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是否是一个讲究品位的人,也不在于我们的感情是否融洽到一定的水平。而是在于――,我是这样认为,你没必要一定接受,我认为是在于,你的生理方面有比较严重的障碍。我不是不负责任地对你进行人身攻击,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不是恶意的人身攻击。
陈笑铃说,我没说你是人身攻击。
郝正川说,我是这样判断和得出这个结论的,是否正确你可以只作参考。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又起身到卫生间里去,使劲清了清嗓子,吐出了带微微血腥的痰。
郝正川重新坐到椅子上时,俨然他宣读论文般的从容。此时,陈笑铃有些木然。郝正川说,我们领了结婚证之后,但在正式结婚之前,有将近半年时间。
有一个周末,刘伟堂加班到很晚了,他不想回家。他想到我床上去借宿,他想我的床一定是空着的。没想到一推门进去,发现一个人直挺挺躺着,吓得他一大跳。回家后他把这事告诉柳倩倩,柳倩倩笑得前伏后仰,说他那个家伙太想当然了。后来柳倩倩亲自告诉我这个趣闻。她说,你这个家伙怎么那么死心眼,结婚了怎么还不到小陈家去住。
这是我要引的第一个旁证,我并不是说,领了结婚证就一定要睡到一起去,否则就是有病。很多人有很多实际情况,或者没有房子,或者领结婚证是一段感情的总结,比如两人要分开很长时间,彼此不想夜长梦多。我只是想说明,你看领了结婚证就睡到一起去是多么平常的事。我也不是说平常的事我们一定要做,但我觉得我们并不在有其它原由的事类中。这是非常朴素非常自然的事,我当时也提过,可是你没有这个意识。我想,你头脑中并不是有大家闺秀的意识,没有举行一定的仪式觉得不好意思,而是你的生理神经没有那个反应。如果有了那根神经,我想就像渴了想喝水一样自然,即使杯子很脏恐怕也会赶紧先喝一口。事实上我们很早就商量好了,不举行什么特别的仪式。
关于感情融洽的问题,这是一个最复杂,最容易引起误解的问题。你大概不会忘记吧,那次刘伟堂和柳倩倩吵架,柳倩倩到单位来找刘伟堂。正好我们碰上了,后来我们一起去玩了卡拉OK。柳倩倩在大街上都又气又哭,一个女博士,在大街上哭,那不是感情的伤害吗?我没有说他们感情就一定不融洽的意思,我是说,融洽不融洽有相对性,有一个时间阶段性。再融洽的夫妻也有不融洽的时候,所谓不融洽到我们这样地步的夫妻,也有融洽的时候。韩飘飘和他老公算融洽的吧。去年我与她聊天时,她说,她第一喜欢的人是她儿子,她第二喜欢的人也是她儿子,她第三喜欢的人还是她儿子,她老公连第十都排不上。她说她老公赚的钱自己花,她赚的钱既要管自己又要管儿子,还要管一半个家。她说她老公总是下班很晚回来,有时干脆不回来吃晚饭,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吃完就一起玩,半夜才回来。她说,唉,老公,我现在什么都不会指着他,我现在担心他别给我从外面惹些麻烦回来就行。我相信她说的不像是假话,你WWW.soudu.org说他们感情有多融洽?你猜猜他们有没有夫妻生活?当然,我也没调查他们是否夫妻性生活融洽。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几个月前在伊妹儿中我和她聊到我们总过得很别扭的事。她说,夫妻过日子就是那么回事,我们也可以说是吵,大吵三六九,小吵有,咂东西的时候有,推推搡搡的时候也有,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相亲相爱。请问,你怎么理解她所谓的相亲相爱。问题是,我们并没有经常吵,并且从未咂过东西,也极少推推搡搡,真的说得上碰过手的话,那只有唯一的一次。我想她所谓的相亲相爱,就是做爱。只要抱在一起,滚做一团,经过复杂的生理和心理过程,许多磕磕碰碰就自然烟消云散了。另外,还有王朔的小说中经常描绘到,疯狂地吵架,疯狂地做爱。那是小说,但也是真实生活的写照。
你也许会说,他们都不够品位,不够冰晶玉洁。可是在我认识的人中,我觉得她们已经是很有品位,很高雅的了。另外我周围还有一些男性,他们说的做的,也许更不够品位。比如胡昭来,他就和我商量过,他说他很不喜欢他老婆,他很想离婚。我问他,夫妻性生活怎么样,他说性生活还过得去。我想,你姐姐,你的好朋友玉芬和倩蓝,你大概认为她们够档次吧。你不妨问问她们,她们夫妻感情怎样,性生活怎样。
我想讨论的另一个问题是,一般性生理健康的女性是不是会有主动的性欲。我所看到的书上说的是,也会有。我的同事赵伟曾说过,女的一开始还不怎么知道要,后来偿到甜头了,越来越想要,简直侍侯不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下面我要给出一些我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观察和体验,以及分析判断。我自己妹妹,我是知道的,你说她有多么爱建华吗,她那脾气我是知道,建华她绝对不会看得非常顺眼。我也不是说,她和建华就怎么不好。我是说,如果一件事她自己不愿意去做,建华是很难感动得让她去做的。建华也不可能会低三下四去感动她。他们结婚前的别别扭扭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们一领结婚证之后就睡到一起去了,拆也拆不散。说我妹妹,只是一个例子,说明异性相吸,使他们到一起去了。
我在南京上读研究生时,有一个人可谓高手。他传授经验说,谈朋友其实说难也简单。如果人家对你哪个方面不满意,看不上,用不着惨兮兮去追。现在也没有几个善男痴女,她不喜欢你,你能感动得了他她?如果人家看不上,赶紧换一个。只要人家看你没有哪方面不顺眼,那就好办了。你只要大方地伸出手去,一牵手,她的手决不会自动滑出去。她的手不会滑出去,没人的时候,你抱着她的人,她的人绝对也滑不出去。她躺在你怀里,你以为她还会在乎你干什么,她只会在乎你不干什么!这就是秘诀,秘诀就在这里!当然,我知道这是有些调侃的玩笑话,但说明一个普遍的社会人情现象。
人是这样,动物更是这样。人也是动物,讨论动物可以从某种意义上归结到人身上来。我小时侯,隔壁邻居养了一头母猪。母猪平常不十分暴躁,但任何其它的猪,不管公猪还是母猪,只要靠得她太近了,她会张着獠牙呼呼地大吼,把来者吓跑。然而当母猪发情时却十分暴躁不安。母猪发情的迹像十分明显,她那个地方肿胀变大,嘴里老呼呼呼地溅白沫。发情的母猪总能破坏猪圈,千方百计逃出去。逃到外面的母猪,一边不安地奔跑,一边头贴着地面,嚯嚯嚯地遍处寻找雄性的气息。只要碰上公猪,她就会立即安静不动。在农村里,小孩子常常会围观狗们交媾。狗更是这样,如果没发情,只要是生狗碰上就咬。甚至说不上是生狗,都在一个村里,隔不了多远。如果一只狗发情了,靠近另一只没发情的狗,那没发情的狗要么把来者咬跑,要么自己跑开。然而如果一条狗发情了,另一条狗稍经撩拨也发情了,母狗会非常温顺地配合公狗。很难想像,在动物世界里,一方有需要,而另一方没有需要,它们的性行为如何发生得了。
人比猪狗进化得多,但作为生物属性的性生理需要并没有变。人的性行为发生过程也比猪狗文明得多,这体现为人能够把单纯的性和情绪情调联系起来,也表现为人更容易做到相互配合。正是鉴于这些分析我才得出,你大概有一定的性生理障碍。此外,从我们仅有的十几次性生活体验来看,我也觉得你有些不太正常。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你从不肯脱上衣,好像肉体接触得越少越好。其次是,你一点热情都没有。再其次,在进行过程之中你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陈笑铃什么情绪也没有,那倒霉的“三点申明”也忘得一干二净,眼前只有冷冰冰的理性。她头脑一片空白,她想恨,但无从发力,也不知道该恨谁,该恨什么。她想哭,可是此刻没有那宽阔的温暖的可哭可依的怀。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不是她平日里可以呵斥的丈夫,他只不过是一个铁甲甲的机器人,他滔滔不绝的逻辑只不过是环环相扣的机器码。他甚至比机器人恐怖得多,她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暴跳如雷,他就会狂风大作,雷霆万钧。她只有拿出理性来才能稳住这个外星人。她说,先做饭吧。
这一招很灵,她起身到厨房里去,他也跟过去了。她问,吃点什么?他没有吭声,似乎是说吃什么都行,平常怎么做现在仍然怎么做。陈笑铃在乒乒乓乓从冰箱里往外掏东西,郝正川一旁站着,等着指示帮忙。郝正川此刻一个多小时的学术报告,把两天来憋的气彻彻底底发泄干净了。现在他看出陈笑铃有点小媳妇的息事宁人的样子,他有点动恻隐之心。他本然地想去抱她安慰她,但他想到往日她那姑奶奶般的跋扈神情,他咬了咬牙。
吃完饭他们谁也没说什么,闷坐了一小会儿。郝正川照例起身唰碗去了,陈笑铃照例进卫生间剔牙去了。晚上他们一起看借来的录像带《省委书记》。从外表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因为平常他们一起看电视也是要么一个坐沙发,一个坐椅子;要么一个坐床,一个坐椅子。并不是他们都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至少郝正川没有。可是陈笑铃就是对挨着、依着、靠着、搂着有不是痒痒就是说不清的难受的感觉,他又奈得她何。所以,现在依然是一个坐沙发,一个坐椅子,也没有因为拉下了面子而有什么特别的别扭。晚上照样一人一个被窝。唉,人们呀,没性的夫妻何尝不是一种福。其实他们很少吵架,即使吵架,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人作报告,一人听,听完报告,既不用学习,也不用讨论。即使吵架了,哪一方也用不着动脑筋,挖空心思,想出主意,决定如何能尽快接近对方。
第二天他们也没有为此讨论什么,第三天他们仍没有什么讨论。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郝正川照样上下班,并且仍是骑车,陈笑铃照样和那三四家中国人玩,并且仍是开车。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们都比以前更客气了一点,屋子比以前更安静了一点。郝正川更加觉得以前这个家庭的生气都是他一个人费力营造的,这不,他不开腔,屋里就没声音了。现在他们仍然在看录像带《省委书记》。郝正川把握着遥控器,他觉得以前什么都让着她,让着她也没个好结果,何必总要委屈自己。他想,自己除了气不过发了火时之外,绝大多数时间还不都是唯唯喏喏,克己服礼般地夹紧尾巴顺着她。他想那小男人的谦卑并没有为他赢得什么,倒是增长了她的跋扈神气,他觉得很委屈。这两天陈笑铃看上去有些怯生生,无所适从的样子,这或多或少给了郝正川一点胜利的欣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