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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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谈话

    肖桐:哎,你还记得上次讲到哪儿了吗?

    笔者:当然记得,他们都走了,茶楼只剩下你和蒋海彪。

    肖桐:对,他们走之后,蒋海彪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我,我像被剥光了衣服似的手足无措,他说我的情况他从朋友那儿知道了一些,尽管如此我还是实事求是的把我的经历与离婚的原因向他作了交待。蒋海彪一直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地听我讲。听完了我的叙述,他半晌没有言语,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猛吸两口后说:“不能戒掉吗?”我叹了口气说:“不知戒过多少次了。”

    “就这么难戒吗?”蒋海彪的话里带着训诫的口吻。我听了非常不舒服,想冲他一句,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可不知何故对他这个“霸道”的男人心生敬畏,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细声细气地说:“难,太难了,如果要这么好戒的话,那就不叫毒品了。”

    笔者:一朝吸毒,终生戒毒。说的确实有道理,人一旦沾染上了毒品,要想彻底戒掉的确不易。

    肖桐:毒品难戒不仅源于身瘾,还有心瘾。一个不吸食毒品的人,很难理解那种感受的。当时蒋海彪也是非常不理解的,他狠狠地掐灭了那支抽了一半的香烟,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抽出一支递给了我,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蒋海彪也重新点燃一支,一边抽一边给我上起课来:“肖桐,吸毒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吸得倾家荡产,就吸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杀人越货,卖身求粉。你想过没有,如果这样吸下去的话,谁还会要你……肖桐,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好女人,现在回头不晚,戒了吧。”以前听父母这样教训我的话心里很厌烦,但蒋海彪的话我却听得很耐心,那声音好像天籁之音,让我入耳、入心、入肺。那一刻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毒戒掉!

    不知不觉中我们俩谈了很久,这时他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说:“哪位?”电话里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只听蒋海彪接着说了一句:“哦,老大,你怎么又换号了。什么时间?行,我马上动身!”

    蒋海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随即也站了起来。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问我:“你有时间跟我出去一趟吗?”我说:“上哪去?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武断地说:“你不要问这么多,去还是不去,痛快点。”他的话句句咄咄逼人,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我无法拒绝他的邀请。我故意装出一丝不太情愿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拨通家里的电话说:“妈,我在朋友家打麻将呢,晚上不回去了。”妈妈在那头又开始唠叨起来,什么这么大了还贪玩,什么你啥时候能不让妈操心了等等,我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别啰嗦了,就这样吧,你先睡吧,妈。”不等我妈说完我就把电话挂断了,并关了机。站在我身边的蒋海彪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我一下,说:“说瞎话不打草稿。”我做了个鬼脸。

    出了茶楼,他带我登上了一列开往我还不知去向的火车,我与这个一见钟情的男人,开始了一场非常之旅……

    笔者:和一个第一次认识的陌生男人出行,你就不害怕吗?

    肖桐:不害怕,或许从小过惯了平淡无奇的生活,有一种猎奇心理吧。短短的相识就结伴出行,我不知该与蒋海彪说些什么,我与他并肩坐着保持着矜持的沉默。而蒋海彪则不然,他滔滔不绝地向我述说着他在监狱中的见闻,诙谐幽默的语言,手舞足蹈的表情,慢慢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发现,在他成熟稳健的背后还有着一颗孩子般纯真的心。在他的情绪感染下,我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感到离婚后从未有过的轻松释怀。我趴在面前的小桌上静静地听蒋海彪述说。他突然伏到我的耳边,轻轻地对我说:“肖桐,我唱首歌给你听吧?”我微笑着点点头。他说:“是一首狱歌,是我在监狱里写的。”听说是他自己写的,我更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说:“你唱,快唱。”

    一种深情而具磁性的男中音在我耳边响起:“月光呀照床前,狱中的我呀难入眠,如今走错了一步路,再想回头比登天难,母亲的养育恩情重如山,妈妈呀,儿子何时能回到您身边……”

    笔者:蒋海彪还会作词,挺有才的。

    肖桐:十八年监狱生活他有太多的时间来供自己支配,在空闲的时候他不是练字就是看书,还写了好多日记。刘所长,您不知道他的钢笔字写得多漂亮,吉他也弹得多美妙动听!蒋海彪说他十几年监狱没有白蹲,学会很多东西,最重要是学会了孤独,学会思考,还学会了狡猾。

    笔者:他是因为什么罪蹲了这么长的监狱呢?

    肖桐:十八年的牢狱之灾竟缘于一件不经意的事情。在蒋海彪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正在一个酒店里接受朋友的生日祝福,突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那个朋友叫甩子,甩子说他在歌厅唱歌有人欺负他,让海彪过来下。蒋海彪是个讲义气的人,二话没说,吹灭18支生日蜡烛,就匆忙离开了酒店。他到了歌厅见到甩子,连事发的原因都没问,就单刀直入地说:“谁欺负你?”甩子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小胡子说:“就是他。”蒋海彪拎起脚下一只酒瓶直奔过去,随着“咣当”一声,小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应声倒下。蒋海彪看情况不妙,拉着甩子迅速逃离现场。当他得知那个小胡子因伤及颅脑经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后,畏罪潜逃。然而法网恢恢,不到三个月他便被抓获,最终落得个十八年有期徒刑。

    笔者:蒋海彪的歌唱得怎么样?

    肖桐:我喜欢,他唱得很投入,声情并茂。我被眼前这个有着非常经历的男人深深吸引着。在列车一阵颤抖的瞬间,蒋海彪的一只大手已搭上了我的肩膀,很自然的搂着我,继续唱他的另一首狱歌:“年复一年时光如流水,我思念家乡的亲人,怀念家乡的水,亲爱的妈妈盼儿归,盼得心欲碎,望穿秋水呀,不见儿回归……”后来,我已记不清唱的什么词了,只感到脸发烫起来,怀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怦怦直跳。但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很享受。不知不觉中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靠了一下。蒋海彪从车门迎来一个他尊称为“老大”的中年男人,那人个头不高,胖胖的,壮壮的。中年男人落座后,他们亲切地交谈着。我注视着车窗外急速变换的风景,并不关心他们说些什么,就像一个邻座的陌生人。蒋海彪在给老大敬烟时,顺便问了我一句:“你抽一支吗?”我微笑着摇摇头。我历来不愿在公共场合抽烟。中年男人看了我一眼,问蒋海彪:“这位是?”蒋海彪很自然地说:“我对象。”这话让我很惊讶,但从心里并不排斥这个称谓,甚至还有了一种窃窃的欣喜。他又向我介绍道:“这是我们一个宿舍住了10年的老大,你就喊他大哥吧。”我羞涩地喊了他一声:“大哥,您好。”老大笑了笑拍了拍海彪的肩膀说:“是啊,海彪你也该成个家了。我看弟妹不错,大哥等着喝你的喜酒。”他又把目光移向我说:“弟妹,彪弟我就交给你了,好好地管着点,早日给彪弟生个大头儿子。”唉,这哪儿跟哪儿呀,弄得我哭笑不得,又不便解释。

    笔者:那个老大是谁?

    肖桐:是蒋海彪在安庆监狱服刑的狱友,叫什么名字我一直不清楚。在融洽的闲谈中,我们在一个小站下了车。在老大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他们争先恐后地掏钱买了好多东西,然后租了一辆桑塔那出租车,颠簸了大约两个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大院前,大院孤零零的,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一马平川。大门前有武警站岗。蒋海彪上前和武警战士说了些什么后,片刻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个警察,热情的招呼着我们,把我们带进了大院,从大院走过,我发现院子里有很多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剃着清一色光头,那些男人们用贼辣辣的目光盯着我看。我这才如梦初醒,这里一定是蒋海彪曾经服过刑的安庆监狱。

    笔者:他们这次去安庆监狱干什么?

    肖桐: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次特地赶过去主要是看望和答谢曾关心帮助过他的管教干部。监狱的管教干部非常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并准备了丰盛的酒宴。酒席间蒋海彪不顾我的反对,依然霸道的向每个人介绍我是他的对象,碍于他的脸面,我只能一次次起身向他们敬酒碰杯。

    酒宴后我们拒绝了他们热情的挽留,挥手辞别。在返程中我们先打车来到老大上车的地方,小憩片刻,老大便安排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送我们。司机和我们寒暄了两句,就没有再说话,只顾开车。

    深冬的午夜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鹅毛大雪,大约在清晨五点多钟的样子到达了宿州境内。那时天还很黑,蒋海彪在暧暖的车箱里早睡着了,我推了一把他说:“到家了。”蒋海彪揉揉睡意矇眬的眼睛,问我:“你去哪儿?”我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和依稀可见的街道,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还要问嘛,当然回家了。”他说:“天还没有亮,又下着雪,别折腾家人了。”我执拗地说:“我不,我回家。”但我的声音在他霸道而又武断的声音下显得苍白无力。蒋海彪手一挥,对司机说:“别理她,去度假村。”度假村是一家三星级宾馆。在他的指引下司机径直把车开到了宾馆。那一天我成了他的俘虏……

    笔者: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随便了吗?

    肖桐:刘所长,说真的,我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当你遇到一个让你神魂颠倒的人,你还会那么理智吗?

    笔者:是的,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

    肖桐:至今还能记住当天我们住的是306房间,在那里,蒋海彪让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身体与心灵的震撼,让我感受到了爱与性高度交融后的极度快乐,让我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他幽默风趣,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虽然他有时把我弄哭,可他总是有办法把我逗乐。下雨的日子我们总是共撑一把伞,我努力地踮起脚,把伞撑过他高高的头顶,雨在伞面上敲击,空气中浮动暗香……一副好美的爱图。每当想到此,我心里就不禁地欢快起来,让我浮想联翩,激动万千。

    笔者:虽然你是结过婚的女人,却没有真正品尝过爱情的滋味?

    肖桐:是啊,那时我忘记了一切,我沉浸在这份迟来的爱情里,毒品逐渐在我的记忆里消失,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就在我越来越离不开他的时候,蒋海彪突然消失了。我像疯了一样四处找他,不分昼夜拨打他的手机,后来他的手机终于通了,他说在外地有事不便电话联系,过两天就回去。可过了两天依然不见他的踪影,我又打他的手机,他今天说在这里,明天又说在那里,总是拿话搪塞我,还嘻皮笑脸地说:“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我怎么能啥得丢掉你不管呢。”偶尔还会打电话审问我的行踪,并威胁我:“宝贝,在家呆着别绕蛋,否则小心我回去揍孩子!”我倒是很听他的话,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他一去多少天不见人影。那些天,我算是理解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涵义了,忍不住思念,我再次拨通他的手机。没有想到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平静的问她是谁?那女人非常没有礼貌地回了我一句:“你管我是谁!”我再也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吼叫道:“让蒋海彪个B将的接电话!”我清晰听到那边传来那个女人哼哼叽叽、风情十足的声音:“哥哥,快醒醒,你的电话。”我估计蒋海彪的电话还没有放到耳边时,我的怒骂声已传了过去:“你个B江的到底在哪里?跟哪个卖B的在一起?……”我还没有骂完,蒋海彪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好了,我回去再给你解释吧。”我不依不饶地说:“你现在就得给我解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在我喋喋不休地追问下,他只回答了一句他现在在广州后,便“啪”的把手机关了,我把手机都打烂了,也没能打通。我那个气呀,恨呀,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悲愤之后我决定不再给他打电话,但我仍然割断不了对他的思念,而且在那种爱恨交加的折磨中,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比毒瘾发作时更加难受。在心烦意乱时,我又重遇过去的毒友,为了麻醉自己,忘掉这一切,很快我又重蹈覆辙,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虽然蒋海彪在世人眼中是一个劳改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可我真的好爱他,这也许正应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俗话吧。

    笔者:我听说吸毒人要想戒毒,最好能过平淡的生活,当遇到极度高兴的事时想吸毒,遇到情绪极度低落时也想吸毒。

    肖桐:你说得非常对,我这次就是遇到了第二种情况后又开始复吸的。

    笔者: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肖桐:刘所长,今天我讲得怎么样?

    笔者:不错,挺感人的。

    肖桐:那你是否可以奖励我根烟吸?

    笔者:(思忖片刻)可以。

    肖桐:多给几支吧,我们号里吸烟的小姐妹多,不然分不过来。

    笔者:(发烟)行。接着。嗨,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接电话的女人到底是谁呀?

    肖桐:(笑)下次再告诉你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