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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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吴哥窟回来后,我要德信带我到骷髅山去,亲眼见识这人类空前的惨剧。德信说:

    “说心里话,我在也不愿意到这个使我恶梦不断的地方去。好吧,好吧!我带你再去一次吧。”

    我们到了那儿门口,德信看了说:

    “与五年前相比,变了,周围变大了。”

    一条通向入口处的道路,有很多店铺,卖小吃,饭店,卖旅游品,照相等等应有尽有。兜售各种各样的物品的小贩挤满了整个街道,其中还有不少是拉皮条的人。

    五、六年前是没有大门的,现在建了大门和围墙。进去要买门票,还得排长队进门,分成百十个人一批。买好票后,我看着这排着上千人的长队发愁,与德信说话。只见队伍的前端有人在向我们招手。是个三十左右岁的女士,她示意要我俩插在她的前面。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地进了里面。

    德信说,这座上万个骷髅堆成的“山”没有变,“山”顶上盖起了顶棚,以保护下面的骷髅。增加了前面空地的面积,铺设了一排排连起来的草垫,以便参观的人跪拜。

    我虔诚地跪在草垫上,心里默默地祈祷:和平,和平,世界永远的和平!人民当家作主再也不是一句空话,不为政见不同而为难人民。……

    我见到那位女士在不远处跪着,双手以佛教礼数合十,立在鼻尖和脑门前,闭着眼睛,默默地祈祷。我突然发现,她穿的黑色连衣裙上的左臂别着一块折叠的黑布。我想,也许她是这一带人,肯定家里有人死在波尔布特集团的暴行里。

    wWw. 有个大人物来了,当地的人都喊着:

    “拉那烈,拉那烈!”

    柬埔寨奉新比克党的头,柬埔寨人民的小爸爸,诺罗敦•西哈努克的儿子拉那烈王子来了。当时,正值柬埔寨议会中期大选,他们与洪深的人民党展开激烈的竞争,抓紧任何机会进行拉票。

    他彬彬有礼地与每一个人握手,敬礼。

    在边上的一间小礼堂里,说要放影视资料,但是,拉那烈王子的演讲放在前面。我和德信都得到一份翻译成中文的文字资料。

    演说不算长,他先控诉了波尔布特集团及其所谓的柬埔寨解放军的暴行,给人民带来了种种灾难。接着,他表明了奉新比克党的一贯反对波尔布特共产党的方针,然后,他攻击人民党如何不管人民的生计,如何勾结国外势力,破坏柬埔寨的国际形象等等。其实,洪深的人民党得票比率,要比奉新比克党高,原因就是他一直就是波尔布特的最大死敌。

    放了一些战争年代保存下来的资料影片。

    从里面出来后,看到那位女士,德信用

    洋泾浜高棉语跟她讲话。可是那位女士瞪大了眼睛,摇着头什么都听不懂。她微笑着,突然冒出一句话:

    “呐勿要跟我讲听勿懂咳话,讲上海咳话好了。”一句地道的上海话。

    我俩大吃一惊。怎么她是上海人!

    “侬是上海人?为啥要到这里来?”德信问

    我也问:“侬有亲人嘞了疙瘩里遇难?”

    “是啊,我也是波尔布特的受害者。”她止住笑容,神情严肃地说。

    我正要“打破沙锅纹(问)到底”一辆白色的大奔驰开到她的面前。她向我俩点头笑了一下,正要上车。我赶紧问了一句:

      “小姐贵姓,住在啥地方?”

    “我姓高,住在波成东大饭店。再见!”说完,车无声息地走了。

    德信说:“不得了,那辆车的车牌号是王家专用的。奇怪,她到底是谁啊!”

    回到我们住的宾馆,梳洗一下,我俩准备吃晚饭。当德信准备到自己住的宾馆下面的餐厅去的时候,我拉住了他,说:

    “今天得调调口味,换个地方吃饭。”

    我俩拦了辆的士,一上车,德信就说:

    “波成东大饭店。”

    哦,这个机灵鬼,早就猜透了我的心思。不过,这里也许有点误会,什么误会,过后会明白的,不慌不忙。

    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波成东大饭店。这里离机场只有八、九公里。

    在饭店的楼下餐厅里,我们找了个餐桌,正好可以看到楼上下来的旋形楼梯,有可以看到电梯口。我们要了两大杯鲜榨柠檬汁,耐心地喝着,眼睛不离两个下楼出口。可是我把柠檬汁慢慢喝完了,还没有见到目标的出现。

    我坐不住了,站起来到两个餐厅看看。波成东饭店有两个餐厅。一个是西餐厅,除了传统的西餐之外,印度和泰国的才都在这里。另一个是中餐厅,除了中国菜之外,日本、越南和当地的一些菜都在这里供应。我在两个餐厅走来走去,都没有。难道她没有来吃饭?我把头转向身后,像倒退那样走着,没想到踩在人家的脚上。我马上给人家说对不起。没想到被我踩到的竟是高小姐。

    “你寻啥人啊?是不是白天和侬在一道的那位先生。来,我带侬去。”她热情地说。结果,她有把我领到德信那里。

    德信以为是我找到她领她来的。马上站起来拉好椅子,请她坐。

    她说:“那么远的异国他乡,碰到老乡真不容易。好,就坐一息吧。”

    “高小姐是……”我正要开口讲,有人来干扰了。

    两名服务小姐,走到她的面前,向她鞠躬后说:“高小姐,我们大堂的朗卡经理正在找您。问您……”

    “我刚才已经碰到他了。”她对服务员说。那服务员也给她端来了一杯柠檬汁。

    于是,我又开始想好的话题,又有人来搅局了。一位头发梳得可以当镜子用的男服务员,过来把手伸给了德信。说:

    “我的周大老板,来了几天啦?”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来了一个星期了。”

    “住在哪里啊?怎么久了,我怎么没有见到您?”

    “我们住在高棉大酒店。”

    “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在哪里怠慢了您?”

    “不,不!那天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正在接待一个美国的旅游团。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周大老板,我可以保证,任何时候,我们波成东大饭店,永远有您的套房。”

    德信把我和高小姐介绍给朗卡经理。

    我握着他的手说:

    “朗卡先生,为什么你的中国话讲的那么好?比我这个中国人还标准。

    “我在北京的时间很长,学习,当然不是学酒店管理,是学这个。”说着做了个射击的动作,“是波尔布特老家伙派我去学习如何杀人。”

    他向高小姐鞠了一躬,说:

    “高小姐就不用介绍了,我们是老朋友了。刚才金边外事处的卡瓦先生来电话,说今晚他不来陪高小姐共进晚餐了,明天他一定来。”

    “没关系。”她说。

    “那么,我已经为您准备好的贵宾套餐。我看,就端到这里来,与您的老乡共用吧。今天的菜很不错啊!”

    她环顾我们两人后,说:“好吧。”

    德信说:“那末,就给我们加几个菜吧。”

    “不,”朗卡经理摇着手指说,“我告诉您,高小姐是我们的贵宾,是柬埔寨人民的老爸爸的贵宾。如果她今天要请整个大堂里的人吃饭,我们的老爸爸也会付帐的。再说如果没有高小姐,我也会请周大老板的。”说完,他举起手,手指在空中打了个响亮的榧脆。

    浓装打扮的六名女服务员每人端了一大盘菜肴,摆在桌子上。

    我吃过不少美味佳肴,但这次享受是我影响最深刻的。

    一条清蒸的当地人叫萨巴鱼,足有二斤多。它像我们那里的牙鲆鱼。厨师把它去骨后,连着皮从里面把它切成薄片,沾着精制的汁水生吃。这是一种日本人的吃法,原汁原味,营养丰富。

    一条也是洞里萨湖里的河豚鱼,个头比其他地方大的多,浅黄色的表皮。它肉质是鱼类中最好的,经过专业的厨师加工,剔除有毒的内脏和分泌腺,才能食用。蒸的时间恰到好处,咀嚼时牙齿有一种吱吱的感觉,味道清淡鲜美。

    一道菜是印度洋里的海豚,它的肉质像烧得?的牛肉,口感极好。还有其它的几道菜,做的精美。我们是在托老爸爸的贵宾之福啊。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来打搅我们了。我干咳两声,看了她一眼,准备说话。

    “朱先生,您好象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是吗?”

    “是的,我怀着十分的好奇心,对您与这个国家的关系,究竟怎么一回事,到现在一无所知。”

    “好吧,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那我应该把自己的情况对你们说一说。我曾经说过,我也是波尔布特份子的受害者。是不是?”

    “是的,你说过。”我说。

    “三年前,我的丈夫就在这里遇害的……。”

    下面,我把这段故事给大家叙述一遍。

    她叫高小琳,一九八八年在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化工系毕业,分在上海金山石油化工总厂工作。三年后,她与从事化工机械的许士敏工程师结为伉丽。新婚还不道德半年,总公司接到了援外任务,为柬埔寨建一个天然气化工厂。许士敏被批准作为第二批设备安装的人员。当时,第一批建筑已经基本完成。

    依依不舍地告别新婚妻子后他来到了金边西南贡布省沿海的一个小镇。那里,天然气化工厂的建筑群体已经初具规模,许多装箱的大型设备和海运集装箱已经到位,正待吊装。预制的非标设备和管道正在加紧制作。

    许士敏带着安装人员和柬埔寨在上海的实习生,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安装工作。

    经过三个月的加班加点的工作,设备已经安装完毕,大型的气柜开始储气,已经具备投料试车的条件。

    一天是休息天,许多同事上街去了,许士敏和两位同事在家打整衣被,整理宿愿舍。突然来了七、八个武装人员,穿那个时代的军服。他们一进来就把起枪对准了许士敏,其中一个还背着一个金属的容器,这是个火焰喷射器。许士敏对两个同时说:“要坏事,他们是来搞破坏的。”

    一名三、四十岁波尔布特份子说:

    “一看我就知道,你们是中国人。我对中国的感情很深,在反对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的斗争中,中国是我们的老师。我在你们国家学习生活过好几年,十分敬仰伟大的中国。我们和你们应该是同志,是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现在,我们一起共同完成一个任务。只要你们带我们去工地,就算完成了任务。”

    其实,中国援建的施工队,在离国之前就学习了柬埔寨国内的形势,明确提出我国党和政府对波尔布特集团的态度。这是一个极左的派别,中国与他们在十多年前就划清了界线,已经向国际社会声明。向援建人员交代过,不与波尔布特份子有任何来往,不参与该国的政治纷争。

    “我们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参与贵国的任何政治派别和斗争。你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许士敏说。

    另一个匪徒拿一支中国制造的冲锋枪的枪柄在许的身上使力地砸,说了一些话。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他们还听不懂这话,但意思很明白,不带他们去,就要打死你们。

    厂里就要试车,两个巨大的气柜里已经装满了两万立方米的天然气。如果一旦爆炸,那么,附近几个平方公里的一切,就会夷为平地,任何生物都会烧成灰烬。

    许士敏被那家伙砸倒在地,另两个同事上来扶起他,也被他们用枪柄砸。

    那个所谓对中国有感情的家伙,拔出手枪,对准许的一名同事的脑袋,说:

    “我数到十,如果你不与我配合,我就开枪。一,二,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