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昱觉得喉里咽了什么,一口气哽在那,又吐不出,别样难受。
其实早知道申琏不是什么善良至傻之辈,这谪仙似的人,狠毒起来,谁都比不上。可是亲眼看到熟悉的模样完全变形扭曲的成另一个人时,心底说不是上倒了是什么瓶子,五味陈杂,道不出酸甜苦辣。
看着那翩然转身,回去对着韩谦的申琏。
夏侯昱心底苦涩,原来这就是距离。
衍艳伏在救场的重霄怀里,全身虚软,想起刚才那一瞬的惊变,仍心有余悸。
若是没抓的准,重霄的救援或是申琏那快如电穿过韩谦肩胛的手,稍微慢上一步,或许他现在就只剩下具温热的尸体了。
他不想死。
衍艳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怕死的,不然在端云楼里这么多年来,他想逃过多少回,却从来没一死以求解脱的心思,所以才在被在叫韩谦的疯子抓到时,把知道的都吐露了出来。在端云楼里这些年头,他已经深刻明白了卑微者的求生方法,并且不遗余力的如此做着。
他怕死,所以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衍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看到那人毫无犹豫的换下自己时,那一瞬,惊诧差点让他破口而出,大骂。
为什么!人都不该是先考虑自己么!为什么要救他这么个名义上的义子!他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娼妓,为什么……为什么要待他这么好……好到他承受不起,不能在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对不起。”申琏经过身旁时,衍艳咬着唇,最终还是低得让人听不清的说了句。
申琏的耳力却意外的好。向他绽露了个包容的微笑,同样细小却格外清晰的话语,一字不差的传到他耳里。
“不用说对不起,你是我儿子,救你是做爹的该做的。”
让人心中一暖的话语,用申琏的嗓音说来格外好听。顿了顿,他接下来的一句,却让人泪水不自主的流了出来。
“况且,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需要道歉。在那个时候,最先是保全自己,再来才能顾及上其他。你,没做错什么。”
泪水磅礴而出,衍艳伏在重霄肩上,泪水湿透了重霄的青衫,原来,原来自始至终他所求的都不过这么一句话。
他求的,不过是一人能解他,知他。
安抚了衍艳,接着便是要对付那伤了识君的人了。
韩谦么?
申琏看着那倒在地上,狼狈得和先前判若两人的人,儒雅和精明的气质没了,剩下的只是一脸的怨毒。
韩谦的手下早被围上的兵卒架开,一一推搡着送了出去,因而即便他如此狼狈,倒也没人上去扶他一把。
夏侯三人自持尊贵气质,一脸上位者的漠视,仿佛堂里根本没了这个人一般,只有不时扫过来注视申琏和堤防他的目光才说明,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还是在意的,只是这在意的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在意,这个,不言而喻。
韩谦看得明白,见了那走过来的白衣人,微有失神,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他错就错算了,这个算是夏帝定远王的弱点的人,并不是可随意掌控的。而他,不知道,这个弱点本身却是极其完美到没有弱点的人。
“还有什么要逼供么?我承认,我确实想谋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么?”
韩谦神色颓废,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把这群人送下去了。那样他也可安心的下去见峥了。
大家都下去了,九泉之下,峥一个人才不会寂寞……
只可惜,他太没用,做不到,不过自己很快就会下去了,就这样陪着峥,让他寂寞的时候不必一个人躲着藏着哭……
“可惜啊……”有人长叹一声,却是带着笑意的。
“可惜什么?”韩谦一怔,就对上了那双写满嘲讽的眸子,一种寒意深入骨。
“本来你就可以成功了不是么?”他说。
“对,只不过,我错算了你的存在。”韩谦苦涩。“算是千虑一失,败在这一招上了。”
“那――我要说其实你不是错在这一步上,你信不信?”
“怎么可……”正要笑,却直直的对上了那双初见是一潭静水般的眸子,里边藏着的东西让他不禁一颤。“你是说――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嬉笑,却是一种恶毒入了髓的模样。“韩谦,韩探花,韩大人,从一开始你那所谓的万无一失的计划,就在我预料中了,呵呵……不然,我怎么会来得那么巧?”
韩谦眼神摇摇欲坠般,看着面前的人,头次感到了恐怖。
“我能从你手里夺过莫忘,毫不意外的救出衍艳……你想,这可能只是巧合么?临场发挥自然做不到这么好的效果……”申琏的声音既大,又清晰无比,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从一开始,莫忘的失踪,到衍艳的不见……其实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没说出来罢了。他们都按预期的走到了你手里不是么?呵呵……韩大人,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预料中呢?”
“不,不,不可能!!!”韩谦带着哀求似的望向申琏。“要是……要是你从一早就知道我要怎么做了,为什么会放任我抓了他们?”
“这wWw.个……”申琏沾血的食指点上唇,卖关子似的顿了下,才接道:“自然是要看韩大人你走到最后一步才功亏一篑的模样是何等的动人……呵呵……”
所有人一阵恶寒。
看着被刺激的疯疯癫癫,状如痴狂的韩谦被人架走后,再看站在厅中抚弄着白虎的人时,不由自主的一个寒战。
申琏自然没错过这些人躲躲闪闪的模样,叹息了一声。
他那模WWW.soudu.org样只是对于伤了自家人的人才会有的。从对方最擅长的事情上击溃他,他护短到了不遗余力的地步,报复起来从来都是身体和精神上一起来的。
只是,这狠毒的模样,他从来不会对家人表露出来。
只是,即便他如此体贴,也未必有人领情,看了那各有所思的夏侯三人,及低头不语的重霄和恢复了精神目光别有深意的衍艳,申琏想,或许分别的时候是该到了。
“咳……”轻咳了一声,胸口闷痛让他知道这次实在是勉强得过了头,这伤不是十年八年的,怕是好不了了。果然强行逆转已施行的术法,特别是秘术,对这伤上有伤的身子来说,负担太大。
“――这里事情也差不多了。”看到众人的注意力差不多都转了过来,甚至先前托赶来看师弟的重惑照顾的识君,也被事后悠闲进来的仍是女装模样的重惑给带了来,现在还安静的窝在他手臂上。“所以……”
申琏绽露个温和的淡笑,春风一般,却让人深感其中的沉倦。
才来没半年,就历经了这么多风波,他有些累了。
“我打算,回山里养伤。”
端云楼,近日格外沉闷。
楼里几位大爷的心情不好,自然也就苦了围守着楼前的众护卫兵丁们。
天气上好,云浅风轻。
赵四打了个哈欠,仰头望着这难得的温和日头,正是催人欲睡的好时刻。
“赵爷。”突来地一声把赵四飞走去会云上仙女的神魂又给勾了回来。
“他娘的,谁搅了老子的好觉?”任是谁被扰了眠也都不会再和气,何况赵四本来就不是个和气的人。眯眼看去,夹在一大丛穿金带银的来寻欢公子哥里,这模样厚实的人格外显眼。
“赵爷,怎么火气那么大?谁惹着你了不是?”来人脸上笑容诚恳朴实之至,即便是赵四这等兵油子,也忍不住再把火气撒他身上,古语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更何况还是来给自个送东西的笑脸人。
“哟,严七儿,你不是上城来找恩人的么?前两天才走,怎么又来了?”
这人正是当初送申琏等人出了岐山坳后,又不放心的跟了来的严七,当初严七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不巧正碰上申琏他们在城里大闹一番,进城封锁得格外严,严七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要进城也不知道多打点下,于是进城里没一会就稀里糊涂的就被当成钦犯给抓了。
然后正碰上这赵四当时看守牢头,见他山里人老实也就聊上了,最后,还是赵四帮忙在定远王爷撤消海捕公文时,把他给放出来的。也算是有点交情了。
“嗨……赵爷,这人难找着呢……我明明听恩人说他是来安苏的,走的也是来这的路,这些天我找遍了所有客栈,都没找到他下榻的地方……”
严七说起这事,脸色一黯,将手中提着的野兔子给了赵四,在门边寻了地方拍了拍,便坐下。“恩人……哪那么容易找,这不今天打了几只兔子,寻思着给你送只来解解馋,顺面再找找。”
赵四见到兔子时,就已经眉开眼笑了,虽然军饷也不少,但是糊家养口的谁都不容易,盼着有点野味吃吃也能打打牙祭。
拍了拍严七的肩,赵四招呼了几个交好的兵卒叫他们帮忙看着点后,一屁股在严七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你也别愁啊――这人海茫茫的相遇,总是个缘分,今儿个你把那人的长相说说,我叫在城门口的些个兄弟帮你盯着些如何?”
“真的,那就多谢赵爷了……”
“嗨,谢什么,你时常送些个野味来,你嫂子都过意不去了……这样也别爷啊爷的叫了,叫大哥就好……”
“呐,那就按赵大哥说的……”
“嘿,这就对了,不过你找的那个人是啥模样?说来听听。”
“我恩人啊……恩人、恩人,长得好看……模样我说不出来,但你见到他,就知道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不象人似的,象仙子一般……”
“嘿?真有这么个人,我也想长长见识,不会比楼子里的公子还漂亮吧……”
赵四说着向身后的端云楼挤眉弄眼的示意起来,嘿嘿笑着。
严七面皮一红刚要说什么,却楞了住……
一只素雅的白靴迈出端云楼门口。
“嗨,看什么呢?”赵四不解,回了头去看严七望向的地方。
然后也住了嘴,下巴差点着了地。
美,真的美……
怕是严七说的仙子,也不过这模样……
这个人白衣翩然,纤尘不染,出尘如仙。
早就不象是人了。
那人不经意的扫过他们时,突然一顿,狭长美目含上了笑意,这笑容象是夏夜里,一池寒水上静静绽放开的白色莲华,清雅无比。又象是清泉流淌过人心,洗尽一切繁华纷扰。
“小七儿,你怎么到了这?我正要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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