三视角”吧。

    叫昆的横肉君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黑眼黑发美少年:“怎么样?‘聚居街之花’的外号还贴切吧。”

    少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街长的女人当然是最漂亮的。”他的姿势说不出的优雅,再怎么平淡的恭维在他的嘴里吐露出来也让人觉得舒坦。

    “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很好。”基哥瞟了瞟少年脚边血肉模糊的尸体,眼角抽搐了一下,接着说,“这个女人赏给你,好好享受一下吧。”

    耶,终于可以摆脱疑似黑社会老大的横肉君的怀抱了吗?我心花怒放。但是,下面的那个“我”传来的情绪却是心惊肉跳、寒毛倒竖。“我”拿腔做调的撒娇:“不要嘛,基哥。人家不想离开你嘛……”

    转换成“第一视角”搜索一下记忆。原来,说着大方话的横肉君其实独占欲很强,平时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吃干醋,杀死了超过两位数字的所谓“奸夫”。南西,也就是这个梦境里面的“我”,非常怕他。一边撒娇大表忠心,一边汗出如浆,心里还不停的祈祷着:『那个什么库洛洛,不要连累我。千万不要答应。快点给我拒绝,不然,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杀死的。千万不要连累我!』

    少年仍然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很快就给出了回答。以女士的意愿为借口的拒绝词令,委婉、优雅却很坚决。

    南西松了口气。总算安全了。不料――

    “既然库洛洛看不上这个女人,那么我也没必要养着这种废物了。”说着握住细嫩脖子的手慢慢收紧……

    不!NO!

    然后――我醒了。

    睁开眼睛,我动了动脖子。很好。脖子没有问题。

    啊,刚才经历的是梦。只是一个梦。幸好!

    但是为什么我的四肢僵硬,没有任何反映啊?而且,周身为什么这么火辣辣的疼痛?难道这一次我的身份是残废?还是说,我正在受伤?……疼痛一阵一阵的涌上来,痛的我无法思想、无法呼吸,我连选择一下“第一视角”或“第三视角”的空隙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陷在梦里?为什么我就是醒不了?』

    有趣的是,梦中的“我”,也正在质问着“为什么”,而且,比我更有气势。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背叛我!不是说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吗?不是承诺过就是死也不分开吗?……』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一次的“我”实在太愤懑、太绝望了,让我刚一入梦便犹如置身业火焚烧的无间地狱。根本就没有闲功夫去分辨这一次梦境身份的外貌和记忆,只能放任自己被情绪主宰着,一遍又一遍试图用已经残破的喉咙发出根本不可能发出的质问。

    “呼――呼――”沉重的声音在耳边徘徊,这是我总是不肯消散的代表生命迹象的最后一口人间烟火之气。

    “呼――呼――”我还等待着答案。

    “呼――呼――”给我答案……

    一直、一直,没有人回答“我”。

    让我转换成“第三视角”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一片赤红中站立着一个黑发的少年,他沉默着舞动着双手,动作轻柔宛若蝶恋花,每一次舞蹈都会带走身下人形上一片细小的骨肉。这个如同跳舞的行为似乎叫做“活剐”吧,而正在被活剐的对象好像是……“我”吧!

    『难道这一次要死无全尸?』

    不!NO!

    然后――我醒了。

    再次睁开眼睛,我一动不动,痴呆了很久。直到头顶上那片浑浊的天空用迅速变黑告诉我我已经不是在那个倒霉的房间里面,我才开始振作。

    摇摇头,明白了,这一次“我”还是很倒霉,刚刚从垃圾堆上摔了下来,所以身下是垃圾、身旁也还是垃圾。周围的吱吱声告诉我,垃圾还可能会崩塌。要是不赶紧离开,“我”也很快会变成垃圾吧。

    想站起来,但是,怎么也使不上劲。身体的刺痛告诉我,可能是脊椎骨断了。几次尝试都不成功,“我”终于决定向他人求救:“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吧。”

    慢慢有人听见声音,靠了过来。但是,他们都不肯伸出援助之手来救助我,甚至连稍微接近一点都不肯。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他们都只是谨慎的呆在十米外的地方,仿佛我会伤害他们一样。大约个把小时之后,他们似乎相信了我的悲惨遭遇,但是,却仍然不肯接近我。他们自己碰了下头,最后,其他人走了,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却一直冷漠的蹲在旁边等着,似乎在等待我的最后死亡――奇怪,这个梦境中的“我”居然对此结论毫不怀疑,甚至坚定的认为他们的目光正在“我”的细胳膊和肋骨上的肌肉上贪婪的逡巡。所以,“我”在一开始始终不肯发声求救。

    不久,垃圾果然再次崩塌。守候的人跳着跑远了。“第三视角”的我已经看不见层层垃圾掩盖下的那个“我”,只能听着自己仍在顽强的乞求着,甚至许愿“如果被救了的话,愿意交出一个胳膊作为酬劳”……时不时,有垃圾和灰尘掉入我的口腔,让“我”恶心而又窒息。多年以后,我似乎仍然还可以感觉到当时那种绝望到麻木的挣扎和无助的凄凉。

    两个小时后,天黑了。

    又过了两个小时,天彻底黑了。

    我仍然被束缚在这个梦境里面,因为如果戏份没有完结,我就不能醒来。我无聊的在垃圾墓场上晃荡。因为预定的死亡迟迟不来,害怕消退了,焦躁却浮了上来。『就死吧死吧。这么号丧也没有意义。谁叫我这次只是个面目可憎的委琐胡须男,如果象上次梦里的南西一样年轻美貌,还会没人来搭救吗?』

    又过了两个小时以后,突然,一个寒冷的声音象立体声似的在四周响起:

    “我诅咒!我诅咒一切能够活着的人!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死得比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仿佛配合似的,一种黑气从垃圾深处升起,笼罩整个坟墓。天哪,我知道我嫌弃自己是不对的,但是我也不想变成僵尸、咒怨、地缚灵啊!

    不!NO!

    然后――我醒了。

    地点仍然是垃圾场,不过,这一次“我”是一个可爱型的小正太,拥有一个温柔的哥哥做配角。

    哥哥指着垃圾堆中的一些金属教导道:“尤加,看到这个和这个都要收起来交给哥哥。一天这么多,就够了,剩下的交给哥哥来对付。”

    “我”快乐的回答:“知道了。尤加会很努力、很努力的找,不仅是自己的,连哥哥的份也包在我身上了。”

    “谢谢。不过,不用啊,尤加还小,找到了也拿不住,还是让哥哥来……”

    “不是还有哥哥吗?哥哥帮忙拿就好了。”

    “当然,不过,如果哥哥一时不在旁边,那么就很可能会很危……”

    “我”开始不耐烦起来:“知道了,哥哥真罗嗦。”

    “哎,哥哥又重复了吗?对不起。”

    ……

    这个梦境角色我很喜欢,所以我使用了很长时间的“第一视角”。虽然有时饥饿,有时劳累,但是“我”有一个金牌配角――哥哥。他又英俊,又强大,还很体贴,总是小心呵护着“我”的身体和各种情绪。连小孩子的无知和任性,他也一一包容庇护着。“我”喜欢我的哥哥;尤加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垃圾场里捡垃圾的孩子那么多,只有“我”才有一个哥哥,一个这么了不起的哥哥。“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我使用了很长时间的“第一视角”,直到最后一刻。

    结尾有点老套。尤加(其实也就是“我”吧,不过转换“第三视角”了,还是说“他”比较理智),很幸运的捡到了一颗闪闪亮的珍贵的红宝石。因为小小的私心,没有上缴。真的很难得有这么漂亮的东西可以送给心爱的哥哥做生日礼物啊!他这样想着,便大胆的破坏了街主制定的规则,固执的保留下这颗宝石。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也作了能够作到的准备:杀掉可能知道内情的一同拣垃圾的小伙伴,跟觊觎哥哥生日礼物的坏蛋搏斗……能够作到的他都去做。他作得好到超过自己的年龄。但是得到价值超过个人能力的宝物从来都是祸患的来源。于是尤加痛苦的死掉了。

    死法被指定为是肢解。死亡在垃圾山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在藏下有价值的物品时,尤加就有了作为背叛者死亡的觉悟。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让尤加绝望而不能接受。

    『死刑执行人是哥哥!』

    不!NO!

    然后――我醒了。

    灰仆仆看不出颜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饥饿的光。

    “我”现在是一个想走出无聊垃圾山群的迁移者。

    已经十天没有吃任何食物的肚子,痉挛得象要把身体融化掉。更长时间没有营养的食谱让少年的身体可以不用化装的出演骷髅战士。

    一阵眩晕涌上来。“我”赶紧捏紧了手中粗糙的长矛。『要是掉落了,再捡回可又要浪费不少体力。休息一下。只能是一下下。一定要在今天捉到这个垃圾山的领主――一只庞大的变异鼠。拖得时间越长,身体就越差,得到食物的可能性就越发渺茫。』

    眩晕的间隙,也会责备自己,不应该离开出生地。拣垃圾的日子虽然平庸,但是一定可以吃饱肚子。特别是在自己力量增强,可以从弱者手里抽头以后,饥饿就几乎不存在。继续一两年以后,说不准可以到聚居街过夜,可以尝尝一种叫做女人的食物――据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食物,但是“我”不是很相信。光看她们身上的肌肉分布,比小孩可能要好吃,但是绝对不可能比变异鼠更美味。至少不可能超过还没睁开眼睛的乳鼠的滋味。

    一想起曾经端过窝的变异鼠一家子的口感,肚子更加饥饿了。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不愁温饱的出生地,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的呢?

    因为太无聊了吧。

    贫乏的邻居圈子。贫乏的生物圈。十多年也看不到新面孔。实在无法忍受。或许他人可以忍受,但是自己不行。对于聚居街老大的位子也没有兴趣。非常想非常想看到新的东西。不知道垃圾山的那边会不会有新鲜?这个问题一旦出现在心里,就象种子遇到雨水一样开始蓬勃生长。最终,还是搜刮了能得到的食物和武器,选了一个方向出发了。

    ……得到的结果就是饥饿。

    原来,垃圾山的后面还是垃圾山。

    不。一定是“我”走得还不够远。“我”要走得更远……一定要得到食物。就在今天。

    不动的时间足够长久,老鼠开始试探着靠近了。果然,虽然有垃圾可以为食,但是毕竟“我”身上的血肉还是更吸引它吧。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我”镇定的判断距离。饥饿之后,力气不够。五到八矛的距离是最合适的。再近虽然能增加准确率,但是自己就危险了,变异老鼠是一种非常凶猛的杂食动物,是垃圾山唯一的非虫类生物。

    八矛。七矛。六矛。五矛半――出手!

    成功了。刚刚要加速的家伙被“我”钉在了一个大型垃圾上。这样的重量不好逃命吧。“我”忍不住狂笑。

    有吃的了。不再饥饿。“我”可以走得更远。走到垃圾以外的世界去……

    眩晕。咫尺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不!NO!

    然后――我醒了。

    ……

    以上,就是我的现状。

    一个梦碎了,就会有又一新的个梦浮上来。梦里面套着梦,醒来后还会醒来,赶争朝夕,不舍日月。每个梦都那么真实,每种感觉都那么入骨。就算是庄子,也会被迷惑吧,何况是我这样一只渺小的蝴蝶。

    “我”,“蝴蝶君”,象最敬业的演员一样匆匆忙忙、赶场转场:

    一会儿是被抛弃最后饿死的婴儿,一会儿是被背叛手下围欧的首领,一会儿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死因、“第三视角”复查才知道是无辜受累的路人甲……

    自杀、他杀、意外死亡;饿死、累死、勒毙、摔死、刀伤身亡、枪伤致命、断头、脊柱断裂、肺脏充血、脾脏破裂、在食物锅子里面慢慢被煮熟……

    男性、女性;老人、小孩、婴儿、青年、壮年……

    『还有什么身份我没有扮演,还有什么死亡我没有经历?!』

    ……然后――我醒了。

    天空是奇怪的暗红。垃圾堆很巨大,垃圾堆里面的物品也很巨大。

    真奇怪!

    “第三视角”复查:一只被粗糙铁矛钉在地上的变异鼠。

    嗯,这个场景怎么看着很眼熟。眼前一花。可恶,自动进入“第一视角”了:身体很痛,一种被贯穿的通透的痛。怎么折腾也动弹不了。这时,一个眼睛绿油油、笑得比恶鬼还狰狞可怕的人形生物向“我”走了过来。

    不!NO!

    然后――我醒了。

    凉凉的风从身边吹过。地点是在房后的屋檐下,布景是混乱的垃圾堆,人物是奇形怪状婴儿椅中不到两岁的娃娃。

    一个很乖的娃娃,从来不哭也不叫唤。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是银色的,眼睛是罕见而漂亮的浅金色,但瞳孔明显没有焦点,肯定是瞎子。有人说话逗弄也没反映,可能是聋子或者傻子――这就是这个梦境中的“我”给众人的印象。人们总在嘀咕:“不知道凯蒂为什么要养着这个废物小孩,即使是亲生的,也不值啊。”

    不值得、不值得。

    虽然被很好的疼爱着,我却最不喜欢这个梦,因为在这个梦里,我残疾又弱小,唯一的自由就是发呆。

    但是,仍然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这个梦境总是反复出现。

    我唯有使用“第三视角”,留下那残疾僵硬、完全无法指挥的肉体,让精神去漫游。

    虽说是“漫游”,其实也不能走得太远,不然,就会因为脱力感而晕厥――或者应该说说成是从这个梦里苏醒出去?

    房子里面,我曾经进去过一次,然后,就彻底丧失了探索欲。任凭是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妈妈打情卖俏,跟不同肤色不同体型不同相貌的“爸爸”上床吧?

    垃圾堆,我也已经研究透了。垃圾的成份,其中的居民(当然你们明白,居民是指蟑螂和蜘蛛),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从数目、位置到婚史和子女状况,完全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这不是因为我很有耐心,只不过是这个梦境中的生物种类太匮乏,而我无聊的时间又太多,所以才有了这样惊悚的成果。

    “我”有点理解那个死于迁移路程的悲剧少年了。无聊、寂寞、不是那么好忍受的。所以,当一只刚成年正在寻找个鼠地盘的老鼠无意中误入聚居街的时候,我明明知道变异鼠是一种多么凶猛危险的动物,还是忍不住惊喜的心情,好奇的迎了上去。老鼠兄看不见我在空中的“第三视角”灵体,发现我的本体之后,它的黑眼睛怔忪了好几瞬WWW.soudu.org。当我以为它已经体会到我的友好时,它向我扑了过来,恶狠狠的一口咬在“我”的脚上,把我往地上拖。

    我不知道它是想吃现食呢,还是想把我收藏起来做储备粮食。本来,我应该为这个梦境将要彻底解脱而欢呼,但是转瞬却又想起了梦里这个“我”的妈妈。那可是很稀罕的配角啊!……

    老鼠兄很粗鲁,弄得我很痛、很痛。于是,我决定不陪它玩了。转换为“第一视角”来自救,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手脚软弱无力动不了,喉咙干涩喊不出。下一瞬,因为伤口的剧痛,“我”居然嗖的一声……自动转换成“第三视角”了。

    耶,“第三视角”没有身体指挥权,这下子可没救了。

    眼睁睁望着小老鼠撕咬“我”的身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一次,我决定放弃:“算了,再死一次吧。死于鼠吻,当然……很糟。但是,也许以后还有更糟的,所以……再说,旧的梦不结束,新的梦不会开始。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吧……再说,就算想拒绝,实际上也没有办法吧。虽然很惋惜好不容易得到的妈妈的配角,但是……”

    就在我胡言乱语说服着自己放弃的关键时候,妈妈大人上场了。仍然是一副衣衫半解、春色上脸的样子,却在看见我时,转变为焦虑和愤怒。

    妈妈的前工作对象呵呵的笑声说:“被咬了,都见到骨头了,很容易感染啊。南西,要不要找我帮忙再生一个?”

    妈妈一边用力拍打老鼠、查看我的伤势,一边严正职业立场:“离开了床铺,应该重新算钟了。”

    妈妈的客人:“……半价?”

    “按照规矩,顾客已经出门,应该算新的生意。”

    “算了……顺便提醒一句,你对这个小孩投入太多了。不值得。”

    “我知道的啊。但是……”妈妈含着眼泪强笑:“已经投入了,没办法啊。”

    在那次意外事故之后,我就新添了现在这个奇怪形状如同囚车的婴儿椅。你问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在房子里面。啊哈,那是不可能的。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房子里面有客人时,我受到伤害就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了。因为我似乎非常不受欢迎啊。

    切,其实,我还不愿意回到这个梦里啊!

    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了,就随意吧。貌似,“我”又长大了一点点,那么,精神力量也应该成长了一点吧。OK,这次的目标就定做“越过垃圾堆,到外面去”吧。出发!

    『垃圾山的后面是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好奇,我的灵体慢慢前进。突然,一阵宛若呕吐的脱力感翻涌上来……

    不!NO!

    然后――我醒了。

    预告:

    私有之物

    同人的基本原则:每章至少要出场一个原著有名字的人物。第一章就有一个,库洛洛。虽然只出现了一个名字。不过他在这些梦里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他以后的某些性格和重要原则,以及“我”对于他的态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