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围墙甚高,霍景?占下这里以后,让人沿围墙里侧搭起了几座木台,守卫站在木台上,比围墙高出去小半个身子,可以居高临下,得占地势之利。朱阿秀率领一队人悄悄掩近的时候,正值守卫都下木台去吃饭了,这面的围墙后面,止有一人,面朝着里,一面啃着馒头,一面倚着墙和下面的人说话。朱阿秀见正是时机,几步抢到墙下,一个弓箭步扎住了,挥手一招。紧跟的便是那名负责清扫外围的好手,当下会意,疾冲几步,跃起身来,一足再在她腿上一点,借力再次上蹿,起到最高处时,已与那名守卫齐平。一道凄厉的刀光闪过,那人顿时毙命。
这次狙杀着实漂亮,无声无息间便一击成功。朱阿秀一挑大拇指,跟着招呼后面的人赶紧掩上……
祠堂里对临近的危险浑然不觉。大部分人散在院里各处,吃饭休息,悠闲地相互开着玩笑。有两个吃完了饭,站起来道:“老亮,下来罢,我上来替你……”但忽然就住了声。
――木台上,那名守卫静静地倚在墙头,脑袋软软地垂着,有什么东西被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了,一种让人心里发寒的诡异气氛不声不响地散了开来……
所有人都住了声。
“啪嗒……”
一滴血从木台上滴落下来……
手上的汤碗落了地:“啪!――”
令人心悸的平静中,猛然间迸发出一声嘶喊:“抄家伙――!散……”才喊得一半,“嗖”的一箭飞来,正中咽喉,将这一声硬生生从中划断!
就在同时,子弹和箭矢犹如落雨般从墙外飞到,顿时射倒了数人。惨叫声中,另一面墙上的守卫也中弹跌落。紧接着,墙外有无数条身影翻跃进来,落到木台上,反占住了地利,居高临下,火力更加猛了。底下众人措手不及,只一转瞬,人手便损折大半,剩下的十几人见院中无法守御,迅速撤入屋内,门旁、窗后、各处通道口,立时都守把住了。
这次突袭,倏忽而起,须臾间胜势已成。朱阿秀见对方撤入屋内去,摆出一个困兽犹斗的架势,下令暂停攻击,大声喊话道:“霍景?,你在吗?”
屋内无人答言。
朱阿秀又喊:“我是长枪会的朱阿秀,霍景?,你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屋内有人答道:“干什么?”
朱阿秀道:“霍景?,这里前后都是我们的人,你走不出去了!你小觑边城的英雄好汉,跑到半边坳来,是你自投罗网,你在省城捕杀我们的弟兄,今天报应临头,也没什么好怨的。听我一句话,乖乖出来束手就擒,我要捉的只你一个人,剩余的我都可以放了他们走路,怎么样?”
屋内静了一阵,隐约听到里面的人在低声交谈。又过了一会,那个声音又道:“这是你一面之说,我出来,你怎么保证他们平安无事?”
朱阿秀道:“我们长枪会说一是一,只要你出来,我绝不留难他们。”
屋内又不作声了。
身边有人凑近来道:“好象有古怪。”
朱阿秀也早在疑心:“象是在使缓兵计。你转到后面去看看。”
那人答应一声,从藏身处向房后绕去,不料没走得几步,正要从两处屏障间的空隙里疾穿过去的时候,“啪”的一声枪响,那人“扑”地倒了。跟着,屋内几个方向上一齐开火,枪声复又大作。他们手里的是新式火器,威力了得,这一轮枪打下来,长枪会这边也有不少死伤,其余人被逼在院内各处屏蔽的后面,十分狼狈。朱阿秀骂道:“姓霍的使阴的。得想个法子,逼他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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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又一排枪打完,枪声稍稍停歇。便在这时,院内各处屏蔽后面,突然有几十支火把丢了过来,不多一会,屋子内外便有几处燎起了火势。屋内似乎起了惊慌,有人喊道:“火!火!……”长枪会想借机冲进去,仍被火力逼了回来。
朱阿秀大声喊道:“霍景?,这屋子耐不了火,你们撑不了的,出来罢!”
火势越来越大,渐渐延烧开来……
朱阿秀又喊:“霍景??”
她凝神细听,听见屋内传出来骂娘的声音,因为烟熏而大声咳嗽的声音,还隐隐夹杂着低声的叱喝,彷佛屋内众人起了纷争,至于说的什么,却听不真切。她心有所动,大声喊道:“屋子里面人听着,我说的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是霍景?捕杀了我们兄弟,今天只捉他一个人报仇,和旁人无关,你们何苦陪他一起送了性命?识时务的,把姓霍的绑了献出来,不但放你们走路,还另有打赏,要死要活,你们自己挑罢!”
――“噼啪”“噼啪”,那是火越烧越旺,把屋子的梁、柱、家什……烧得爆裂开来的声响。
屋内忽地有人一声大吼:“我受不了啦!”喊声间,一人狂奔而出,看脸上已被烧得须眉尽卷,大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霍大人他不……”才说了半句,屋内“啪啪”两枪,将那人撂倒了。
长枪会众人大怒,大声聒噪道:“叫你们硬顶!看你们能顶到几时!弟兄们,给他们加加火!”又是十几支火把向屋子投去。火势更加猛烈了。
只听屋内的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声相吵,好象为什么事争执不下似地,只断续地听到“你们……要脸不要……那帮子是贼”的声音。突地枪声又响,这次却不是朝外面打的,包裹在“噼啪”的火声里,显得异常沉闷。枪声断断续续地响过十几下后,屋内便再没了声息。
朱阿秀觉得不对劲,大喊:“霍景??霍景?!”
段小湖道:“我们冲进去罢?”
朱阿秀还没回答,忽听“轰隆”一声,木屋坍塌,把屋里的人都压在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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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渐渐熄灭。祠堂被烧成了一片焦砾。众人在火场里搜索,用挠钩把砖石木瓦下wWw.被烧得面目难辨的尸身一具具搭了出来。
“一,二……九,十,十一……”
朱阿秀找了曾见过霍景?的人来,让他逐一辨认。那人认了半天,摇头道:“没有。”
段小湖叫起来:“怎么可能!咱们四面包围,姓霍的不可能还有路逃得出去的。”
朱阿秀却点头道:“果然。你记得那一个么?”她一指不远处的另一具尸体,“他从屋里奔出来投降,却被同伙从身后击毙。当时他喊的是:‘霍大人他不……’‘不’什么?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应当是‘霍大人他不在里面’这句话。霍景?一定在我们合围之前就走脱了。”
火场中找不见霍景?,长枪会众人早撒开了去漫山搜索。这时山下面有人喊道:“秀爷,你来看!”
――低矮的树丛中,一个光秃秃的枝桠上,一小截青色布条,正迎风飘拂。朱阿秀走过来,俯身细看。
“是新挂下来的。这布料是上等货,等闲人用不了。多半是他。”
朱阿秀听着,心里想到的是别的事。她站直了身子。这里,是从半山祠堂向山下镇上去的小路。从这里向下看,半边坳已近在眼前;她抬头上望,头顶上则是重重的山岭:有一团疑云从她心底里升了上来:
“半边坳是我边城的势力范围,这一点,霍景?不会不知。他若要逃命,尽有这一大片一大片的山岭可供他藏身,虽然他不知路径,最后总会让我们搜了出来,可总要比逃到镇上去多了几分成算。以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放着进山的路不走,反而自蹈死地,躲进了半边坳去?除非……除非现在半边坳上,正有一个可以接应他的人,一个奸细,而且,一定还是一个他可以视之为倚靠的人,让他就算甘冒大险WWW.soudu.org,也觉得躲在半边坳里,要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这个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