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丞相,我……我……”他心惊胆寒地抬起头来,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而被吓的脸直扭曲,真真是笑比哭还难看。
路征向前走了几步。赵生目光向他身后一扫,又吓的不轻,门外有几人着黑衣,紧紧跟随――他是带着人手来的。
“看来我不能指望你以茶招待客人了,是么?”路征一笑,拂袖坐下,神情顷刻冷了下来,“也好,我本不是来寒暄的。现在被你押着的那个姑娘,交出来!”
见赵生不知wWw.如何是好,他微皱了眉,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件物事。
“识得此物么?”
赵生定睛一看,激动地浑身乱颤。“账……账簿,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们交换,你不吃亏。”路征重又将账簿放回了怀中。“你将叶含宵毫发无伤地还给我,我便将你的账簿完璧返回。”
赵生点头如捣蒜一般。
然而,他心又道,听方才叶含宵的话,她似乎知道父亲那件不能再提的往事。父亲如今还未回来,若他放了她,万一有什么差错,泄露了什么,他便闯了大祸。
“考虑清楚了么?”路征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从容不迫。两人一般的年纪,却分明两样的气度举止,任赵生对他如何有敌意,也不能不自惭形秽。
如今他一定要拖延时间,等父亲回来应对。两条粗黑的眉毛在他脸上挤弄了半晌,他讪笑道:“不过一个风尘女子,丞相何必如此挂心?”
路征对他愈加轻蔑,心中又着实挂念?然安危,也不愿再耗下去。他倏地站起身来,平声道:“废话少说些便可。你父亲做下过的事,我比你清楚的多,如今要一件件翻出来,甚至连这账簿都用不到。”
赵生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六神无主地咽了咽口水,一对鼠眼飘忽左右,就是咬紧了牙不说话。
路征莫名地急躁起来。他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心神无端有些乱。?然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不能再等了。
他抬了抬臂,门外侯着的随从登时站进了厅堂。他一点头,他们刚要领命去搜人,却听闻一个老迈却圆滑的声音自门外高高响起,渐行渐近。
“丞相深夜来访,未曾远迎,失敬啊失敬!”
路征皱眉,举手止住了箭在弦上的众随从。他怪自己仍延迟了一步,对付赵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他那老奸巨猾的爹绝非省油的灯。
赵学士趔趄地迈进了房门,衣衫因连夜赶路而显得有些凌乱。他几乎跌在了路征面前,浑身哆嗦,花白的胡子簌簌发抖,话都说不连贯。
“丞相恕罪,丞相恕罪,我这个逆子……逆子……”
一个六旬老人如此的可怜状,谅是谁也瞧不出他那耄耄外表下的奸黠。路征叹口气,俯身将他扶了起来。
“学士言重了。令郎……倒也没犯什么大罪。”路征刻意在“令郎”二字上加了重音,话中意有所指。赵学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狡猾的眼神一闪而逝。
他高声叫了起来。“不!他是重罪,重罪!竟丢了御览之物,可不是重罪?”
“御览之物?”
赵学士用力点着头。“丞相手中那账簿……那是……那是杨丞相要面见圣上的御览之物。”他气喘吁吁道,“对瀛部的缓兵之计,资财上的交游……自要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
走私之证,竟成了正当交游。片刻沉默,路征面上并无一丝波澜,心中已有了成算。赵学士此话不啻提醒他,如果今夜他强行抢人,是与杨相公然叫板。本来两人分别代表不同势力,虽然双方虎视眈眈已久,但也能落得分庭抗礼,风平浪静。
难道他真要为了?然先迈出这危险的一步吗?
正是沉思,他瞧见一名随从疾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丞相,那人来了,恐怕挡不得多久。”
路征心道,庭之只可拦个一时半刻,再耽搁不得了。
他要把?然救出来,马上。
他踱几步,回头对赵学士笑了笑。“学士,你是聪明人,晚辈亦敬重你曾与家父同朝为官。良禽择木而栖,你不会看不清这一点。如今你拿杨相做靠山,天下是他的还是当今圣上的,你不明白么?”
话已说到这份上,赵学士亦不再装疯卖傻了。
他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对路征还以冷笑。“丞相你年纪尚轻,怕是与当今圣上一样,没经过开国时的艰险,亦没见识过……太后与杨相的能力。天下是谁的……话不要说的这么早。”
路征闻言,竟愈发从容起来。每当那儒雅的笑容回到他一张俊面上的时候,都是令政敌不寒而栗的危险讯号。
“不错,晚辈正是要提醒学士太后与杨相的能力。程贮时是怎么死的,学士比任何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怕有一天,还不等圣上和太后分出胜负时,杨相便已弃车保帅了。”
赵学士脸色骤变。
路征再次掏出了账簿,步步逼近他。“这上面的记录,笔笔都姓赵,没留下杨相一点痕迹。一旦东窗事发,你真认为他会保你么?程贮时死的那天你便也该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了,杨相灭了你的口,从此再无人知道真相!”
赵学士开始畏缩了。他颤颤巍巍后退几步,嘴唇颤抖着。
“晚辈不妨明告诉学士。圣上早便想拿杨相的把柄了,如今外有战事,是想缓一缓。只要你把叶含宵毫发无伤地交出来,我便将账簿还你。往后若有需要的一天,你甚至可拿来傍身,明白么?”
剑拔弩张的两个时辰冻凝了夜空。院落里,疾风中狂舞的青草飘摇难定。风定片隙,稀稀疏疏的草丛无奈地折下了腰。然而,又一阵凌息飚过,杀气如刃。
陈庭之焦急向里张望着,见到路征自正阁出来时,终舒了口气。
他刚要朝身边的人点头示意,却只觉一抹模糊的黑影飘过――那人不等他授意,便急急进去了。
他连忙跟上。
?然此时正在黑暗中摸索着。一种自心底涌起,排山倒海般的恐惧仍在咬噬着她每一寸肌肤。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生不怕,死不怕,为何竟会怕这幽闭的小黑屋?
今晚的计划尚未全盘大乱,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长孙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她用一块碎瓷片仔细地划割着门闩。半晌,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莫名地,童年的梦魇记忆又一次咬上了她……是爹来了,他要把她拖出去……他会打死她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