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洞明的山洞内,火光照着一男一女的脸庞,透着淡淡的清辉,俨然是一对壁人,男子剑眉星目,温润清朗,女子面容清秀,细致如玉,虽是一身男装,却不掩风华之姿。
“其实……你无需救我的……”女子略带犹疑的嗓音响起,打破了洞内的平静,桑青小心翼翼着的包扎着男子手臂的伤口,额间冒着细汗,光洁的肌肤红润通透。
乾瀚淡淡一笑,瞥了一眼女子,任由她继续包扎着手臂上冻得开裂的伤口,一言不发,当他跟踪她到悬崖边时,便早已下了救她的决心,只是没有聊到这一救竟让自己陷入限境罢了,如今想来,却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他向来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只是,此刻他心底的沉重压得他无言以对,这么高的山谷,他们是无论如何都爬不出的,更别奢望会有人来相救。
桑青一边捡起布条,缠绕在男子的另一个伤口上,欲言又止,低低得叹了一口气,她不懂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懂,不懂他当初为何三番两次舍身相救,不懂他为何至今一言不发。
他善良么?贤明么?如若不是,为何会在生死关头出手相救?为何天下皆赞其爱民如子,文韬武略,堪称朝廷股肱之臣?可是,为何他又可以冷眼旁观平阳城的众多百姓中毒,生命垂危,却视而不见?又为何能以尴尬的出身在吃人不吐骨肉的皇家争得如今的地位?
这是个沉稳内敛的男子,温和清润的眉眼中透着一股目空一切的高贵,这种气息仿佛是与身俱来的,即便更多时候,他就如清和的浊世公子,但是那深邃的双目却掩饰了一切,这是个只要他想隐瞒,就没人能看懂的男子。
乾瀚见伤口包扎完了,对着桑青微微一笑,朗声道:“你先呆在洞里,我去外头猎几只野兔,晚上只会更冷,如若不填饱肚子,只怕熬不了几夜我们就冻死了。”他交代完,就顾自走出了山洞。
桑青望着男子颀长的背影,耳边又传来他低咳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似刻在她心底,容不得她忘记,她忽然觉得心头某根弦轻轻波动了,让她有些害怕。
那一夜,他们相顾无言,各自守在一个角落,在这冰天雪地里,都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他苦苦思索着离谷之法,却不得思绪;她冻得瑟瑟发抖,却固执的不向男子求救,以至于第二日便高烧不退,原本残破不堪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第三日,山谷里下了一场大雪,原本严寒的天气越发凛冽,男子守在桑青身旁一整夜,全身除了一件单衣,所有的衣衫都盖在女子的身上,才让她渡过了又一个冰冷的夜晚,抱住了性命。
第四日,大雪仍旧不止,他们一整日没有猎到任何食物,饥寒交迫。
她原以为自己就会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死去了,却因为男子温暖宽阔的怀抱再次在鬼门关走了过来。
当两人的肌肤相触的刹那,她只感觉到了患难与共的温暖,男子不含一丝情欲的拥抱让她彻底放开了戒心,安心得在他怀中睡了过去,前所未有的沉。
直到绵长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乾瀚才睁开双眸,凝视着怀中的女子,仅有的一件外袍盖住了他们的身体,他的心底却并非一丝不动,他不是柳下惠转世,不可能用着赤身裸体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反应,何况是……
思及此,男子幽深的黑眸陡然精光一闪,修长的手将女子杂乱的发丝轻轻得拢到耳后,又渐渐靠近女子的脸颊,却又犹疑地顿住,手指微微一动,徒然放下了。
噼噼啪啪的柴火声中,男子喑哑无奈的低叹清晰可辨,犹如困兽的哀嚎,透着一股悲凉。
他突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他们真的出不去这深谷,那……又当如何?夜黑风高的夜晚,男子平静的心第一次有种毁灭般的冲动,想要抛开一切,就在这与世隔绝之地生活下去。
翌日,微弱的阳光射进洞口,带着一股冬雪的清冷,静静得洒在相拥而眠的男女身上。
桑青微微的张开双眼,本能的挡出射来的光线,手臂一动,才觉得划过一片滑腻阳刚的肌肤,心头一颤,猛然想起自己此刻还在乾瀚的怀里,她不着声色得想要推开,却发现男子的手臂贴在她腰际,像是铁烙一般,怎么也移不开。
终于,她放弃了挣扎,抬眸望着男子,却被眼前所见吓得目瞪口呆,只见男子的墨发竟在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白发,怎么会?怎么会?桑青大气不敢出一声,眸中不掩心疼和焦虑得望着男子,如果他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这模样,会怎样?
就在这时,沉睡的男子眼睑淡淡得张开,平静的看着女子,桑青手指颤抖得指着他的一头银发,似告知,又似安慰。
“可怕么?”乾瀚唇角微微一勾,斜瞥了一眼自己的银发,眸间波澜不惊。
桑青闻言,不由得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瞪视着男子,心里惊诧他为何会如此问?难道他本就是少年白发?
“很多年了,今天刚好是第十天,又变白了。”男子有些戏谑得捻起自己的一撮白发,顾自念叨,神情平静如海。
足足半晌之后,桑青才有些颤抖的扶上男子的银发,温柔一笑,道:“一点都不可怕,很好看,像极了世外高人。”
男子闻言,有些自嘲得打量了自己一下,忍不住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愉悦。
这是他们在山谷的第五日,这个惊天秘密对桑青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无法想像这一头刺目的银发是从何而来?一夜白头之说是不可信的,她随着哥哥行医多年,也从未见过此等怪状,难道是中了某种剧毒?
这个想法令桑青浑身一震,堂堂一个叱咤朝堂的王爷,怎会中此等剧毒?
……
第十日,乾瀚猎得一只野豹,他们将那皮毛拔下来,做了一袭毯子御寒,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在找寻找山谷的出口,却仍旧一筹莫展,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半月后,他们早已熟悉得仿佛老夫老妻,白日里,乾瀚在外头寻找食物和山谷的出口,桑青在洞里养伤,将猎物的皮毛理好,做成御寒的衣物和衾被,可是山谷里少有野兽出没,至今为止,他们仍旧只能靠着彼此的身体取暖,度过一个又一个凌寒之夜。
短短的日子,他们已经对谷里的天日熟悉了大半,每过三四天就会有一场大雪,兴许是因为离地表太深,才会出现此等怪异的天象。这一日,又大雪纷飞,桑青望着洞外的景致,有些怔愣出神,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的内心竟被谷底平静如水的生活消磨的一平如水?!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洞口,男子身着有些破旧的淡蓝色长袍,外头胡乱裹着一件用草绳连起的兔毛马甲,做工粗糙,却是加了一层又一层,短小却也多少能够挡住几分这冰冷的天气。
男子摘了斗笠,伸手轻轻拍去身上的雪花,脱下那小马甲就盖在桑青膝头,略带几分歉意道:“今天还是只能吃这些野果了。”
桑青抬眸,望着男子,轻快一笑道:“这些野果也很好吃呀!清爽甜腻,以前还真没有吃过!”女子说着,便拿起一个青涩的野果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为男子拂去银发上几片雪花,却蓦然发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下一刻便尴尬一笑,木木得收了回来。
乾瀚凝视着女子,眸光温柔如水,贪婪得注视着,似探究又似徘徊,下一刻,陡然将女子拥进怀里,满足的靠在桑青的肩头,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将女子抱得越发紧了。
桑青一愣,心头扑扑直跳,手足无措的便要推开他,男子的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轻轻吹拂着,道:“不要动,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
这一天,他们在谷底已经呆了整整二十日了,两人几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桑青的腿也好了大半,勉强能行走了。
很多年后,当乾瀚回忆前程往事,才蓦然惊醒,其实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圆圈,兜兜转转,几度轮回,有些人,有些情,终是无处可避,当霸业已成,浮华褪尽后,那个他以为只是生命中过客的女子,竟成了他一生永远抹不去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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