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班拉的车来了,我与阿莉激动地招手,跳着脚向他们指引方向。没想到,有几名绑匪躲在暗处,本来是要阻截斑拉的车,现在看到我俩,就从暗处上来给了我一枪托。我被打晕了。她被那些人抓了起来,蒙上了眼睛。两人一起被装上了车。
我问她:“装我们的车开了多长时间才停止?”
“大约有二十分钟。”
我习惯地看一下手表,那块精美的雷达表没有了。就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估计是上午八、九点钟。”
我看看周围,估计是个地下室。
门被打开了,进来两个人。他们都套着头套,那种用女人不透明的连裤袜做的头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的五官。
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听不懂,阿莉做翻译。问的主要是我的身份,其他人的情况。该回答的我都回答,不该回答的我都推说不知道。
其中一个矮小的家伙说:“朱先生,别害怕,请你们来,是交个朋友。”
我说:“你们打算怎么办,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那个略高一点的人说:“好说,好说!就是这个,这个。”他用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姿势,套子里的脸在微笑。
“要多少?”
“不多,不多。”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
他点点头:“五十万。是美元,别忘记,是五十万美元一个人。”
这比我估计的数字要高出几倍。我摇了摇头。
那个瘦小的人说:“你们不值钱。如果我们抓到了周老大,那么就是五百万,一千万了。朱先生。”
我还是摇了摇头。
那个高一点的家伙,走到阿莉面前,仔细地看看她,就用手指在她脸上拧一把,说了句什么。阿莉打掉他的手,大声地说了一句话。
我明白,这是绑匪惯用的手段。
那个瘦小一点的人上去一把,就把她抱起来,扛在肩上要出去。另一个人看着我朝我点点头。
我投降了,大声地阻止了他们。他们把阿莉放到了我的身边。
“我怎么去取钱?”
“这好办,等一下我领你去打电话。这里没有信号。”他问我要了德信的手机号。
中午,他们派没有蒙面的男孩,给我们送来了饭。饭菜还不错,我们没有立即去吃。
小家伙光着脑袋赤着脚,有一双略为分开的大眼睛,塌鼻梁,显得很机灵。
那孩子用老挝语说:
“我们老板说,每顿饭一百美元,将来一起结账。”
还是阿莉担任翻译。我没有朝孩子抱怨什么,问他:“你们老板是谁啊?”
小孩想了想,说:“扎嘎里,是我爸爸。我爸说,嫌贵了,可以打个折扣。”
我说:“太贵了,一百美元可以养活你们一家人半年。”
他瞪大了眼睛:“真的?一百美元值多少个基普?”
“孩子,一百美元值三千几百个基普。”
“可是,这价钱是他们说的不是我爸爸说的。”
“他们是谁呀?”
“就是把你们抓起来的人。”
“我以为是你爸爸把我们抓起来的。”
“不,我爸爸才不会呢!他原来在坡地下面的班宽村开了个饭馆,后来马车翻车断了一条腿,就回家了。”
“噢,我想起来了,那饭馆就在公路边,我在那里吃过饭,是不是?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拉班达。”
“几岁啦?”
“十岁。”
“好,拉班达,我会付给你爸爸钱的,一点折扣也不打,你……”
说着,门被推开了,一个手持冲锋枪的人,向我们愤怒的地喊叫。
拉班达说:“快吃,我马上来收碗。”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其实,他家也给看守我们的绑匪送饭。由此我知道,他们的老窝离开这里很远。
我一边吃饭,一边对阿莉说:
“班宽村,在公路旁,记住这个地名。我们就在这附近。还有,孩子的名字叫拉班达。我们总有机会与你的爸地通电话的。”
阿莉说:“你真行!”
我们三下五除二地就吃完了饭。敲敲外面的铁门。拉班达进来了,收碗。
我故意大声地说:“孩子,你送来的饭很好吃,谢谢。”阿莉也大声地翻译。
他问:“你们吃不吃早点?”当地人平时不吃早点的,除非农忙时的一、二个月。
阿莉大声回答:“我们吃早点!”在他的口袋塞进了两个基普硬币。
拉班达提着饭盒,走到门口,回头说:“那我明天给你们送早点,我去跟爸爸说,早点就不收钱了。”
我们正要说谢谢,铁门哗拉一声被打开了。一个手持卡宾枪的劫匪,说了句什么,把孩子拉了出去。那家伙没有带头套,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矮个子。门口另外还有一个在来回走动。如此森严,是他们没有捆绑我们的原因。
第一天,绑匪没有任何人来。
晚上,这是我俩人生中都是第一次失去自由的一个晚。开始,她有些坐立不安,反复地说:“爸地一定逃出去了,你说呢?他一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是不是啊?喂,你说啊!”
我点点头,把她搂的更紧一点,算是我的回答。其实,我的心事重重,在估测这伙人的来历。我有一种预感:这伙绑匪不象是当地人。不久前,我专门收集一些老挝方面的人文地理历史和政治方面的资料,花了精力研究过。老挝独立已经二十来年了,有逐渐消失中政治上的残余敌对势力。他们有国外支援的经济基础,一般不会参与民间的纷争,更不会参与绑架勒索。由于老挝西北部所谓的金三角,是世界著名的毒品产地。由此而来的错综复杂的原因,使这个国家的入境条件和管理,比较混乱,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有一些鱼目混珠的人物,在此混迹。
那么,他们究竟是何方人士呢?
“你在想什么呀?”
“我们出不去了,要葬身在这里了”
“胡说,不可能,我爸地一定会来救我们出去的。”说着她紧紧地抱住了我。
老挝没有冬季,十月下旬却是全年最冷的月份。晚上寒气袭人,我俩只能紧紧地抱在一起入睡。
第二天早晨,应该是星期一,拉班达没来,他的父亲一拐一扭地送来了早点,还带来了阿班达的姐姐拉英达。他告诉我们,小儿子要上学,这几天由他姐姐送饭。送来的早点是一碗放肉的米线。
可是当天晚饭还是拉班达送来的。他说,还给门口的?家伙送来了酒。他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我默默地在他口袋里又放了五个基普。
第二天,绑匪还是没有来。这是与我和外面的人在打心理战。让我们着急,沉不住气,会答应他们苛刻的条件。
一连过了三天,没有任何动静。到了第四天早晨,我正在锻炼身体,做广播操,上次来过的两个绑匪,与送早点的拉英达姑娘一起来了。等我们吃完米线,高一点的家伙开口了:
“这几WWW.soudu.org天好不好?朱先生,想不想家?”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放我俩?”
他又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说:“钱还没有到手。你们的周老大太难说话。”
另一个家伙说:“他担心我们已经撕票,所以一定要与你们通了话再做决定。现在我们带你去打电话。”说着拿出了一快黑色的蒙布。
阿莉走上前挡住了他,说:
“要通电话,我必需去。你们已经知道我是他的干女儿。”
俩人交换了眼色,说:“好啊,周大小姐,成或者不成就看你的了。”我已经根据话的音调,猜出几分内容了。
我们被蒙上眼睛,坐上车,就出发了。
趁我们的事处于僵局:我现在继续德信给wWw.我讲的自己的故事:
一九七五年,从春天开始,中国的援越抗美的部队开始分批地撤回国内。
驶向中国广西的运兵车,在友谊关前等待编组。数以万计的中国战士,迫切地等待回家与亲人团聚。在纵横交错的铁轨两旁,许多穿着没有标记军装的军人,把随身携带的食品和越南的米酒,东一摊西一堆地在聚餐。将要各奔东西的战友们,有的在划拳喝酒,有的热泪盈眶地在对方的记事本上,留下了自己的通讯地址,还相互交换像片。
周德信没有在其中,孤独地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小山头上,遥望着北方。
祖国啊,诺大的祖国!哪里才是我可以安心藏身地方?
当年离开上海时,父亲已经身患绝症,不久就离开了人世。母亲改嫁,兄长已成家,占据了不足十平方米的亭子间。也许,自己最后的归宿依然是云南西双版纳。……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观察了地形,悄悄地从小山头上下来,向相反方向走去。在不远处,他搭上了一辆去河内的军车。
在百废待新的河内,他举目无亲,上无片瓦,身无分文,下无立锥之地。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干过建筑工地的小工,晚上替班在大街上踏过那种“啊呜,啊呜”作响的人力车。可是,苦来的钱都被借给他车的人拿走了大部分。
严重的问题还不在于此。战争刚结束的越南,正在进行大清理,清查户口。什么查处越奸,镇压反革命,到处都是。一个月不到,他就无法待下去了。
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南方的顺化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这个纬度十七度以南的城市,是越南的古都,也是李士孟的故乡。他在那里当工业局的副局长。
在工业局的办公室里,他没有找到新上任的李副局长。却在一个街头小巷里听到了他宏亮而粗犷的声音:
“站住,你们全部给我站住!妈妈的,她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们明白吗?”
他的后面有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那些孩子是黄头发的混血儿,是性欲旺盛,惯于寻欢作乐的美国大兵留下的孽债。其中一个女人的头发已经被他们剪得剩下了一半,还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他的面前是一群手拿剪刀的人,要冲上去,叫喊着:
“她们是婊子,是越奸,出卖自己,出卖祖国,不要脸!……”
“剪掉她们的头发,游街示众!”
“那几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婊子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一个带头的群众,冲上去抓住了一个女人要动手,被李士孟拉开,推了回去,更多的人又上来了。
他拔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人们安静了,看到他敞开了自己的外套,里面一排排金光闪闪的勋章。
“啊,国会一级勋章,一级红星勋章!是战斗英雄!。”人们惊讶了。
警察来了,认识他,喀嚓一个立正敬礼:
“报告李团长!顺化警察局阮抗法前来向您报到!”
他回了礼,两只脚依然在不断地踏步踏,似乎还在练兵场里检阅部队。
他对面前的人们说:
“同志们,在战争中,我们都受到了伤害,其中也包括她们。”他指着背后的妇女,抱起了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孩子,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孩子,继续说:
“战争已经结束,我们不再受到伤害了。那么,谁来为我们的苦难负责?”他把孩子高高的举过头顶,“难道要他们来承担战争的责任,难道要他们的母亲来承担责任?”
他讲得激动了,热泪盈眶。
人们也深深地被打动了,擦着泪水。
站在一旁的周德信,也为这位战友带头喝彩鼓掌。
“回去吧!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些无聊的事情那里。拿出全部的干劲来,建设我们的祖国!”
人群散了,都回家去了。德信望着这些敦厚朴实的人背影在想,多么纯洁、宽厚的民族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