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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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又到了放月假的时候,那些农村来的孩子要回家去补充营养,要回家去享受父母的关爱;而这些城里孩子,他们又多了一个下午的假期,他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每当月假的星期六上午,教室里面的笑声就特别响亮,不管走到哪个班级,这些半大不大的孩子,脸上都情不自禁地露着笑。

      说到万晓林就读的这所初中,还有一点补充说明。这所学校在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是国家培养各类地方人材的学校,虽说是一所师范学校,但在国家教育、经济还非常落后且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的时候,什么公社领导,供销社职工,电力职工,老师,都是这所学校培养出来的。那个时候,考取这所学校,就是国家的人党的人,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万忠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之所以当了个“臭老九”,是因为他是农村来的,农村有那么多文盲半文盲,农村有那么多学校需要老师。

    到了七十年代,这所学校就成了一所初级中学,但还是沿袭传统,招收农村学生,当然录取分数定得很高。师范另外选择了地址,而那些高中毕业的学生才能报考师范,师范出来的学生都分配到各个学校当老师,而不是象原来一样,哪里需要哪里搬,而且他们一考进这所学校,等于有了正式工作,特别是那些农村来的孩子,等于永远离开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环境,等于成了人上人。

    万晓林在父亲曾经学习过的地方,是没有给父亲丢脸的,老师喜欢他,同学们佩服他。就算他跟哪位女生走得比较近,决不会招来非议。

    终于等到放学时候,同学们呼拉一声象出笼的鸟儿,四散飞走。他们早就把教室的东西收拾好了,只等老师一声“下课”,他们就象离弦之箭。

    万晓林直到老师的“下课”命令发出,才慢腾腾地收拾课本。他眼光所到的土方,伍秋意也是慢慢地在收拾。

    “下午回家吗?”他问,眼光是没有看目标。

    “你下午来学校吗?”她小声问。

    “我来学校。”

    “好,我不回家。”

    于是各自走出教室,他先走,她跟在他后面,两个人没有说话。

    下午,他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爸爸在家,要他睡觉,知道他们平时早睡晚起,很欠休息。他也觉得现在休息很重要,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点多钟,他就起床了,走到教室的时候,伍秋意也没有到。直到快三点钟了,他在教室都等得不耐烦了,真想收拾作业本和课本,外面传来跑步的声音。

    “对不起,我的闹钟坏了。”伍秋意跑得胸脯急剧起伏。

    “不慌不慌,闹钟坏了,要修吗?”万晓林本来心中焦急,准备她来了也不理她,但看她跑得那么急,闹钟又坏了,他就忘了自己的怨气。

    “我也不知道,本来我定的时间是一点半钟,闹钟一直不响。”

    “你把钟拿来我看看。”他说。

    “我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宿舍跟教室还有很长一段路,他怕她不回跑WWW.soudu.org得吃力,就跟她一起走了。在路上他问了一些闹钟的问题,问她电池买了多久,问她平时定到什么时候。

    他们早晨是六点上早自己,早晨就调到早晨五点半,中午就没有调过。在这所学校,学生们用闹钟戴手表的都很少,那些都是奢侈品,学校也不需要同学们用那种东西。早晨,学校会敲起床铃,中午,午休的时候也会敲午休铃和起床铃,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敲息灯铃。学校专门有一位敲铃的人。学校的铃是一位大铁块,和一个大铁片,这位敲铃的大爷非常准时,也许他知道这些正长身体的孩子们贪玩、睡眠多,敲得特别响,学校周围的人,都把学校的铃声纳于自己的生活中。

    万晓林家里也有一个闹钟,一家人就靠那个闹钟,本来,妈妈做生意,要买一块手表掌握时间,妈妈说费钱,周围做生意的都有手表,她就不用再买。

    万晓林走到伍秋意的宿舍,看那闹钟跟自己家的一样,心里更加有底,拿在手上左拨右弄,几下就好了。

    “你是怎么弄好的?”伍秋意脸上露出惊讶。

    “很简单,这个地方松了。”他拿给她看。

    “你真是聪明,大人们都说不能读死书,都认为成绩好的人在其它方面反应慢,你就是个全才。”伍秋意一平时可不这样称赞别人,虽说她也经常说些称赞的话鼓励一些同学,但用这种完全崇拜的表情和语气,还是第一次,而且,她白白的脸上飞出粉红的云霞,那模样更加动人。

    万晓林不好意思看她了,把眼光投向宿舍四周。一个寝室十张铁架双层铺,每张铺上都放着衣服和书之类。

    万晓林看到伍秋意是在上铺拿的闹钟,问她是不是也睡上铺。她点点头,并且说:“不方便请你坐。”当时他们都站在地上。

    他不好意思了,就向外走,伍秋意从自己的铺上拿了几块饼干,递给他。他看到她伸出来的手,就想起那个晚上握她的手那种软软的感觉,又想到她头发的清香。于是,他挪不动脚步了,他一只手机械地接过她递来的饼干,另外一只手就去握她的另外一只手。

    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用眼睛飞快地掠了他一眼,就把眼睑垂下了。他那只握她的手,用了一点劲,于是她向他靠近了一些。她的身体挨着他的身体,他又大胆地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的头上。现在,他都差不多可以把下巴靠在她头上了!

    他又长高了!他的心快乐极了。他们互相靠了一会儿,他的喜悦洋溢在脸上,可能她感觉到他想笑,便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笑意,连忙推开了他。

    她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不好意思地说:“走,去教室做作业。”

    他是想一直拉着她的手的,但是她刚走上操场就把他的手放开了。

    他们在教室做了一会儿作业,她终于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没有笑。”他没有明白。

    “那个时候,你在笑我?”

    她的脸红着,他的脸也红了一下,怕她误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开始来的时候,我们差不多高,现在,我都快高你一个头了。”

    “你拿我当尺子?”她问。

    “是呀,你想,要是我们一样高,那走在一起多不好看。”他笑着说,很真诚地笑。

    她的脸更加红了,脸上的红晕都充满幸福。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了解我吗?”

    “我们每天在一起,怎么不了解。”

    “你了解我是什么家庭吗?”她问。

    他一怔。难道她的父母是右派?或者说她的爷爷奶奶是资本家?再还有,她的爸爸被关进了牢房?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来学校看过她,给她送过东西,那些农村来的孩子,几乎都有人送米送菜,就是没有见有谁给她送过,难道她的爸爸和妈妈是从省城到这里来劳动改造?看她这么小的年纪,一直这么彬彬有礼,这么不爱张扬,原来,她的家庭有问题,她一直生活在一种阴影中!

    “我们是同学,是好朋友,不管你是什么家庭,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如果你明天不愿意回去,就去我家吧。”他象个男子汉一样信誓旦旦,象在向她保证,他决不会因为她的家庭而排斥她而瞧不起她。

    看着他的样子,她笑了笑,轻声说:“有时间,我会去拜访万老师的。”

    她已经知道他的爸爸是老师,妈妈在做生意。

    “你明天就去我家,我爸一定又会买好吃的,你也去加加餐。”

    她摇摇头,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伍秋意吗?”

    “名字,不随便你叫,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的名字有特别的意思吗?”

    “我爸爸姓胡,我妈妈姓伍,我到这里后,就跟妈妈姓,本来我叫胡秋怡,但我报名的时候,那位老师问我叫什么?我说伍秋怡,他就问是一二三四五的五吗?我说是队伍的伍,他就写:伍秋意学费四百三十元。”

    “把你的名字改了你也不改过来?”他很吃惊。

    “一个人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别人叫你你能够知道就可以了。”

    这个可怜的女生,肯定是爸爸身份不好,连姓都要改,现在名字改了还不敢纠正!万晓林的正义感出来了,说:“明天,我跟你去找学校领导,要是到时档案也错了,以后会麻烦的。”

    “不要紧,我到时可以拿户口本去改。”她拍拍他的手背,要他不要着急。

    他也反拍她的手,眼睛看着她,在心里说:可怜的女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那么重的心理压力,还能够把学习成绩搞好,还能够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真是了不起!以后,我要好好照顾她!

    伍秋意还是那副不声不响的老样子,学校的各类比赛都参加,学校领导和老师对她跟学校其他同学一样,该奖的奖,没有任何人因为她家庭的原因歧视她,既然大家都在保护她,爱护她,作为她的好朋友,更加要爱护她!

    万晓林不问她的父母的事,也不把自己知道她的情况向任何同学透露,但是他跟她明显走得更加近了。终于等到了中考,终于考完了试,同学们都互相约着,放了假到哪里玩,什么时候到哪位同学家玩。

    伍秋意没有参与同学的这种邀约中,她静静地看着同学们。他们早就在互相留的通讯录中,知道她在省城的住址,所以,同学们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省城,什么时候再来,会不会还在这里读高中。这些,她也早就给同学们回答了。

    她可能不会在这里读高中,她是想在这里读高中的。

    伍秋意那么安静,万晓林也很安静,他有时是痴痴地看着伍秋意,当然,他不会那么明显地发呆。一考完试,同学们就在收拾东西,有些农村学生的家长早就等到校门外,现在,那些住家的学生都在教室和寝室跑动;城里的学生一边收拾课本,一边和同学们拉关系。三年的寒窗总算过去了,不管考试结果么样,有先自己在好好放松放松!

    看着兴高采烈的同学们,万晓林的心是沉重的。他其实没有问过伍秋意的去向,但是既然她来到这里读书,而且她的父母也都在这里,她不可能一个人呆在省城读高中吧?现在,听她跟同学们说自己可能不会在这里读高中,他的心就有点失落。

    “你家里没有人来吧,我帮你收拾。”万晓林果断地对伍秋意说。

    她没有拒绝,而是把一抱书放在他手上,随后,他们又向宿舍走去。在路上,她小声对他说:“等会儿有人来帮我拿东西,明天,上午十点钟,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万晓林跟她到宿舍,把所有的东西都捆好了,不一会儿,来了一会穿雪白衬衣的男青年。

    “叔叔来了。”

    “收拾好了?车就停在操场。”男青年说。

    “好,走,万晓林,你帮我拿被子,这是刘叔叔,这是万晓林。”伍秋意还把他们两个作了个短暂的介绍。

    “谢谢你,小伙子!”青年对万晓林说。

    万晓林笑了笑,说:“不用。”

    万晓林很吃惊,他看到操场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小骄车,而且,他们正朝那辆车走去,他们的东西就放在那辆车里。

    难道她的爷爷奶奶真是资本家,就是资本家,那些东西早该充公了?就算现在搞改革开放,她的家人又恢复了身份,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读书?万晓林看着挥着手的伍秋意坐在车里走了,脑子里有很多问题。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万晓林在学校门口等到了伍秋意。

    他早就来了,他知道伍秋意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知道她不会提前太久到,但是他就是要早到,而且还早到了半个小时。

    昨天,他爸爸说庆祝他顺利毕业,辛苦三年,明天好好在家里招待他,如果有农村来的孩子没有回家,也可以带回来吃饭,三年同窗,总是有几个要好的同学。

    “你以前怎么不要我带同学回家?”他问爸爸。

    “你看这点小鸽子笼,同学们不会嘲笑你吗?”

    “怎么现在又敢要同学们来了?”

    “三年都过去了,以后就各奔东西,以后也好跟同学们联系呀,你不知道,同学之间的感情是最真的?”

    他知道爸爸是个开明人,虽说妈妈的书读得不多,但是妈妈听爸爸的,只要爸爸点头,妈妈就不会反对。他就跟爸爸说:“我有一个女同学,平时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名,她毕业后就回省城,不会在这里读高中了,我想请她来家里吃一顿饭。“

    “好呀,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省城来的孩子习不习惯我做的饭。”

    老远,他看到一位穿漂亮连衣裙的女孩子,当然没有朝伍秋意那面想。他们平时都是穿校服,何况,伍秋意一直都是短学生头,他根本没有把那个穿连衣裙,肩膀上跳动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孩子跟伍秋意联系在一起。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一直看着他,还朝他笑呢?他转开头,心里在想。

    “嗨,你早到了!”有人拍他,一看拍他的人,他吓了一跳。

    这不就是那个看着他笑的连衣裙女孩子吗?

    她穿着连衣裙他倒不吃惊,现在穿连衣裙的女孩子多,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过她穿;但关键是她的头发怎么也变了?他用手去摸她的头发。

    “怎么样?好看吗?”

    “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好奇地问,因为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是假的,难道我的头发会一个晚上长这么长?”

    现在还有假发卖?他不知道,这假发还真好看,象真的一样。

    “这是我爷爷从香港带来的。”

    她爷爷能够去香港,肯定是资本家了!怪不得他的爸爸受到了影响,而他的爷爷可以拥有那么好的骄车。

    “你爸爸在哪家工厂?”他问。

    “工厂?我爸爸没有在工厂呀。”她看着他说,她想起自己一直没有对外人说过自己家的情况,当然同学们这种种猜测。

    “你妈妈呢?”他问。

    “我妈妈在财政上班,在乡下。”

    怪不得她会住校!他不是个寻要究底的人,见到她,想到爸爸同意他今天带她回家,就很高兴,说:“今天中午请你到我家吃饭,我爸同意了。”

    “你爸同意什么?”她的脸蓦地红了。

    “同意你去我家吃饭呀,我说有一位省城来的同学,可能再也不会来我们这个小地方了,而且她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名,他很欢迎你。”

    “如果我成绩不好,你爸爸就不欢迎了?”她这会儿学会抓理了,不象原来那么宽宏大量,好象故意难为他。

    “我爸不是那种人,我怕他说我跟女生交往,当然要把你的情况说清楚。”

    “跟女交往你怕了?”

    “要是你爸知道你跟男生交往,你怕不怕?我们现在是学生,学习肯定放在第一位,要是大人们知道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事,还有工作上的事,他们肯定会理解。”

    “你为什么这么细心?为什么会把一切的事都做得这么好呢?有时候我一想,你就不象一个小孩子,你非常有领导的风范和才华!”她说,“我将来考人大,你也考人大吧,你一定会有前途的。”

    “人大,会有前途吗?我还没有想那么多,再说,人大不是说得那么轻松的。”

    “凭你的头脑,考那所学校不是自己决定的?”

    “你这么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会把你当作好朋友吗?我会经常跟你在一起吗?”

    他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看来,他们两个都是互相喜欢!

    他带她到他妈妈的店里,他妈妈知道她就是省城的女生,马上要离开这个地方,对她很客气,把那把唯一的凳子让给她坐,伍秋意不肯坐,她又跑到外面,在不远处的副食店买了些点心,还一个劲要她以后再来这里玩。

    中午,万晓林的妈妈还关了店门,回到家来吃饭。

    “你今天怎么不要爸爸送饭?”万晓林的妹妹说。

    “今天,你哥的同学要来,是远道貌岸然而来的贵客,我肯定要在家里,以后就难见着面了。”

    “阿姨,我以后会来这里的。”

    “你这个孩子,真懂事,你一个人住在学校,你爸妈也放心?”

    “他们都忙,我们从小就要培养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多懂事的孩子,看看,姐姐多乖。”万妈妈对万妹妹美琳说。

    “阿姨,下午要是万晓林没有事,我跟他一起去几位同学家看看。”伍秋意说。

    万晓林难得看到大城里来的孩子,而且又是这么懂人情,说话这么懂礼貌的一个孩子,很放心自己的孩子跟她在一起,只是要万晓林早点回来。

    伍秋意跟万晓林一起走到街上,伍秋意说:“你爸爸和妈妈都是很好的人,很朴质,我爸爸要我来这里,就是要看看这里市民的性格,从他们身上发现闪光点;要我看看他们的生活,了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你爸爸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能够让你们从小就深入到生活中,长大了一定会有作为,你爸爸犯了什么错误吗?”他其实是不忍心这么问的,但是,他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很大方、很有承受力的人。从她进他的家,她就一点也没有对那狭窄的空间作过评论,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好象她原来就知道,或者她早就作了心理准备。

    “我爸爸犯错误了吗?”她反问,但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只是猜测,对她爸爸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就把话扯到其他方面。

    “这里离副班长的家有些近,我们先去那里。”伍秋意说,“你肯定是考得起重点高中的,到时你要给我写信。”

    “我怎么给你写信?”他说,“你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我是真的要离开。”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没有对手了。”他小声说。

    “你一直把我当作对手?”她好奇地问,“你不是把我当作好朋友吗?”

    “我是把你当作竟争对手,我要超过你,这样我才能进步。”他笑着说,“看,我的成绩终于有两次考试跟你并列了,我的身高超过你好多了,你,这一年多怎么就没有长高呢?”

    “我矮吗?”

    “不矮,你原来怎么长得那么快?”

    “女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长个儿,长到十四五岁,就不怎么长了,男孩子长到十七八岁都长。”她笑着说,“你连身高也要跟我比?”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实说:“我就是想跟你比,我就是觉得你与众不同。”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那位男生的家。一个下午,他们跑了好几位同学的家,到后来,去最后一位同学家的时候,他们一起已经有十一个同学了,天差不多要黑了,他们只好分手。伍秋意一直跟万晓林在一起,伍秋意带着他往市政府那个方向走。

    “我送你回家吧。”万晓林知道她住在那个方向。

    “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可能明天我就要回省城了。”

    “这么快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见面?”

    “如果有时间,我会来这里看你和同学们。”

    万晓林跟着伍秋意进了市委大院,这里住的都是市里的领导干部。

    “你家住在这里?”万晓林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住这种高级地方。

    伍秋意笑笑,来到一个小院子前,打开院门,又打开房间门。她在打门的时候,门已经从里面开了。

    “爸爸回来了?”伍秋意对开门的人说,“这是我的同学万晓林。”

    “进来,欢迎你来。”伍秋意的爸爸说。

    万晓林一看见这个人,就觉得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伍秋意在冰厢里拿了一根冰棍给万晓林,又给他倒了一杯黄黄的水。

    “这是果汁。”

    她家条件这么好,她又离学校近,怎么会住到学校?而且,还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东西。

    “妈妈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伍秋意问爸爸。

    “她说今天一定要赶回来的。”

    “万晓林,就是那个学生会会长?”伍爸爸说。

    呵,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个经常在电视里面出现的人,是市里的领导!万晓林想到了,于是就有点拘谨。

    “小朋友,感谢你对秋怡的照顾。”伍爸爸想说本地话,但是操得不够标准,伍秋意就笑他:“爸,你不要这样说,洋不洋土不土,难听。”

    “我们这里的话很难学,能够说成这样,很不错了。”

    “真的吗小伙子?”伍爸爸高兴地问。

    “真的。”

    “你们这次考试感觉么样?”伍爸爸又问。

    “就那样,跟平时没有太多区别,紧张倒是有一点,是考场的气氛影响了我们,弄得象是上刑场的样子,这警戒线那巡视员。”万晓林如实说。

    “你也紧张?”伍秋意问。

    “你一点也不紧张?”

    伍秋意摇摇头。

    “当然,你不用在这里上学,我们要进重点高中,靠的是考试成绩,而不是平时的成绩。”

    “一个初中生,就弄得这么紧张,中国的教育体制是有问题。”伍爸爸说。

    “天都黑了,我要回去,怕他们担心。”万晓林告辞。

    “那我送你吧,本来,我想要你认识一下我妈妈。”

    “我要回去了。”他是怕父母担心,但还有主要的一点,他突然知道伍秋意的父亲是市里领导,怕自己有什么失礼之处,尽管他看出这位领导是位平易近人的领导。

    伍秋意送万晓林出门,一直到院子外面万晓林才说:“我觉得你爸爸有点面熟。”

    “他就是你们的胡书记。”伍秋意说。

    “你真是,不早说,让白为你担心了好久,还以为你爸妈犯了什么错误。”

    伍秋意想到他以前的种种表情,她才恍然大悟,她说:“怪不得你一直很同情我。”

    “我也没有同情你,只是想保护你。”他说,“既然你爸爸是书记,你为什么还要住在学校里?你妈妈为什么不在市里工作。”

    伍秋意告诉他,他的爸爸调到这里刚刚两年,他调下来不久,就把妈妈也转到这里来,要她接受“劳动改造”,要她在基层体验一下。妈妈原来在省财政厅,每天呆在办公室,头都呆闷了,她也不愿意跟丈夫分开,就要求来基层,哪晓得爸爸让她彻底做了个基层人,把她分配到很偏僻的农村财政所,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爸爸又要她也来到这里读书,而且要她住在学校,真正当个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又不允许搞一点特权,不仅不让她提爸爸的名字,还要她随妈妈姓,怕有一些趋炎附势的人来套近乎。他的爸爸严格要求,在学校不能透露半点消息,说自己的父亲是市委书记。她的爸爸说这是要从小锻炼她的生存、生活能力,这样,对她今后的人生道路能够起到好的作用。

    “你的父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但他不是一位好父亲,看来有这样的父母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事。”他如实说。

    “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孩子,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

    “你能够这样想,证明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他说。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她的气质是与众不同的,大城市的大家闺秀,害他白为她担心了。

    “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什么,我又不是看你爸爸妈妈的面上认识你。”

    “我能够继续当你的朋友吗?”

    “你为什么非得去省城呢?”

    她说她爸爸这一年过去就会离开这里,他还是要回到省里去,他来这里只是锻炼一段时间,她妈妈也会回省城,而且十月份就走,在爸爸前面走。

    “这里的人会记住你们一家人的。”万晓林说。

    “我也会记住你们!”

    万晓林想提出来去送她,但是,他知道她走的时候,肯定是有专车护送,他一个孩子,去了也不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