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耐烦地推开了她的手，再不愿多提昨晚的事。
“去把账簿取回来给我。”
棠儿递过一个诧异的眼神。“昨夜……他来找你时，跟我要走了账簿，说是能救你。我还当……”
?然蹙了眉，沉吟片刻，心道，难道被长孙哥哥拿走了？他……要它做什么呢？她紧闭了眸，再不愿想起他。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一定要将账簿收好么？”她怒视着棠儿。
棠儿瞪大了杏眸，樱唇颤抖着，既是愤怒也是委屈。“你果然告诉我了，为什么不再多告诉我一些？你可知道我瞧着你被那伙人带走时，心中有多乱？”
?然闭了口，愧疚涌上心头。
可，长孙哥哥为什么要拿走账簿？他甚至不该知道那是什么。想到他，昨夜那些刺人的话语便又浮起在她脑海中。
罢了，罢了，他不愿再与她有纠葛，她又为何放不下？
棠儿见她神伤，亦有些自责，撅嘴道：“好么好么，他答应我，总会拿来还你的。”
?然轻扬秀眉，苦靥浅展。“他如此答应的么？那为何又说不再回来了？”
原来她空忙一场，竟一败涂地。
棠儿闻言颇有些迷惑，她颦了眉，刚要开口，却听得楼下有人唤她。她只得作罢，咚咚跑下了木梯。?然瞟着她的背影，心绪迷乱起来。这其中总有些丝缕线索不能对上。
棠儿回来时，身后跟着的正是一身男装的沈凡。
“姐姐，我来瞧你了。”沈凡盈盈笑着，飞到她身边坐下。
?然舒展了凝霜的细眉，勉强笑道：“妹妹倒早呢。这时不该是在读书么？”
沈凡闻言，眸中光采散去大半。她恼火地垂了首，低声道：“我不喜欢读书。”
?然轻抚着她的肩头。几次接触以来，她知道凡儿本是极冰雪聪明的女孩子，以她整日的偷懒嬉戏，仍能对她的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可见是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读书苗子。
?然回想起了自己前几年读书时的光景。那时的她，有摒除一切干扰、纯净无杂的内心；又兼了程府后院中典藏的书籍手卷可供她打发无聊时间，读书，本是极有乐趣的事。
再后来，便是他了。
长孙哥哥……我在海畔时，若没有你，两年的时光只会是一口枯井而已罢。他喜欢看她读书，喜欢听她读书，然而也是他，喜欢时而带她去看外面的风景，领略纸墨外的精彩。
她情不自禁地牵起了沈凡的手，温然笑道：“凡儿，从今往后，你带书来，我们一起读好么？”
沈凡被她握着手，心中忽而有了暖意。
“然而，也要记住，学问并不都在书中。华休院的棋，惊鸿阁的舞，古琴一曲高山流水，银毫百道浓墨朱丹。琴棋书画，样样有其神韵，综合着瞧起来，才更有趣呢。”
沈凡被她说的心驰神往起来。她凝目瞧着?然的双眸，欣然道：“姐姐你……真的……”
?然舒尔一笑。“一粒沙中便现一处天涯，一弹指间便是一种人生……仍在路上的我们，不可错过世间的任一处风景。”
这是你说过的话……哥哥，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假装你还在我身边，还当我是你的妹妹。
沈凡是随心所欲惯了的富家千金，听?然一语，她忽而来了兴致，出手便是百两，打发了娇梨院的小厮去现买书给她。两个少女依窗而坐，伴着赤金飞鸿般的斜阳日落持卷相谈，其乐融融。
待得夜幕将至时，沈凡还不愿离去。
?然放下了泛黄的书卷，唤来棠儿奉上糕点。两人开始扯着些闲话了。功夫做到了家，总要有些回报了。或者，从一开始，她叫沈凡多来瞧她亦是为了这个。
“凡儿……跟我说说韵澜的事好么？”她举目远望，明丽天际正飞起金乌，光芒万丈。她微淡的忧愁，凝于眉心，使人恻隐。
沈凡叹了口气，再次同情起她来。“韵澜姐姐……总是极好的，人人都喜欢她。她待人亦温和持礼，从不越矩半步。我想，爹和娘一定希望我是韵澜姐姐那样的女子。”
?然柔声道：“这些我都知道。”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我爹娘……可曾将她许配给任何人？”
沈凡道她当真不知，不假半分思索，她便坦诚相告了。“本是有的。当朝丞相路征，年少有为，他……也是极好的。”
?然心底泛起一丝冷波。她不动声色地呷了瓷杯中的云雾茗，声音希微。“可……程家出了那样的事后……”
沈凡道她关心姐姐，连忙道：“征哥哥不会抛弃韵澜姐姐的。他从不表露感情，然而我瞧的出他心中有自己的成算，他会想出办法来与姐姐在一起的。”
?然的纤手将茶杯攥的越来越紧了。“他会想出办法？”她眯了眸，“那是……什么办法？”
沈凡懊恼地低了头。“我不知道。他自是不会对我说的。”她心中亦有落寞，征哥哥从来只拿她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那叫我如何相信？”?然冷声道。
沈凡见她不放心，为他辩解了起来。“虽不曾说过这个，但有些旁的话……却WWW.soudu.org足能证明他对韵澜姐姐的心的。”
不等?然刺探，她便起急地讲述了起来。
?然听着她将那些陈年往事娓娓道来，竟有莫名夹了恐惧的融融心暖。然而，须臾浓意，并不能化解十数年的彻骨寒冰。她不会爱，不能爱，哥哥的离去更wWw.如同抽走了她心中最后一层保护。
更何况，如今他还站在她的对立面。
沈凡还在述说着她听来的片段，丝毫未注意?然愈加迷离的眼神。?然心道，这些于他最珍贵的片段，竟都是关于……我的。十五岁时的几次，她冒险的“偶遇”；十五岁后，她每年归家的一次，亦是“偶遇”。
他居然仍记得，是的，有些我也记得……比他的记忆更完整。
如果说所有往事于她都是痛苦，那么那一桩，便是剑刃之锋，烈火之焰，暴雨之雷霆，是烙在她身上终生的邪魔封印。
若非那件往事，她不会离家，不会度过了如此悲喜交集的海畔两年。
幸而子辰只知前半节。
沈凡说了许久，见她神色有异，不明就里，但知道不该再说下去了。她温柔地将一双柔荑置于?然手上，宽慰着她。
“韵澜姐姐会没事的。”
?然舒眉一笑，心思仍纷乱。“是的，我知道。”
然而没有了账簿，她该如何迈出下一步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