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过于严酷的政法会激起民愤甚至导致民变,但一个王朝却并不一定会因此而灭亡,苛政也许可以导致民变,但民变不一定能摧毁一个王朝,这两者并没有直接或必然的因果关系。秦能从西北的一个西戎诸侯,扫六合,并天下,气吞山河,从各方面来看秦自有其过人之处。当然到了六国故土,当地百姓也许不能适应具有秦国特色的律令。但秦朝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百万雄师,这支军队身经百战,所向无敌,曾经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试想一支如此强大的军队为什么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就土崩瓦解了呢?为什么一支能横扫六国的军队被刚刚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给消灭了呢?为什么一支能在长平与赵国四十五万铁骑鏖战数月并全歼敌军的大军却被三万破釜沉舟的项军给全歼了呢?最后这支军队连关(涵谷关)内都守不住了,把咸阳都给丢了。试想当年苏秦掌持六国相印,率百万之师都不能攻下,而刘邦和项羽都只有几万军队就这样把不可一世的秦王朝给送终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秦朝而言,在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时乃至之后,秦军都拥有不可忽视的强大实力,但为什么在短短时间内,如此强大的秦军就土崩瓦解了?这不能不说和秦军的战略战术部署有莫大的关系。当时各地烽烟四起,六国民众纷纷举起反秦复国的大旗,锋芒锐利,势不可挡。而秦军的主要将领章邯等人还将秦军分散并派出涵谷关四面主动出击,迎击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各路叛军。殊不知叛军复国之心强烈,士气高涨,锋芒毕露,正面交锋必然会吃大亏。但章邯等人似乎不知道这些,遣军正面和叛军碰撞,结果丧师失地,大败而归。与秦军主动出击的惨败相比,秦军的防御战可谓是游刃有余,当时陈胜派大将周文常率三十万大军进攻一座区区数万秦军把守的小城,结果却在城下尸横遍野,大败而逃,而周文常也战败身死。这是因为叛军只是靠一鼓作气打仗,对于攻城战,士气早在一两场战斗后就再而衰三而竭了。由此我们不难想到,要是秦军没有主动出关四散迎击叛军锋芒,而是选择避其锋芒退守涵谷关,那么以秦军当时的实力就算关东六国之地丢了,也还可以保全关西的秦国故土不致于沦陷。况且就算一时丢了关东六国之地,并不代表就不能再夺回来!
“所以,仅仅是从纯军事角度分析秦亡的原因,秦朝灭亡并不是因为什么暴政,而是因为秦军的军事部署不当才导致了大秦王朝的崩溃。如果秦军能退守涵谷关,那么历史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不知王大人以为然否?”。
王钦若听得眉头直皱,你这小子也忒能说了吧?我能不以为然么?又看了看丁谓那一脸的愤懑不由得摇头苦笑,今天算是把这师兄弟得罪狠了。难道你们就真的没听出来?我是引用了他一句‘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可我没引用‘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这一句啊?这一句可是将矛头直指陛下的啊!这好心真是让狗吃了。
“呵呵,听你说了半天,朕听得都有些饿了,咱们边吃边说”,赵恒拍手一笑,“郭槐,告诉御膳房,今儿咱们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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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秦亡七国?这话可真是新鲜,原来这秦国不仅让那六国自己亡了,还自个儿把自己也给灭了。本宫不通军务,可也知道防微杜渐这个道理,看来这个广南路咱们还真不能小瞧了他”,刘皇后涮了块羊肉夹到赵恒的碗里。
这一餐可真是把这些大人们害苦了,倒不是因为这火锅不合口味,而是这种吃法……,和皇上皇后平起平坐?围着一张长桌吃饭?谁敢坐下啊?
“母后说得正是,正是要防微杜渐!广南路整编两个近卫师,切断南蛮与交趾的一切联系,那咱们就可以这样把侬存福给生涮了”,赵桢夹起块羊肉笑道。
“殿下所言甚是,咱们先涮了侬存福,再把李公蕴也……”。
“交趾?李公子难道是想收复交趾?”,众人听了均吃了一吓。
“是啊?刚才李大人不是已经说了吗?既然那李公蕴受我大宋册封为交趾郡王和静海军节度使,那他便是承认交趾是咱们大宋的国土,其实自古便是。他只不过是咱们大宋派驻的一个官员而已,若是陛下让他换个地儿,他李公蕴应该不会反对吧?”,李钰摊手一笑。
“收复交趾?如今党项未定辽军虎视眈眈,我大军枕戈西北无?南顾,岂可轻言再起战端?”,刑部尚书兼开封府尹吕夷简闻言摇了摇头,众人也俱摇头不语。收复交趾,他们又何尝不想,可如今只一个辽国便搞得大宋焦头烂额,何况还有一个卡而未死的党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吕大人所言甚是,西北未定终是我大宋心腹之患,可我大宋不止此西北之患。一个傥犹小小的羁縻州,一个蛮人侬全福于我大宋而言不过是一根筷子,轻易便可折断。可如果任其发展,其势力扩至整个广源州,那便成了一把筷子,再想折之便要多费些力气。倘若任由他与交趾狼狈成奸,假以时日必成辽国、党项一样的心腹大患,那时我大宋北有强辽,西有党项,若是再让他们在我大宋背后插上这一刀,那我大宋不仅收复党项、燕云无望,就是想有一日之宁也难于登天了。
“所以,我们要珍惜陛下不惜以身犯险为我大宋赢得的这‘大好时机’,经过这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北稳对契丹、西卡党项,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平定南疆的实力,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大好时机在他势力未成之时将他消灭在萌芽状态,决不可养虎为患。南疆既定,那交趾便也由远及近,这等不可为朋为盟为亲为邻的‘四不之族’,这背上的一把刀,我大宋岂能留它?”,不灭了这个小越南,李钰岂会甘心。
“师弟,军国大事要慎言!”,丁谓佯怒道,悄悄向李钰使了个眼色,可他那双斜眼让李钰如何能看得明白,白转了几圈眼珠儿不由得真有些气了,“军国大事须从长计议,岂是一两日一两人可以为之?你就是参加完殿试再去也是不迟,陛下不是准你参加殿试了吗?”。
“唉!我说丁大人啊,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这师弟为什么要这样做吗?若是他中了状元,那柳三变又当如何?又如何能涮得了这李公蕴?”,徐子玉叹了口气,“八王爷,您也别生气啦,得了这么个好女婿不知慕煞了多少人。嘿嘿,好在我没有女儿”。
赵恒只觉得脑袋一晕,心中那个悔啊,朕还口口声声不要他难为朕,可自己却实实把这孩子难为得狠了。若不是这徐铁头说出来,这小家伙怕是永远也不会说了,唉!这真是……
“徐大人言重了,李钰才疏学浅,我哪能……”,不仅赵恒脑袋发晕,李钰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您把我想得太高尚了吧?我哪想那么多啊?何况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考上状元啊?实话告诉你们,少爷我还真是心虚得狠呢,能剽窃的这可都剽窃得差不多了啊。
“嗯,你这‘天下第一才子’若是考不中状元,嘿嘿,我就不信!”,一个大臣看着李钰摇了摇头,众人看着李钰也都摇头附和。
“师弟,你放弃殿试难道就确信他柳三变能高中?我看不见得”,这次叫师弟的是龙图阁大学士蔡齐,他对师弟如此胡闹也有些生气,把状元让来让去,这不是拿殿试当儿戏么?这殿试虽说是由我主持的可真正的主持人是陛下,陛下还坐在这儿呢,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师弟说的对啊,即便你不参加殿试,朝庭又岂能用这个‘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浪子?你是不是担心你这郡马的身份?”,丁谓这一声师弟说的是蔡齐,也是在舌头上打了几个转儿才叫得出来。他还真不明白徐子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何况这些同僚的心思他哪里敢得罪了。众人听了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可就等着看陛下怎么摆平这事呢。他们那些孙儿孙女还等着拜他这个状元师父呢,这状元你不做谁能做?谁又配做啊!
蔡齐鼻子一哼,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儿也没有反驳。
赵恒放下筷子微微一笑,“徐卿前日来请朕说亲”。
“说亲?”,众人都不解地看着皇上,正说着国家大事,陛下怎地说起亲事来了?这徐铁头怎么也改了性儿了,居然来求陛下说亲,他不是没女儿么。
“为那个浪子柳三变说亲”,赵恒看了看众臣。
“柳三变?大理长公主!”,李迪一拍脑袋看着李钰直摇头,“八王爷,别人羡不羡慕您我不知道,我李迪可真是羡慕死您了”。
“你是想用我大宋一个状元驸马换来大理对我出兵交趾的支持?”,丁谓也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柳三变可真他……,咳,咳,可真是、可真是‘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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