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书想起那一年的事情其实始终还是耿耿于怀的。
那天晚上自己刚刚准备就寝,王爷沈易筑就领着灰头土脸的沈谨言来向自己请罪,说马王终是因为看管不力逃出马厩,期间不仅踢伤了很多侍卫,他的儿子也险些遇险,还是私放马王的奴婢将沈谨言救下。他本要将那奴婢提至御前听候发落,没想到却被那极有灵性的马王给救走了。
说完,沈易筑将沈谨言推到自己面前,一看,那形貌的确是狼狈了一些。无奈,自己只得好言安抚王爷父子。可叹此事就此作罢,结果自己想要亲自驯服马王的满腔热情也仿佛被迎面而来的冷水泼熄了似的不了了之。
每每想起来,沈敬书总是感到万分遗憾。
今日的狩猎,他决定要到真正的山林中去刺激一把。皇家狩猎场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他要的,是真正的野禽,真正的猛兽,这次无论谁也不能阻止他。他带上了自己亲自从野枭骑——国内最强铁骑中选出的三十名好手与他同行。
此刻他最希望的,就是捕获像麒麟马王那般的珍禽异兽。
森林果真幽深而且绝人声响,他与那些亲卫小心谨慎地在林间行进,不知过了多久,一湾澄澈无比的湖显现在他的面前。也许是上天的指引吧,当他一抬头望向湖边时,沈敬书忽然感觉似如无数跳耀的光点洒在了他的身上。
从那以后,纵是一生,永不能忘。
----------------------------------------------------------------------------------------
一人一马,就如此突兀地瞬间击中了他的内心深处。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温柔得、轻缓得让人觉得惊扰了便是一种罪孽,看着这样的景,或许就连坚冰也能融化的。
但那女子,怕是要用尽了词藻,才能将她赞美的吧!
一头如倾泉般的青丝,就这么直直地泻落,阳光在那墨泉上投下的流动着的斑驳,似跳跃着的歌声,教人无法遏制地臆想发丝从指间流过的温暖。
两弯细长的眉,直似远山的青黛缓缓地舒展开来。
那秋水一般的剪瞳,清澈见底的最深之处藏着一丝淡淡的慵懒。
而眼角处就那么恰到好处地一点扬起,就让人感觉到只要她轻轻地一瞥,便似带了眷顾,带了怜惜,一根心弦,突然“砰”地一声作响了。
她的俏鼻,使人忍不住想要勾起食指软软一刮,去感受上面温柔的弧度。
那唇,却是受了绯色的眷恋,红润而细薄,唇线清新叫人直想去描绘。唇虽是轻抿着的,唇角处竟似躲着微笑般浅浅地翘着。
再一看,白皙光滑的额头,略显单薄尖削的下巴,那一副容颜,可能是要终其画师的全部心血才能描绘的吧!
一袭简单的粉蓝色轻纱,抬手之间袖子滑落便露出了凝脂般的肌肤。那一根随意束着的腰带将她曼妙的身段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而裙边开起的小叉,微风起落时让她修长笔挺的腿绽放出若隐若现的风采。一双白嫩小巧的脚,未着丝履,就这么俏生生露在外面,似调皮的小精灵在花花世界中流连着。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这般赞叹?
而那匹马,只一眼,便会要感叹怪不得总是龙马并谈。
好高大的一匹马啊!那女子实在也称得上是高挑,下巴却也只单单到了它的背脊。一观全貌,竟然无鞍无缰,全身黑得浓墨也似的就要溢出,毫无一丝杂色,骨骼肌腱张弛有力,身形灵动似如游龙。而更奇的是,从那马的额头处,生生长出了一支尖角。
“是麒麟马王!”沈敬书猛地一惊。
再一想五年前沈易筑描述的情形,那私放马王却又被马王救走的奴婢,怕就是不远处的那个女子吧!除了她,又有谁能让那异兽如此驯服?
“一个小小的奴婢竟能生得如此绝色,想必那饲马之职是拜王妃所赐,妒美之名实是让人不敢恭维。”沈敬书不由得一阵惋惜。“而那女子,既能不顾自身生死放出马王,又能不管后果从马上跳下救人,又是要有怎样的心怀才能做到的善良?”
思及至此,因见她容貌而生出的淡淡情愫,转瞬变成了浓烈的爱恋。他此时的强烈念想,便是将她带回宫中,从此盛宠不衰,永久呵护。
----------------------------------------------------------------------------------------
皇上的一声令下,谁个不从?那些亲卫立马从四处悄悄地包围住了她们。
墨染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抬起头来,长嘶一声,焦躁地人立而起,落蕊顿时警惕起来。
“是谁?”她轻喝了一声。
那声音一出,让沈敬书的心又是一震。
并不是尖细的嗓音,清脆之中略微夹杂了一丝沙哑,似轻快,似妩媚,似叮咚作响的溪流,又似幽远沉静的湖泊。她的声音拂过,让他感觉连花都开了。
沈敬书生怕吓到了她,轻轻地打马上前,马开始慢慢地踱步。
落蕊见无人作答,抬手轻拍了拍墨染的脊背,墨染顿时安静地立好。也不见她如何动作,瞬时便轻盈盈地落在了马背上。
“是谁?”落蕊再一次发问。
“姑娘。”沈敬书骑马从密林之中踱了出来,虽万分惊讶眼前的女子竟能如此稳牢的坐于光滑的马背上,仍是十分有礼地轻唤了一声。
落蕊见阴影之中出现一名男子,立时心生退意,刚示意墨染向后退了几步,却见那俊美男子面带微笑,轻松地击了两下掌,自己周围顿时出现了整装肃立的侍卫。
“未知公子此举何为?”男子的笑虽然显得很无害,落蕊心中却不免一沉,马上想到眼前的华服男子怕也是在打墨染的主意,看这个架势必是有所准备,她一时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沈敬书不欲暴露身份,于是轻轻开口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请姑娘过府一叙。姑娘既是在此流连,在下便想尽尽绵薄的地主之宜。”
落蕊一听,呆了一下。
这片森林是皇家狩猎场的附属之地,猎场的野物就是先在此处捕获,确定无害后再放至狩猎场之中生养,以供皇家贵胄闲暇时狩猎之用。自己当初选择这里就是想着皇家之地别人不敢私入,森林如此之大也好藏身。她和墨染太过招摇,公然逃离至他地并非明智之举,才做了这个决定,这五年来也确实是过得无风无波。
而眼前的男子如此气定神闲地说这是他的地盘,莫非是皇家显赫?
沈敬书见那无双女子低头不语,知道她是在苦想应对之策,也不催促,仍是含笑望着让他愈加心动的容颜,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尤物。
“敢问公子是何人?”冷不丁落蕊开了口。
她一边暗自盘算着如何从这么多人的包围中逃脱,一边委婉地推拒:“想来公子乃是显贵之人,小女子山间野民,实不登大雅之堂,定会污了公子声名,不敢叨扰,还望公子见谅才是。”
沈敬书一听,暗赞这女子匆忙之间拒绝的话语竟是满含书香之气,更是下了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决心。
他又柔柔一笑,正待开口说话,旁边的侍卫长可是不乐意了,大声喝道:“兀那女子,岂敢对当今圣上如此不敬?”
沈敬书一听,望向侍卫长,眼中寒光烁烁:“该死的,你竟让那女子知道了朕的身份。她私放了本该献给朕的马,现在定会想方设法逃离,要是坏了朕的好事,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凌厉的眼神硬是让侍卫长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
而落蕊一听,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蓦地愣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