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染了天边的剔透,花台上十五朵素宣花依次排开,柔依青石之上,纤弱无暇。长孙弈凝目瞧了许久,长叹一声。
“她的伤……严重吗?”路征问道。
“不要紧。”长孙弈苦笑道,“她身上的大伤小伤我见了无数,她从不是软弱的人。”
路征清了清喉咙,转身走开。
“她需要你。”话语平和如昔,他曾经犯下过错,如今的亡羊补牢,但愿不晚。
“我要走了。待她醒来……不必提我。”
路征走出门的一刻,并没瞧见长孙弈紫瞳中暂熄的明光。凭借片刻的凝神,他读到了一些依稀的念头。又是叹气,他心道,?然,此去若久,我……怎可放心?
此时,?然嘤咛一声,轻轻睁开了眼。她茫然地四下望望,静眸中收到了长孙哥哥俊逸身影,立刻坐起身来,忍着痛下了床。她若轻燕一般依到了他身旁,自背后紧抱住了他。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只要见到他,对他的怨恨便再也没有了,她只有满心的欢欣喜悦。
日出流芳,光芒散进了兰阁,盎然的和暖橙意,却不能化解此刻尴尬的沉默。
?然忽而有些恐惧,为什么他不说话?为什么他甚至不回身瞧她一眼?
“哥哥……”
他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挣脱了她双臂。她猝不及防,趔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目光中是满满的茫然不解。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么?”他语气甚是严厉。
?然委屈地低下头。“我以为,只要有雪蕊莲……”
“好。”他倏地回身,蛮横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四目对视。“只有我才能带给你雪蕊莲,那一朵……是谁给你的?”
?然显是被吓到了。然而,她不能说出岳寅宇。长孙哥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也不会让他知道。
见她垂首不语,他冷笑数声,话语如刀剑般刺着她的心。“如今你竟也有了秘密。果是入了青楼,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能有几人呢?”
她惊讶抬头。这是什么话?
“你……你竟怀疑我……”她方才温暖的心扉如今一寸寸冷了。难道这一夜还不够受吗?她还要面对他的猜忌?
他再次开口时,已带了疲惫。“?然,我受够了你的秘密。两年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难道不曾想过,除了次次去救你,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她忽然懂了,惨然苦笑。果然,他是不耐烦的。
“哥哥……我从无亲人,我只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才……”
然而他的讥讽如刀刃一般割着她的心。“这么说……你的家人不要你,倒是我的错了?”
?然只觉五雷轰顶。这是她的长孙哥哥吗?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她?不,这不是他。
“哥哥,你是怎么了?”她勉强笑着,只愿一切是个噩梦,梦醒后,他还是那般的温柔。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然,恨我吧,或者……从此不要再想起我,我……再无力保护你了。
“这一定是个噩梦。哥哥,我很累,你先走罢,我……”她转身移开了步子,却被他拉住。她只觉他夹起两指,于她肩下擦过,她便再动弹不得了,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中。
他将她放在了软椅上。两人目光相接,?然愈发怕了。他的眼神复杂而迷乱,似乎细细打量了她面容许久。
“哥哥,你……你要做什么?”她穴位被封,无奈地瞧着他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面颊。话音未落,他已揭下了她的面纱,熟悉的悲戚回到了他眼中。
“闭上眼睛。”他命令道。
她闭目凝息。片刻静wWw.默,她腮上一点滑腻,渐渐蔓延开来,丝缕的舒凉伴着幽凝清雅的香气让她的呼吸舒畅了不少。他修长的手指传递了无限的温柔,两人从未如此肌肤相接过。她忽而一阵慌乱,不……
“你不能这样做。”
他冷声道:“?然,我要你回到原来的样子。这样……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用了药,你的脸三日后便可完全复原。”
他狠心地再不发一语。?然,我走后,只有路征可以保护你,然而……他似乎那样在意你的容颜。
还你倾国倾城貌,本也是我该做的事。
敷好了药,足时之后,他以清水为她洁面。之后,又是一样的过程,?然的似雪明肌在他指尖吹弹可破。如果能永远这样多好,但……这次一走,也不知还有没有回来的一日了。
干脆让她对他死心罢。
一切妥帖了,他站起身来,背过了身去。
“这次我是真的再不会回来了。你放纸花也好,真花也好,都与我无关。”他厉声道,“记住,?然,我不是为你而生的,这世上没有人为你而生,一切只有靠你自己。”
?然紧咬住了淡唇,泪迷了双眸。他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提剑迈出了兰阁。
山高路远,沧海桑田,但愿真的还有相逢的一日,亦愿到那时你会懂我。
海畔的豆蔻华年恍若昨日,她曾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灵燕仙鸥。只叹,你有家变的秘密,他……亦有国亡的包袱。
不知过了多久,?然仍痴痴地坐着。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违背了他曾经的诺言,他与所有人一样嫌弃她。自她出生起,便是被父母和姐姐抛弃的孤独灵魂,如今……连哥哥也不要她了。
她果然从未有过亲人。
她莞尔冷笑。爱,果然是靠不住的;从此,她只与仇恨相伴。
不一会儿,棠儿推门进来时,她已在对镜梳妆了。珠纱仍覆着她的玉颜,那双冰眸中的寒冷更胜往日。她轻捻秀指,赵构仁死期已不远了。下次她便可将账簿交给岳寅宇,让他在朝堂上公之于众。
一个恶有恶报了,还有三个。害过程家的人,她要一个个地将他们剥皮抽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