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终于是在人们的热烈盼望中来到,然后又在人们遗憾的叹息声中溜走。人们带着满足、带着遗憾、带着新的期盼走上了工作岗位。
万晓林归队不久,工作就有了新的安排。他没有象其他人一样,充实到各个职能部门,加入到各个基础部门。他还是在机关,还是在技术部。而且,他的工作跟基地的核心有点接触,也说是说他是基地的一名普通的技术人员。
他在上班两天后,张主任来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张主任这次把春节一过,气色好多了,皮肤都象白了一些,额角也饱满了一些,只是白头发又增多了。
“您怎么不在家多呆些时间?”万晓林问。他殷勤地给老领导搬椅子,又给他泡了一杯铁观音茶。这茶叶是张主任原来给他的,他一般不习惯喝茶叶,渴了就喝水,没有那么多讲究。张主任却很喜欢茶叶,他这次回家,跟父亲说了,要他在初春的时候,把第一荐龙井茶买半斤寄过来。他们家乡也是茶叶之乡,但好象就只有初春的龙井比较出名。
“不习惯,在那个人车拥挤的地方真是不习惯。”张主任。
上海是大都市,绿化都没有空间,只看见楼群和车流,心脏不好的人在那个地方容易发病。这个地方跟家乡一样,不那么繁华不那么拥挤,安宁舒适;只是空气不一样,这里的空气比家乡的要纯净,但冷热的程度不一样。冬天,这里是干冷,家乡是湿冷。上海跟这里就不一样了,在上海生活习惯的人,在这个地方就会有进入地狱的感觉,没有夜wWw.生活、没有娱乐场所,那些餐馆都是早早就关了门。
“您气色好象好多了!”万晓林怀疑领导的“不习惯”是假的。
“我每天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可能捂白了点。”张主任说。
万晓林笑了。这老头子,倒说的是真的。
张主任说他家住在十二楼,因为他们家原来的弄堂都拆了,竖起了高楼。他是个在平地上生活惯了的人,不憎恨高楼大厦,特别怕坐电梯,一进电梯就头发晕。他回到家,很少出门,再说,儿子放假的时候应酬多,他也要在家招待亲戚,那些弟弟妹妹们,以及他们的孩子们。现在,两个妹妹都回城了,但他们大家子都没有正式工作,有的开出租,有的开饭馆,有的做小生意,生活都不怎么稳定,春节大部分是他在服侍他的亲人。
张主任坐了一会儿,又去其它的办公室转了。
万晓林晚上跟吴建平说到张主任,吴建平告诉他,张主任还是挂了个顾问的职,就是他们这个部门。下午,张主任又来到万晓林的办公室,要他晚上不要吃食堂,跟他一起去餐馆,他要跟几位老战友聚一聚。
万晓林本来想不去,怕打扰他们老战友谈心,又一想,既然老领导请他,他去盅个酒当个侍应生也可以,这一顿由他请老领导。他心里有数,他这次的工作安排,老领导肯定说了话,因为作为他的专业,他不应该留在这么重要的部门。
张主任请的大部分都是现任的中心领导,当然,也都是老战友,他们在一起,有的已经十多年,只有两位跟他同时来建设基地的老人,原来也都是要职。这几位现任领导中,有两位是万晓林的老乡。
吃完饭后,万晓林才知道,这顿酒与其说是老战友的相聚,不如说是把故意的引见,他要安排万晓林认识这些老乡。张主任不动声色,但万晓林心里有数,这样的聚会,他万晓林是没有资格来的,为什么他来了?因为张主任对他的关爱!这位老领导,为什么这样信任自己?这样帮自己?万晓林不是位擅长拍马溜须的人,在这里,也没有必要那样做,但在人才济济的地方,适当的让人认识一下,对将来的工作是有好处的。万晓林心里感激老领导,但也不做在表面,他完全把自己放在侍应生的地位,跟领导们递茶倒水,谦恭地倾听领导们的谈话,偶尔面露微笑表示赞同。
散席后,张主任跟两位退休的老战友一起走路,万晓林也陪着他们一起走。那两位老前辈也都跟万晓林讲他们打草开荒时的故事,说到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都泪眼朦胧。万晓林就在心里想:他们当初怎么都留在基地,而没有回地方上呢?他们真的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这位植树司令,说他要守护他所栽种的树,现在这些树都成活了,这里也变成了一座绿化很好的小城,他们该放心地回家乡安养晚年了!
“小伙子,嫌不嫌我们哆嗦?”那位被张主任称为树司令的问万晓林。
“不,能够听您这些前辈讲往事,是我的荣幸。”万晓林真诚地说。
“哎呀,老张,你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部下,也不早给我们介绍。”他们开玩笑要万晓林经常陪WWW.soudu.org他们,万晓林高兴地答应。
万晓林从他们这几位老领导老前辈的身上,看到了许多闪光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他们这些现代的知识分子所缺少的,这些东西因为在人的身上,而且在现在代社会的人身上,就显得特别珍贵。
这两位老战友在基地建设初期完成后,留在空军基地,张主任因为有文化底子,调到了中心负责一些工作,他们住的地方离得有些远。走了一小段路,他们四位就分了手,一老一小又慢慢往回走,谈着心。
“我真的是舍不得这里呀,当年在古河道旁边筑堤聚水,在沙漠上围堤造湖,那种日子多么艰难又多么令人怀念。”张主任叹息。
“没有你们前辈当年的艰苦奋斗,哪有现在的科技卫星城。”万晓林说,他在想原来的人真的是革命一条心,什么苦什么难都不怕。
“国家在建设东风礼堂的时候,把修人民大会堂的建筑材料都运来了,我们感谢周总理感谢党中央呀。”
“为什么呢?一个礼堂可以晚点建呀。”万晓林就不明白了。
“这说明国家多么重视这里的建设,那个时候经济特别困难,那么多人在这里戈壁滩上生活,早一天把导弹和卫星试验搞起来,是所有东风人的心愿。”张老说,“一个国家,不仅要经济发达,科技和军事都占了重要地位,别的国家才不敢小瞧我们!”
“国家为整个基地倾注了不少物力财力。”
“我们要把一片黄沙变成绿树成荫、水电方便的卫星基地,还要完成飞天梦想,仅仅把沙漠变绿洲就是不简单的工程,现在的东风基地,让我们当年的二十万大军感到欣慰,我们流血流汗值了,那些在此牺牲的战友也能瞑目了。”
张主任肯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爱人,万晓林怕他回忆往事不能自拨,问:“基地以后肯定还有许多建设,我的专业不会荒废的。”
“试验区、首区测量区、测试发射控制楼等等,仅仅是技术区就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这里的数据跟发射是密切相关的,还有基地今后的建设,就靠你们这些人,所以,你留在这里,永远都会发挥自己的强势,还能够学到许多新的知识。”
“我非常感谢您的关心,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的!”
发射厂经历了三月份的发射演练后正式投入使用。
万晓林春节前的那一点轻松时光就让他觉得不适应,也是情有可愿原,因为“921”工程,让他们一直都处在节奏紧张的工作状态。现在,他已经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每天都在有序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心里平静了许多。
“去看晚会吗?”万晓林问吴建平。
“中!”吴建平问,“在哪里?”
“礼堂。”
“中。”吴建平自从春节回家,到现在一段时间,情绪一直不高,平时话也不多,象现在这个样子,简单一个字一个词就是他的话。
“也不知是电影还是晚会?”万晓林也是听别人通知的,没有听清楚。
“不发票吗?”
基地的活动不多,什么活动都在礼堂举行,基地这么多的人,肯定是要发票的。如果是放电影,可能看的人就不是很多了,电影是经常放的。
“看陈向阳去不去?”吴建平说。
“打电话看看。”万晓林说着就打电话,可是接电话的人说他不在。
他们一同骑着自行车去礼堂,一路上免不了谈到上次在卫生院见到的几位女孩子。他们他们回去是一起启程的,陈向阳只跟他们同了几站路,吴建平在河南信阳下了车。万晓林卢霞一起到武汉分手。春节,万晓林还跟他们几个打了电话拜年,因为卢霞的家在农村,接电话不方便,没有跟她打电话。卢霞在归队的时候跟他打了电话,现在这么久了,他们几个人也都没有联系。
“我预感今天能够碰上他们。”吴建平说,语气中有些兴奋。
“是吗?”万晓林说。碰不碰上也不影响他们的心情,人多当然好玩一点。
他们两个人把车子骑得飞快,年青人,做什么事都是朝气蓬勃、冲劲十足,特别是吴建平,好象跟人骞车一样,弄得万晓林这个做什么都力求稳中求胜的人也不得不跟着他狂踩。
礼堂前热闹非凡,这个地方,永远是聚集的中心。原来这天是五、四青年节,学校和部队共同组织了一台文艺晚会。
“青年节,我们不是年青人了?”吴建平说。
这台晚会跟他们中心肯定没有多少关系,他们不是学生也不是战士,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可能被排除在青年人之外,进了年轻人的行列吧!万晓林心里这样想。前几天劳动节开了一次大会,明天才是青年节,开会可能是明天的事?他又想。在大学,他们的青年节过得都是很愉快的,来到这里,过了几个青年节,也都过得很有意义。
“可能是青年人太多了,礼堂容不下。”万晓林说,“学校组织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走,看能不能进去?”吴建平说。
东风礼堂广场,到处是人,有年青的也有年老的,还有小孩子,三五一堆,有的也许是来看晚会的,也有的是来凑热闹的,还有的纯粹是来找朋友叙旧的。
“嗨!”一个女声跟他们打招呼。
“嗨,你也来了?”吴建平耳尖眼灵,在灯光下也能够准确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们也来凑热闹?”卢霞笑着走拢来。
“你年青我们老了?”吴建平笑着说。
“我们也进不去,都是些新兵和学生,再就是领导。”徐慧说。
“你从哪冒出来的?”万晓林看到卢霞一个人,也不知这个徐慧怎么站在那里。
“我从这里冒出来的。”陈向阳说。
万晓林看到这个人群中钻出来的男人,打了对方一拳,说:“怪不得打电话你不在,你提前就来了。”
“你还说,这么久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陈向阳也把万晓林打了一拳。
他们就站在礼堂外面,也不提想什么办法进去的事,年青人喜欢,喜欢年青人也喜欢跟朋友一起说说闲话,特别是有异性的闲谈,让每个参与的人都能够提得起兴致。
“你们在这里站着不累?”卢霞说。
他们都站在一个地方太久了,被她这一点醒,个个都觉得累。万晓林坐在自行车上,吴建平也骑在自行车上,卢霞坐到万晓林的后车架上,徐慧也连忙占了吴建平的车后座。
“人们到哪去走一走,晃一晃,呆在这里没有意思。”陈向阳一个人没有依靠的地方,他发出了倡议。
“到哪去?歌厅舞厅茶座还是咖啡厅?”万晓林说的是他们想去的却没有的。
“去小酒馆喝两杯?”吴建平说。
“算了算了,你又不喝酒,一个没有酒量的人不要提酒。”陈向阳说。
“你就知道喝酒!”徐慧说,“我们走走路,散散步。”
陈向阳反驳:“我哪提了酒?是吴建平说的。”
“我跟你说,你是个医生,酒还是少惦记点。”徐慧说。
“你要关心他在私地关心,不要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情意绵绵。”卢霞笑着说。
徐慧打了卢霞一下,那样子是有点娇羞的。万晓林看着陈向阳,他也有点面露喜色。吴建平和万晓林都看着陈向阳,陈向阳没有理睬他们的目光,带头往前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