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小姐,不过这碧清宫天天都有人打扫掌灯,可小姐你也有二十多年没住过了,小心宫里的寒气太重伤了身子,过几日奴婢再让园艺师多种些新的花和燃上熏香,让碧清宫长点生气。”语心语重心长的说道,她是怕这样一个九小姐伤了身子,那可是折杀了她。
“不用铺张那么多了,我不常住,柳家的两口子都在等我这个小姑姑回家了呢。”九曲摆摆手回绝了语心的好意,毕竟皇宫总给她带来压抑的感觉,常住这里恐怕是不行的。
语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她一对上九小姐那双深邃安静的眼眸时,她再也说不出话。九小姐还是那么不喜欢铺张浪费,向九曲微微点了点头,她还未先退下,只是目送着九曲走进了碧清宫很远见不到那抹鹅绒黄的身影后才离去。
九曲一路走进碧清宫看到的景象仿佛就好象回到了二十年前,她住的地方还保存得如此的好,这里的摆设和原来的一样,都未曾改变过,二十年了,这里一点灰尘也没有,就像一座清净的禅院,先帝对她的重视她何尝不知道呢?他去了之后,这片皇宫由夜影所管,碧清宫还是依照以往每天都派人来打扫,是在等她回来么?
经过了那片荷叶莲花茂盛的金液池,九曲伫足在池边观望着摇曳身资的荷叶与粉莲,天很黑,可明亮的月光却把这一池碧荷照得明艳动人,清淡的香味是她所喜欢的,不同于乐仙大庭的混杂花香,她只喜欢单调的一种香味——莲香。她踩上金液池边的大理石,想更靠近这月夜下的香荷,这里也有让她怀念的东西,虽然这里属于皇宫。
“如果这一切永远都那么美好那该多好。”九曲忘己的轻声呢喃,却不知自己伸出去的手和身子都倾向了金液池里。
当九曲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全身倒向金液池,两旁无一物可让她扶靠,如果掉下去的话,可真要成水煮鱼了,她可从没那么狼狈过。
在她叹息自己失足错意的时候,用了狠劲的柔软手掌拦过了她的腰间,把她及时救出,虽然不知道是谁当后拉住了她,可她还是庆幸自己没掉进水中坏了这池荷莲,只是拦腰扶她起身的人似乎被她压在了身后,而她起身太急,连连退了几步就摔倒在地,脚也不幸歪到了,如果她没猜多的话,她应该之后几日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可背后的温暖柔软身躯一直没得动过,九曲一转过身子,看着那个灰白色的瘦小身影被她压住了半边的,她用手撑着地面移开了身子,她不算得重,可方才她那不经意的重心往后压倒,这个救了她的人应该被压得不轻才对,她的后背已经触及了他平坦的胸膛,所以她知道那个救她的人就是个男子,只可惜天太黑,油灯的光也很暗,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九曲望着那男子颤抖着身子不敢动,散落在四周的莲蓬和他手脚上束缚着的重铁链已经让她猜到这个人的身份——罪奴,只有犯错的罪奴在宫里才会被铁链拷着手腕和脚裸,但他毕竟救过她,她也不能置之不理,用手去拨开了那个男子遮挡住脸的黑发,她柔声道,“谢谢,你有没有怎么样?”
那个穿着灰白色破旧衣裳的罪奴被九曲那么一触到,他惊吓得连连缩到一旁,话都说不出口,一直狠狠的摇摇头,双手还紧张的环抱着自己的身子,手脚上的铁链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互相碰击后的声音也格外清脆,在这样宁静的碧清宫里,没有夜虫鸣叫,只让九曲听到了那么铁链的沉重之音,声声揪心。
他不敢抬起头,九曲也看不到他的长相,可瞧见他柔弱盈人的身子骨,她只想把他带回去,想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想帮他解脱了手脚上的束缚。
“我的脚伤到了,你可以过来扶我回寝宫里去么?”九曲难为情的笑了笑,对着那边的人儿说道,她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就替拾起了地上散落的莲蓬,这些莲蓬长得很好,枝枝都茎粗翠绿想必莲子应该也会很好。
直到九曲把地上散落的莲蓬拣完,那个小奴也没敢上前来扶她,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努力的撑起身子想要自己走回寝宫去,人家不愿意帮她,她又何必勉强,歪到脚了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阵阵剧烈的疼痛让她顿时额上直冒冷汗,手握莲蓬的力道又加深了,翠嫩的莲枝就活生生的被她勒出了一道痕迹,咬着牙,她走了几步,又倒下去了。
“真是笨手笨脚的。”九曲冷哼了一声自嘲着,她怎么一到了皇宫就变得那么笨手笨脚的了,真是让人笑话。
当那股温暖的气息再次覆过九曲的腰,她身子颤了一下,才从冷淡的默然的神色一下转变为温柔的轻笑,任由着那个小奴把自己扶起来,一小步一小步的向碧清宫的陶然殿走去,她不知道这个小奴是怎么知道碧清宫里的路径的,可她还是让他扶着回到二十年前她住过的卧居。
从她离开乐仙大庭后,睡意就从她的身上消失了,她还是不习惯那样热闹的场面,那样混杂的地方,只会她喘息不过来罢了。
那个小奴把她扶到那张熟悉之意浓郁的摇椅上,他一句话也没说,黑如夜幕的发丝又一次遮挡了他的脸,即使陶然殿的青灯再明亮,她还是看不到他的脸,九曲把手里的莲蓬都递放在了桌子上,才缓声道,“我碧清宫里的莲蓬是不能随意采摘的,不过今天你救了我,以后你若是想来采摘莲蓬就随意吧。”
私自在碧清宫偷采摘莲蓬的小奴原本脑袋低低的垂着不敢抬起来,可当九曲说完这句的时候,那小奴竟猛然的抬起头来,他再次看清楚了那女子的容貌,真如清莲一样美得不可方物,自他懂事以来就呆在这个皇宫里了,他听说这个清净的碧清宫是皇宫里的禁地,谁擅自闯进来就要斩首,可他已经多次进来很多次了,每年莲蓬长好的时候,他都会来采摘一些,十三年来,他从未见过碧清宫的主人,他以为这里的主人早就驾鹤西去了,可今天却被他撞着了这里的主人。
他毅然见到坐在摇椅上的清莲女子已经闭上眼睛小睡过去了,他也不再多犹豫片刻,连忙抱过桌上的莲蓬就往碧清宫外跑去了,碧清宫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今天的事情她一点也没责怪他。
“真的走了呢。”九曲只是闭上了眼睛,还未睡着,她本想再问问那小奴的身世,既然他那么怕生的就跑掉了也就算了,现在空旷的陶然殿里只有她一个人,又变得好象身处清荷别院那样平静了,只是那个小奴走后,她由心而发出一种淡淡的没落,很想看看他,看看他的样子。
夜凉如水,晚风一吹,九曲轻轻皱了眉宇,是有些冷了,不过风中的甜味就让她立刻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对于膳食味觉敏锐的她来说,只要一感觉到有美好的东西离自己很近,她就会很反应性的在四周寻望。
“你怎么来了?”九曲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瘦小的灰白色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脸上便露出了暖心的笑,没想到他还会再回到陶然殿来看她,她还以为这个小奴给她吓坏了胆了。
那个小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身子总是缩在一起,好象很怕九曲会吃了他一样,用着闪躲的步子轻悄悄的走到九曲的面前,虽然他的动作极为轻巧,可手脚上的链子还是碰到一块就发出声响了,然后把拎在身后的残旧什锦盒子递给了她,原来那阵甜味就是从他手上拎着的什锦盒子里传出来的,不用想盒子里面装的肯定是能吃的东西。
九曲有些意外这个胆小的小奴会给她送东西来,毕竟他们还不算认识不是么?“给我的?”她笑着问道。
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九曲才真正的接过他手上的什锦盒子,在接过盒子的那瞬间,她瞥见了那小奴手上的伤,白皙的手指似乎被什么重物压得通红不止,不仅如此,因为他常年锁着铁链,手腕上的淤血聚集不散,再这样下去恐怕手就要因为那铁链的束缚而废掉了,硬是一把抓过他的手,九曲先把什锦盒放过一边,仔细的看起他的伤势。
“是我弄的?你怎么不说。”她不想委屈了这个小奴,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多关心他一点,或许是更多,但对于这点,她也不是很清楚。
那小奴脾气拗得很,因为自己的手一直被抓在别人手里不放,他总是害怕得想要争脱,霎时间,他眼里已经汇集了许多晶莹的泪滴,滚滚划落下脸庞,嘴巴微张开好似想要说什么,却久久不见有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九曲一看他的泪都落在了她的手心里,她挑着眉宇问道,他从方才一开始就没出声过,她怎么就没想到他是不能说话的一个人呢?显然脑子被吓过了是有些迟钝。
再看他许久不见有动作,九曲就松开了他的手,那小奴便趁此时畏惧的跑开了,清脆的铁链碰撞声由近至远,只是霎那间她看着那小奴跑到门前,无里头的就撞上一个穿着华丽贵气的女子后,那一刻,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脚伤,稳当的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又很快的小跑过去,只是在她差不多要跑到她们跟前的时候,脚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立刻令她难看的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