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青筋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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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动荡迭起的时代,却有一个祥和平静的开头……

    楔子

    话说中国西部边陲有个宣口小城,似一颗耀眼钻石镶嵌塞外。阴山余脉横贯其中,将边城截分为坝上、坝下两部分。坝上属蒙古高原南缘,冬季天寒地冷,滴水成冰;夏季干燥少雨,风砾弥漫。这里,地势平坦,草原辽阔,广袤而又充满荒蛮气息,是以穹庐为舍、毛毳为衣的狩猎游牧与农耕文化融合的交汇地,一派“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化外景象。坝下则算西北黄土丘陵,山峦起伏,沟壑纵深,湍急的古河道纵横密布,肥沃土地上男耕女织,粮果遍野,一派田园风光。

    宣口“春秋胡地,两汉名阙”,虽小,却通衢广陌,古称塞北锁钥,京畿首关,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是自古兵家护卫京城,屏障中原的必争之地、国之北大门。它襟京、津重地,扼河北承德皇家秘宫;北窥千里蒙古大草原;南瞰伸展于峰峦之巅,蜿蜒于深谷之间的军事壁垒万里长城;东揽沿海海路,西吞甘、晋、陕煤粮,是固国守本重地。一条通道绵延数百里,横贯小城南北,直通外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再北伸展至苏联重镇恰克图,堪称中苏、中蒙之交通咽喉要道。明清以前,这里活跃着汉蒙俄混杂的商队,他们乘驼累百达千,牛马车辆首尾难以相望,长可里计。商人们北上西向,东渐南下,在中国采购茶砖、杭绸、土布、瓷器,马载驼驮,沿途跋涉,贯穿蒙古草原到库伦(今乌兰巴托),再恰克图以至越野在漫漫欧洲尘路上。

    骏马利剑,驰骋扬鞭,峥嵘古道上尘飞雾扬;金戈铁马,沙场逐鹿,铁骑所向多少生灵涂炭。俯瞰华夏千百年斑斓历史长卷,无不彰显血染黄沙、马蹄击溅,金戈碰撞,刀光剑影。昔日觊觎中原为鱼肉,欲图饮马黄河的蒙古、鞑靼、瓦刺等异域强盗、匪帮,变幻旌旗,走马灯似的由此越城南侵,马蹄声声,践血踏骨。

    几番中原挥师,远征漠北,长年鏖兵不断,血流漂杵的太平河水刷洗过无数军靴,数不清的战争故事在这条路线上反复演绎。疾掠飞驰的马蹄踏碎了多少帅帜将旗,无论纷扰如斯的五胡乱华,还是铁骑横渡的蒙元入侵,都不过仅一段历史插曲而已。

    辉煌常伴着金戈铁马、封妻荫子;哀败总归血雨腥风,马革裏尸。岁月悠悠,时光飞逝,惊心动魄的战争场景沉睡在历史长卷中,古今宣口注定将成为历代兵家逐鹿中原,囊括南北,御敌国门,直捣黄龙的战略门户,必争之地。正由此,千百年来,这块土地上兵戈扰攘,祸患不期,老弱转于沟壑,青壮散于四地,屡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之悲哀,被军事家、历史学家称之为塞外“战争走廊”。

    有诗为证:铁骑干戈掠中原,撒骨抛骸无定边。

    荒碑遗冢泣谁功?长城犹保乾坤全。

    环绕重镇四周参差不齐的山脊上,燕长城、赵长城、汉长城、北魏、金和明长城,象一串石头项链,其周边星罗棋布、绵绵不绝散落着古驿站、城堡、骑楼和烽火台。无论烈日曝晒、狂雨摧残,虽历经千百年风侵雨蚀,坚实的高墙仍未支离破碎,坍塌殆尽,反而显得神秘悠远、苍桑而深邃。城垣箭垛上伴生着荆棘、蒿草和湮没在塌尘陷土中带刺的红酸枣,更衬托出多少年汉家王朝御侮、受辱的悲壮与凄凉。悠悠往事,三百春秋,京华依旧,人们矗立城墙,以往鉴来,能嗅到风中尘埃隐约残留着血腥撕杀的味道。千百年倏忽,逝者如斯,风雨飘摇中遗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向偶尔前来吊古寻幽的后人诉说自身的坎坷身世,让后人尽情抒发“谁非过客?云是主人”的感慨世事和悠悠苍桑之情。

    宣口本地人民风剽悍,多是古时盘弓驰马,屯垦戍边的将士后裔。乡民们生活在干旱、瘠薄的土地上,以玉米、番薯、莜面、山药裏腹,而这些粗食淡饭似乎比南方湖泊河弯里的鱼虾、米粒更养人,造就其个个脸黑手燥,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他们习惯于简朴粗率的生活,常年受朔风浩雪磨砺,狩猎农耕,冬裘夏葛,闲暇时喜爱拉胡琴吹琐呐。琴声多是悠扬轻慢,瞬间可以抓住人的灵魂,令人不由泪流满面。琐呐则尖刺嘹亮,似征鼓军号具有强烈穿透力,那激越,凝重的燕赵悲歌能飞越崇山峻岭,让人荡气回肠。

    本地人不知阡陌,刀耕火种,狩猎游牧,民生凋敞,整体文化落后。历年来外族频侵,军阀割据混战,匪患多如牛毛,民众惨若倒悬,哀鸿斥遍野。30年代宣口沦陷,日本帝国主义在此设立特务机关,训练特务,收集苏、蒙军事情报,贿赂收买蒙族王公贵族,散布邪魔外道,挑唆蒙汉关系,人民陷于日军、伪蒙铁蹄蹂躏之下,于水深火热之中。

    1945年8月,八路军将士和苏联、蒙古红军犁庭扫穴,光复了被日伪统治了八年的宣口小城。这里背靠苏、蒙,成了共产党最可靠的后方。解放战争期间,孤悬西北一隅的小城被进步人士称为“第二延安”。

    有诗为证:去岁闻西伐,今年送北征。容颜离别尽,流恨满长城。

    正是:大雪封门书掩扉,往事俱随烟散微。

    看官欲听书中事,待敲醒木问下回。

    壁垒森严中苏边塞设机要

    云谲波诡总参京城觅高手

    古诗曰:“塞外萧条望,征人此路赊。边声乱朔马,秋色引胡茄。遥嶂侵归日,长城带晚霞。断蓬飞古戍,连雁聚暗沙。海暗云无叶,山春雪作花。丈夫期报主,万里独辞家。”

    又曰:“阳鸟南飞夜,阴山北地寒。汉家征戍客,年岁在楼兰。玉塞朔风起,金河秋月团。边声人鼓吹,霜气下旌竿。海外归书断,天涯旅鬓残。子卿犹奉使,常向节旄看。”

    列位看官,两首诗说的是光阴荏苒,世事难料,人生有代谢,古往有今来。西烟北尘,秦宫汉帐;瑶台银阙,塞外马嘶,大丈夫长剑倚天,当金戈铁马,裹尸还家,亦连军眷、子女也是毁家纾难,“一去紫台连塑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古时,苏武牧羊,饮血菇毛,威武不能屈;张骞出塞,关山万里,勾通西域;班超持节,投笔从戎,西戎不敢过天山;祖逖闻鸡起舞,一篙击楫中流……。龙虎啸,风云泣,千古恨,凭谁说?革命进程中不知有多少知识分子在梦雨斜阳里,墨翰书房中,擎墨铺纸状,龙飞凤舞时,毅然掷笔坠地,着甲持槊,投军报国,从此戎马倥偬,建军功立国业!闲言休繁,书归正传。话说历征屡战,共产党击溃国民政府一统天下。解放初期,塞外宣口东南郊大马山脚下东山坡那个被本地老乡称为“傅作义老兵营”的军营旧址里驻扎进了一只神秘的解放军军事单位。军营大院笼罩在浓浓的迷雾之中,密不露疏的严密警卫,高墙铁网的紧闭厚重铁门,将大院与外界社会隔绝开来。壁垒森严的戒备给这个蛰伏在城郊市角诡诘的军营,罩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面纱,让外人欲探不能。

    这支神秘部队自成体系,行政、后勤保障均不与当地政府的往来,在市政府规划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这一支驻军的任何标志,其对外联络的唯一公开渠道是军邮信箱代号:“006信箱”。

    这支部队也不由大军区、省军区和当地卫戍区辖制,它的存在、性质、任务、番号和驻地均属于军队系统核心机密。军营内部人员皆受过严格的保密教育,决不许向任何无关人员,包括老家父母、亲戚甚至恋人泄露单位具体位置、工作性质等军事秘密。这些“持干戈以卫社稷”的军人在此驻扎工作数年,其外地老家的亲属根本无从知道他的驻地和通信地址,常会有人给这座秘密军事机关内亲属写信,但均都被当地邮电局盖戳退回,回执上注明:本辖区邮局和行政地图上查无此收信单位。

    曾有一位中校副处长在与地方单位工作交涉中无意泄露了该部队的工作性质。事后,他被军事法庭判处十五年徒刑。

    神秘军营的内部生活似乎游离于时间和空间之外,只有本单位军人和随军直系亲属才有资格凭借频繁换发的证件能出入森严的兵营大门。军营周边区域,皆属军事管制禁区,路口矗立着禁行标志——军事封闭区,请绕行。连在营区旁边土生土长的老乡每逢行到神秘军营附近,眼神都流露出猜疑和畏惧的目光,纷纷绕道远行,也不敢涉足靠近过这座高墙环绕,篷树遮裹,卫兵林立,令人生畏的军营大院,生怕惹上什么麻烦。偶尔有人靠近军营围墙、踏入禁区,会立即涌出荷枪实弹的明岗暗哨,严加盘诘后将抓获的嫌疑人移交当地公安部门关押审查。

    如遇有人向行色匆匆的兵营军人或眷属、子女打听探询事,他们或避开话头,或沉默不语,得到的标准回答往往是同一句干脆话:“军事机密,无何奉告!”

    从出入军营军官的军装、军衔及兵种符号上来看,有各军种、兵种、技术符号的制服,有陆军、空军、海军、炮兵、雷达兵、无线电兵、机要通信兵、卫生兵等着装五花八门的人。这支部队里的特点是:年龄偏大,军衔偏高,戴眼镜的多,老同志多,四个兜的干部多,知识分子气质明显。大院内的人相互之间讲话习惯于悄声耳语,语言似林间鸟言雀语(教授、学员们根据专业特殊要求,在生活对话中尽量使用所学外语。日常生活中养成说话俯耳轻声的保密习惯,)。

    这支神秘部队极少与外界社会接触,但其直属通讯连则与北京总参谋部、军事情报部、各兵种情报部、大军区侦察局等最高层或专业对口单位的通讯联络异常频繁,且使用的是令敌方难以窃听破解的甚高频变频加密电话。长期以来,美蒋情报部门一直殚精极虑试图搜集这只部队的人员编制、任务内容、工作性质等情报,终未能得手。

    想必看官也十有八九猜出,这支工作性质绝、直属总参谋部的军事单位设在塞外这偏隅一地,肯定是因为这里距离友好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和蒙古人民共和国最近,与蒙、苏国界接壤,无战争之忧,一旦与美、蒋、日等敌国发生战争,能够伸缩自如,进退有据。

    有诗为证:一支驻军扎宣口,官兵唇舌严如铜。

    兵营若无硬钳规,国柱如同倾倒松。

    庄严、雄伟的北大门是军营正门,它石砌砖垒,斑驳墙面勾勒出精细脚线,花岗岩石壁雕琢出苏俄风格,矗立的哥特式尖门楼顶端插有一面鲜红色五星红旗在微风中轻轻飘扬。雕花石拱大门两侧并没有像其它首脑机关那样,悬挂白底黑字,写有单位名称的竖木板牌子,只是在大门的正上方置有罕见的石雕徽章。徽章中心由“八一”五角星、空军飞翼、海军铁锚组成的海陆空三军通用标志,五星下方交叉着手枪、短剑,横置一把破译密码的钥匙。围绕一圈的是麦穗缠绕着的无线电监听情报专用的耳机图案,还有最上方表示科技力量的电波图形。

    石门配有滑道铁架栏栅门,平时紧闭,每班两名全副武装哨兵,24小时四班换岗。哨兵头戴墨绿日式钢盔,上缀五角红星,手持56式半自动步枪,黑洞洞枪口朝天,挥手示意,令人止车停,查验车辆,盘问行人。有战争经验的老兵都知道,这是哨兵实弹在膛的架式。值班室内线电话机前随时有腰悬54式7.62mm手抢的军官带班。巡逻队手牵苏军援赠的德国纯种军犬沿大院内外高墙来回巡查,目光炯炯,警备森严,一旦发现有人非法闯入,士兵鸣枪警告无效后,有权将其当场击毙。但见:

    左虎贲,右羽林,伫立辕门厉似刀。掣目生电,眉颦重皱。两侧领章拱五星,一只钢枪攥在手。钢盔披秋雾,听军令挥戈破虏。荷枪染雪霜,得指示捕敌驱寇。直令谍惊奸慄,颠覆中国成梦杳;却叫识凶辩顽,杀气腾胸敌丧胆。一身正气摄山河,两手持戟保家国。玉骢金氊,虎豹豼貅,凛凛英雄罕见。

    军营里自备靶场上空阵阵扩散开的训练枪炮声和惊起成群归鸟仓促飞越天际,更令大院弥漫军事氤氲,平添许多神秘。

    军营分甲区、乙区——即家属生活区和教学区。两区之间设有持枪哨位门禁,禁止家属、小孩及无关人员随意出入核心区域。军务部门核发的内部通行证不定期更换,外人根本无法混入窥探,保密措施相当严谨。

    机关办公大楼对面俱乐部楼灰砖墙上刷写着巨大的标语,“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可能战胜敌人的。”踏入肃穆庄严的办公大楼门厅,赫然在目悬挂着军委主席毛泽东同志专为军队机要、情报系统题词:“保守党的机密慎之又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