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兵败驾休是程伫时泄密,如何能怪到淄王头上?”声音最大的是吏部尚书,年过七十的老者,如今激动得胡子乱颤,“此举必会使得诸王人心惶惶啊!外乱未平,如何能再挑起内乱来?”
殿内应和声甚众。路征心中暗道,今日殿上的议事,估计不出七日就会传到诸王耳中,全多亏了他们在朝廷中的“眼线”。
宣铎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下巴,笑道:“卿家过虑了。淄王出兵不力,朕要查治他,不关其余诸王的事。他们心里若没鬼,何来的‘人心惶惶’!”
老臣被噎住,怏怏收口。
然而,一个被挡回还有另一个。路征沉静瞧着宣铎应对众臣的质疑,气定神闲般的不发一语。陈庭之此刻急了,生怕出差错,频频向他使眼色,然而路征竟是装作没看到,气得他直甩袖子。
路征心下笑笑,暗道,着的是什么急呢?如今这些个异议,凭宣铎的魄力足可应付了。
他的神经亦开始绷紧时,是杨丞相缓缓开口的时候。
杨相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的长兄,辅佐朝政多年,德高望重的同时,老奸巨猾,甚通权术。
只见他脸不红,气不躁,连胡须都不吹起一根,脊背挺直,竟气势十足。
“陛下要惩治淄王,此举不啻臧否分明,臣赞同。”
殿内再无声响了。宣铎和路征俱是惊讶――第一个站出来赞同的竟会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路征稳稳端住,宣铎亦安然出言道:“杨卿向来体察朕意。那么,众卿们若无异议了,传朕旨意……”
“且慢。”杨丞相慢条斯理道。
宣铎按捺住不满,询问他还有何事。
“臣的话并未说完。”
“卿家请讲。”
“按我天朝律例,淄王的确应惩。依方才陈侍郎所说……军权确应削半。不知兵术的人么,确也不该拥着兵权。然而这赋税……臣愚鲁,竟不明白与驾休兵败有何关联了。”杨丞相笑道。
陈庭之急道:“丞相,此次与驾休一役,一笔本该用于军费的赋税不知所踪,这难道与兵败无关吗?”
杨丞相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尾音故意拖长。
“原来如此。原是淄王独吞了赋税!那么……”他双拳向宣铎一拱,“这已不仅仅是出兵不力的罪了,臣恳请陛下重罚,以儆效尤。”
满座哗然。
路征脑中一紧,又与宣铎互视一眼。陈庭之此刻已急红了脸,己方的武将聂仍冷哼一声,上官右丞亦微微摇首。路征终于明白了杨相用意所在――宣铎既拿了淄王作幌子,杨相就要逼着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严wWw.办了淄王,那么不使诸王疑神疑鬼、提起警觉是不可能的。然而目前他们手中的筹码还不足以应对西南诸王的沆瀣一气。
宣铎宽广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
他的六皇叔淄王从来是软弱不成事的人,无甚为恶的心。如今他若中杨相的计,削去他的封邑,褫夺封号,他愧对去世的父亲。
陈庭之又向路征猛使了个眼色,那双眼珠子都要飞出眼眶去了。
路征沉吟片刻,步出行列,冷声道:“臣请陛下依杨相所言,重罚淄王。”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陈庭之大张着口,呆呆地瞪着他,不知所措。殿内静了片刻,杨丞相亦怔住,宣铎却已微笑着点起头来了。
路征顿了一顿,继续道:“杨相既说了‘臧否分明’,那么淄王有罪当罚。然而,有功之人陛下亦绝不该忘记。”
宣铎俊目中的笑意已是越来越明显了。他心道,接下来的话不能由子辰亲自来说,否则有拉党结派之嫌。
“路卿提醒,朕倒想起来了。朕的三弟汾王,于战事中有功,在败局中仍可保得一万精兵回撤,当赏!”
一语惊起万层波。
陈庭之此时亦反应过来了,眉开眼笑地当堂拟出了赏赐细则,皆大欢喜。
汾WWW.soudu.org王宣铄,是西南部诸王中势力最强者之一,且从来不是宣铎的坚定支持者。宣铎如今罚了淄王,赏了汾王,各自有原有因,再没人挑的出错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