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方才告示行刑,百姓观者如堵,鱼龙混杂。”侍从犹豫片刻,又道:“恕属下多言,公子确不宜在此――”
穆长叹一声,默了半晌,方才点头道:“也好,君且代孤前去,就当……”说着,又叹息一声,整理衣冠,携书童下车,伸手一指身旁茶肆,疲惫道:“你且去吧,孤在此歇息片刻。”
侍从知多说无益,遂领命而去。
书童寻了一处宽敞地,主仆落座,静心品茗,更不多言。
茶至正午,乡民观刑转来,三三两两,往来说的尽是方才斩首的事,便有笑奸夫淫妇好大的两个头,又有不平水灵灵一个姑娘三斗米卖给病鬼如何能不药死他,又有玄谈卫田氏给亲夫追命中了恶叫她抓破面颊不得好死,再有恨刑吏不解风情活活将个美人儿折磨的不成人形竟不足以飨乡民耳目……书童听得掩齿偷笑,穆叹而不语,却听中有老者冷笑道:“这女人啊,无论她做什么事,总可得宽恕;尤其伊是个美人,就益发无所不可宽恕了。”
是时,侍从匆匆转来,低声回禀道:“公子,属下看不真切,只听人言身形确是相似,容貌……”
穆伸手止住他,叹道:“来都来了,借这繁嚣地洗洗一身锦绣气,也好。”
又遥指方才说话的老翁,道:“请那位寿星过来一饮,就当是小辈借个福禄。”
是夜,阿布罗迪府邸。
迪斯飞步进来,一面抱拳笑道:“不知贤弟相召,在外竟多贪了几杯,罪过,罪过。”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布笑道:“兄长这么说,可不就生分了?坐,请坐,请上坐。”
言迄,二人相顾大笑。
阿布捧茶笑道:“不过,倒别说,兄长可真不知什么待客之礼,我今儿去府上翻了一圈,愣是没找着筒好茶,没奈何,只好请兄长过来叙话了。也不早说,我家里倒有上好的叶子,不嫌弃的话,一会儿叫他们送到府上。”
翻了一圈?迪斯一愣,正欲相问,阿布伸指从茶碗里挑出粒浮渣来,漫不经心弹开,抬头见迪斯欲言又止,又笑道:“提了国尉是不一样,精神多了。”
说着,放下茶碗,击掌一声,见侍从捧上个雕花锦盒来,阿布道:“放这儿吧。”
侍从领命,放下锦盒后退去。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儿。”阿布笑道:“兄长走马上任,做兄弟的总该道贺吧,可喀戎那边事儿多,竟搁下来了,这不,只得候到兄长凯旋了。”
迪斯笑道:“才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贤弟怎地这么客气?”
“话不是这么说,”阿布伸手往锦盒一拨,慢腾腾道:“该尽的礼数,总还是要尽的。”
迪斯闻言,便吩咐心腹收讫。
阿布伸手止住,含笑道:“兄长不先看看,喜欢不?”
迪斯笑道:“贤弟送礼,已是给我天大的面子,哪儿有再挑肥拣瘦的理儿?”
阿布微笑道:“哪有什么面子?兄长看看何妨,看着兄长喜欢,兄弟我心里头也高兴不是?”
迪斯听得蹊跷,便依言去开锦盒,刚启盒盖,大骇,“啊呀”一声,锦盒翻倒,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将出来。迪斯定睛一看,竟是卫田氏。
阿布伸手去取茶碗,笑道:“都道兄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儿,怎么――”
迪斯双目圆睁,抽剑而出,横架到阿布颈脖上。
阿布、迪斯侍卫见状,亦纷纷拔剑上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哟,哟,”阿布捧着茶碗笑起来:“我说这都怎么了?多大个事儿,大惊小怪作甚?收起来,都收起来。”
说着,瞄了迪斯一眼,迪斯恨的咬牙切齿,哪肯就此罢休。
阿布却不理会他,又放下茶碗,击掌吩咐道:“外面那位也等得怪可怜的,请他进来。”
迪斯抬眼望去,竟是今晨典刑的司市官。司市官见室内的架势,再见卫田氏人头滚在地面,早唬软了,扑通跪倒,哀告道:“求国尉大发慈悲,容下官把卫田氏尸首带回吧。这事了不得,通了天了――”
“你――”迪斯气急,却放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下官办事糊涂,”司市官含泪道:“现在公子穆亲自查上门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下官交不出尸首――”
阿布森然道:“交出尸首又怎么样?”
司市官一怔。
阿布冷笑道:“开刀问斩,多热闹的事,外面看着的眼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满街都是人证,你还想望着换个人头脱罪不成?”
司市官骇然:“万望大人……给下官……小人一条生路……”
阿布道:“通天的大祸,还想息事宁人,你也未免太贪了吧?这边瞪眼拿刀这位还少不得赔上颗人头呢,你芝麻大小的官儿,还敢偷天换日,自己也是干这行的,什么罪还能不清楚?”
司市官潸然泪下,叩头道:“是小人糊涂,死不足惜,但小人一家老小……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好了,别哭了,”阿布道:“我这个人啊,心最软,就受不得别人掉眼泪。看你这几滴痛泪也知道你是个顾家的汉子,怎么就这么糊涂?算了,你起来,我给你指条明路。”
司市官应了一声,却不敢起来,只向前跪行几步。
阿布低声道:“你跟我说实话,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司市官战战兢兢看了迪斯一眼,道:“还有国尉大人……”迪斯一瞪,司市官忙缩缩脖子,补道:“派来的人……”
阿布道:“你把卫田氏的尸首领去,该搁哪儿搁哪儿。但此事既然通到公子穆那儿,那是说什么瞒不住的,你心里也清楚,他查到底,你死,全家连坐,不如来个死无对证,这是死案,卫田氏的人头又有,让他查不下去,如此,你在朝中可留个靠山……我说的,你可明白?”
司市官一抖:“大人……可是要小人……小人……”
阿布冷冷道:“你有两个选择,就这么呆着等死,家小不保;又或自杀,只说急病去了,在这儿持刀这位为汝保存家小,供奉粮米。横竖是个死,该怎么办,你自个儿掂量。”
说着,又将茶碗端起来,漠然用盖儿敲敲碗檐。
“小人……”司市官思量半日,方才含泪叩头道:“小人……知道了……”抬头望一眼迪斯,咬牙跪行上前,拜了三拜,道:“小人的家小,就全仗……”
话未说完,司市官站起来,收敛了卫田氏头颅并尸身,含泪而去。
阿布朝侍从努努嘴,看着司市官的背影,森然道:“跟着他。”
侍从领命而去。
“还僵着呢?”阿布冷冷一笑,伸指推推脖子上的剑:“砍啊!怎么不砍?!”
迪斯兀自出神:“阿布,我……”
“来,来,客气什么?照这儿砍,手起刀落,人头乱滚,有种你就砍下来,我到黄泉买块地皮等你!”
“你!”迪斯瞪着阿布,恨了半晌,终于一剑砍在案台上。
迪斯还剑入鞘道:“我早晚杀了你。”
阿布眯起眼睛,仿佛在笑:“那敢情好。”
数日后,相国府。
史昂默了半晌,叹道:“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穆咬牙道:“是孤无能,查不到他们私换死囚的罪证,此事又没有首告,只能眼睁睁的――”
“傻孩子,”史昂叹道:“儿是父母的心头肉,便是换了,她父母亲戚又岂肯认?街坊邻里多也是他们打点过了吧,自然也一口咬定假身是正身。你没有人证,又无首告,仅凭市井流言,怎能推翻刑律判决?现今头也砍了,案也定了,司市官又死无对证,过得这数日,谁还认得清谁是谁的头……再说,他们怕早将尸首换回来也不一定……”
穆恨恨道:“恩相不必安慰,孤……那日轻信了,该派人跟着司市官才是――”
必要的话,用刑之类也少不得――
用刑?!孤怎么就忘了――
史昂默默看着穆,忽然满眼悲哀,半晌,挣扎起身行礼道:“公子。”
穆慌忙起身扶住道:“恩相何故如此?”
史昂道:“先王遗训,若当今不君,可废而改立公子。”
穆含泪跪下道:“恩相,孤自知做错了事,恩相打也可,骂也可,如此这番,孤实难承担。”
史昂缓缓道:“公子――当真不想登基为王?”
穆含泪道:“宁死不敢。”
“真是个傻孩子……”史昂叹息一口气,伸手扶住穆道:“起来吧,老臣……我受不了这个礼啊……”喘息半晌,又叹道:“先王……你祖母在生时跟我说,是我把她押上御座……她还说,她不怨我,也不后悔……可我这心里头,实实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如果还能……”
若可重来,我……大约还是会如当初一般……
我……有别的选择吗?
史昂惨然一笑,抚过穆的脸颊:“好孩子,别哭了,你……什么事也没做错,错的是老臣,是我……不该让你去――”
史昂看着穆,又像是看着更遥远的人――
以后,别再趟这溏子混水,不情愿的事儿,也别再勉强,把自己逼成厉鬼,那样……不值……
“恩相……”
“知道吗?”史昂凝视着穆,喃喃道:“你先前的神情,跟你祖母……像极了……”
穆,你不是你祖母,所以……别跟她走同样的路……
“恩相。”
史昂出了一会神,猛听得穆唤他,应了一声。
穆说道:“恩相,孤办事不慎,国尉迪斯愤而辞呈,朝堂上武官一片哗然――”
“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史昂笑道:“由得他,看他辞不辞!”
“只是――”
“由他们闹去,闹够了,公子还少不得要去赔个不是。”
“恩相!”穆整衣而起,神情肃然。
“不是你的错,可有时候,你也不得不给人台阶下。”史昂叹息一声,握住穆冰凉的手,将它按在穆的心口:“这忍字,它是插在人心头的一把刀,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
穆默然不语,史昂抚着他的头,爱怜道:“好孩子,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奔波劳顿,受累又受气,难为你了,你……”
庙堂之争,如染缸五色杂陈,公子清白之躯,岂可轻入?
无论如何,撒加一党之事,不能再由公子经手了。
史昂一生,毁得一绮罗,足矣。
“好孩子,”史昂柔声道:“去歇歇吧。”
穆含泪道:“孤……不累。”又端过药来,用勺羹舀起,试一口,道:“恩相,药快凉了。”
史昂含笑接碗,穆忙道:“孤来服侍恩相喝药。”
史昂微微一笑,并不推辞。
夕阳透过竹影筛入房中,人静无声,宛然如画。
夜阑,史昂偎在床头,默然不语。
夫国者,可为一人之国,而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
百官为天子臂腿耳目,岂可轻废而归于吏胥?
今天下事皆决于陛下,轻夺百官之权,重则不罪而诛,或曰治国,实为一家之便,行亡天下之道耳。
先王……绮罗……我是对你这么说的吧……
时至今日,我也不认为我错了,也决然不会为当初对撒加以死相保而懊悔,然而……
史昂想起撒加,那个如武王般锐利的人。
寡人去后,撒加必反――武王所忧者,乃是她一家之国,又或撒加所图者,也是此一家之国。
但……
王权更替,天下可安否?废民用法,废官用吏,此……或为必经之途……
国与天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绮罗歪在云端,如常般冷笑道――夫子何其迂矣,殊途同归耳。
殊途同归吗?
史昂悲凉的笑了,是的。
就让所有的罪孽都归我,行将入木的人了,还图什么身前身后名?
侍从举灯上前,史昂挥手道:“请他们进来。”
你们,前去搜罗亚相谋逆的罪证。
撒加行事谨慎,如何能轻易授人以柄?
“欲加之罪,”忽然,史昂听到自己冷森森的声音:“何患无辞?!”
七日后,相国府。
“到底是恩相,棋高一筹。”
“你个鬼机灵,”史昂笑道:“换着方儿要老夫开心呢,老归老,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来,说说,怎么让得这般不露痕迹?”
一气说了许多,忍不住咳嗽起来。
穆忙上前扶住,慢慢替史昂捶背。
“恩相这些时日气色好多了,”穆含笑安慰道:“多休养些时日,来日方长。”
“不是这么说。”史昂摆手笑道:“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活了这么久,够了,还能不知天命?我只是放不下王上和你……”
言未尽,又是一阵咳嗽,穆强颜欢笑,将史昂扶上病榻。
“以前跟先王呕气,称病不朝,是三分真病,七分装病,现今儿不成了,”史昂叹道:“所以说哪,夜路走多了总会撞着鬼,这就叫报应。”
“恩相……”穆张张口,竟噎住了。
此时听得仆从报道:“游方医散生求见。”
史昂点头道:“快请。”
“好孩子,别苦着个脸。”史昂笑道:“才说撞鬼呢,这可不,请着钟馗了。”
*************************************************************
奥林匹斯历,前252年,夏,圣国哀王惠拜迪斯马斯克为国尉,亚相撒加荐修罗为副,领军北征喀戎。迪斯使偏师当敌,诈败,戎将见偏将得胜,举师相赶,迪斯伏兵出,戎兵急退,相互践踏,大败。至怀水,戎兵见追兵渐远,埋锅造饭,修罗伏兵起,戎兵大骇,夺船奔逃,修罗一路掩杀,斩首无数。
秋,相国史昂病更甚,哀王依亚相撒加谏,大赦天下。
次月,哀王出巡,路闻妇人哭,哀王住车辇相问,知年年兵患,国人多有怨怒。哀王自叹不知民,是以上苍怪罪。撒加谏曰,喀戎者,虎狼之邦,贪而无亲,可威服而不可亲信,况前方大胜,不宜就此退兵。王哀民生多艰,遂不纳,令军还都,并遣使与戎通好。
令至北疆,迪斯接旨,大怒,欲按兵逆旨,修罗止之,遂上表陈情。哀王不准,遂退。
北民相阻,请留师,迪斯将旨出,人都哭。
冬,北师还京。
京有美妇卫田氏,与人私通,共谋其夫,国尉迪斯尝贪其美,私匿之。冬,卫田氏依律问斩,迪斯使司市官以女囚顶替。公子穆闻市井言,微服彻查。阿布闻讯,令死士私斩卫田氏,司市官亦畏罪自杀,为悬案。阿布令迪斯辞呈,以示清白。时无故班师,将士亦多有怨怒,见迪斯相辞,皆以为谤,竟迁怒公子穆。公子穆上表自陈不查之罪,言辞恳切,众将乃悦。
相国史昂病渐危,有游方医散生,名甚贤,史昂私召之。散生曰,病入膏肓,不可愈。史昂曰,非为求愈。散生号脉毕,曰,公尚余廿日之寿。史昂曰,久闻先生圣手,可延数日之寿否?散生曰,可至百日耳。史昂悦,赐下彩缯二匹。散生手捧彩缯,洋洋出门。途经赌坊,散生好赌,径入博局决赌,连博连胜,众赌客以为出千,深恨之。散生不觉,大喜而归。归途,遇客相请,如车,出,面色惨变。归而见其妻,曰,有客欲谋相国,不从,则汝性命堪忧。妻对曰,妾闻丈夫从事,盖无愧天地耳,况相国者,君之亚,谋之无异窃国,请勿以妾身为念。散生曰,一介医师耳,安可承社稷之重?不如归去,且乐得逍遥。妻闻言,亦以为然,遂收拾行装,趁夜而出。至城门,赌客四伏而出,围而殴,竟杀之。又见其妻甚美,欲夺之,散生妻撞墙死。众赌客乃尽夺财物而去。
公子穆乃召草医闻景为史昂诊。
*************************************************************
“穆,”史昂问道:“天亮了吗?”
穆看一眼窗外,含泪道:“还没。”
“我说怎么这么黑哪,”史昂喃喃道:“这夜……可真够长的。”
“恩相……不再歇歇?……”
“不歇了,”史昂道:“好孩子,你还没睡呢?”
“孤……”穆忍不住滴下泪来:“我不想睡……”
“也好,”史昂道:“我也睡不着,精神好得很。好孩子,你替我把那边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这天黑乎乎的,咱们啊,烧个火。”
穆应了一声,按史昂所指,拿出张绢画来。
史昂接过,缓缓展开,却是一位美人。
“这是――”
史昂凝神看着绢画,良久,方才问道:“孩子,恨她吗?”
穆摇摇头。
wWw.
“她杀了你的父母、祖父,还要杀你,你不恨她?”
穆摇摇头,长叹道:“我尝听人咒骂,都是骂人祖宗,可她却是我嫡嫡亲的祖母,为人子孙,又有什么奈何?”
“你不恨她。”史昂说道:“可我恨,就像她也恨我,恨到做梦都忘不了。”
史昂说完,将绢画递给穆:“要看看么?你祖母年轻时的模样。”
穆默默接过绢画,凝神细观。
“你祖母年轻时,比这画儿更美……两道眉毛弯弯的,就像天上的峨嵋月……”
穆无言的望着绢画上的美人,并未画眉。
人皆言,武王绮罗,乃是无眉之君。
史昂望着穆,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取回绢画,慢慢点上火。
火光中,穆静静的注视着史昂的眼额,无眉,两点朱砂绯红,如血。
静默中,绢画烧成了灰烬。
“先王……”史昂忽然笑了,眼中却滚下泪来:“绮罗……我好――”
他向灰烬伸出手,笔直停在半空,又慢慢垂下。
“穆,”史昂问道:“天……亮了吗?”
“恩相,天刚亮。”
“天亮了啊,”史昂微微一笑:“该歇息了。”
“恩相!”穆眼泪奔涌而出,忽然跪倒,捧起空空的药碗:“药快凉了……”
晨光落入内室,药碗翻在地面。
侍女打翻了水盆,穆回头看着她:“你且下去吧,什么也别说。”他挂着超越了年岁的安详,平静的说道:“恩WWW.soudu.org相之事,秘不发丧。”
侍女退去,穆跪倒在史昂的病榻前,默默剃去双眉,点上两点朱砂,绯红,如血。
春,奈地。
撒加一身素缟,笑道:“只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咱们相国做了一世好人,临了却不够光明磊落。”
阿布笑道:“怎的不够磊落?人说主公谋逆,难道主公还真是忠臣不成?”
“什么叫忠臣?”撒加道:“都说忠臣不事二主,像相国大人一般,服侍了母亲又服侍儿子,到头来,究竟算不算得事了二主?”
“如此,”阿布拊掌笑道:“主公竟是武王陛下最大的忠臣!”
撒加忽然出了一回神,眼神变得柔和:“不错。”
阿布愕然。
“阿布,”撒加道:“没有人是生就为窃国大盗的,我也一样。”
贤臣择主而事,如若武王在生,上卿撒加……
撒加仰起头,长发飞扬在风中。
然而,武王已经不在了,连史昂也去了。
谋逆,又算得什么?
“阿布你看,”撒加冷漠的指向苑中豢养的梅花鹿道:“若我说它是匹马,当今朝中,有几人敢说――它其实是头鹿?”
*************************************************************
奥林匹斯历,前251年,初,圣国相国史昂殁,享年58春秋。公子穆依史昂遗训,秘不发丧。二月,史昂心腹归,公子穆将密信夜呈哀王,哀王视,信举亚相撒加谋逆种种,请诛之。哀王大惊,曰,股肱之臣,不可滥杀,遂召撒加,撒加称病不出。复召之,撒加递表请病还乡,哀王准奏。
乃报相国丧,哀王亲临,开梓棺视之,见虫攒尸骨,凄惨异常。哀王放声大哭,群臣皆哭,乃传召全国,为相国挂孝七日。哀王悲不自已,愿为相父守孝三月,群臣相劝,不纳。
夏,哀王依武王遗命,立公子穆为圣国储君。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