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是科学、技术试验卫星和运载火箭试验基地,是中国的第一个卫星发射场。它位于中国西北部的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因为跟甘肃的酒泉离得比较近,也为了保密,所以就叫“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一九五八年,二十兵团从朝鲜撤回到祖国,开始了组建试验靶场和组织导弹试验的秘密历程。在那艰苦的岁月,在科学和经济不发达的建国初期,地处荒漠戈壁的基地,跟北京三总部的联系方式是电话,长途电话的代号是“东风”,卫星中心也叫“东风基地”。
巴丹吉林沙漠的西边,有一条河叫弱水河,河上有一座斜拉索大桥,叫“神舟友谊桥”,站在桥上,看见河的两岸是片片金黄色的叶子。
万晓林停住自行车,站在桥上。不知怎么,今天他路过这里,看到河两岸的胡杨树,好象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生活的地方,到处是胡杨树,但是现在看着那大片大片的树林,是一大片大片眩目耀眼的景象,非常壮观,就有一种新意。
胡杨,诞生于古地中海沿崖,距今已经有六千多万年的历史,是唯一能够扎根沙漠生活的树种。美丽的额济纳湖畔的胡杨,是地球上仅剩的三片胡杨林之一,是国家重点保护天然林。东风基地附近的胡杨树,都是从组建基地到现在,一年一年种下的。“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也许对这种树神化了,但是前辈种树护树的精神,以及沙漠戈壁这些卫星人的精神,就是胡杨树精神的写照!
万晓林此时从胡杨树看自己的生活,心情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刚从发射区过来,他今晚一定要上车,约好一帮朋友在酒馆见面。他还要回去收拾行李,他重新跨上自行车的时候,再一次留恋地扫了一遍河两岸的胡杨,不知道还能不能够与这些胡杨树朝夕为伴?他骑上自行车,口中哼着《美丽的弱水河》的歌,向“光棍楼”驶去。
万晓林刚刚把行李收拾好,就有人在外面喊“报告”。他把头伸出二楼窗户,看到车停在下面,便对着门外说:“好了。”那个小战士便进来,帮他提行李。
朋友们在饭馆等着他,他一来,就开始喝酒,菜他早就预订好了。今天是他请客,他请的这些人,都是正在打着单身的男人,他们都住在光棍楼里。在这里,他有许多好朋友,为什么这次单请单身的男人?他自己心里有数。
呆在这个地方已经十多年了,在这些岁月里,每个人都在思念中生活,他们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只要谁回家探亲,必然要提前跟战友聚一聚,向战友表明离别的情绪,告诉战友自己归乡的喜悦;朋友们也借着这次祝福的机会,想象着自己回家的情景。
万晓林这次跟战友同事们聚会,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他不知道,此次回家,他还能不能够继续和他们生活战斗在一起,他还会不会继续成为光棍俱乐部的一员。
他们在一个包间,喝得很热闹,服务员也舍不得走开,殷勤地为他们服务。喝完了酒,战友们又分座两辆车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上了车,才互相挥着手告别。他看着这座美丽新城的灯火,感慨万千。
车启动了,万晓林向战友们挥着手,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这次回去,是永远这离开这个地方,永远告别光棍俱乐部?还是回到光棍楼,一切恢复原样?
一
万晓林出生的那个年代,是中国还很贫穷,中国人在世界面前头不怎么抬得起头来的年代。那时的中国城市,到处都是穿着黑、灰、蓝、黄中山装或学生装的男人,当然也有穿西服的,西服是三粒扣子,一般在过节、休息的时候才穿,而且是极讲究的人才会穿;还有穿着花的确良衬衣、尼龙袜、大脚裤的女人,当然,也有穿连衣裙的和短裙的,也只不过是花洋布或者的确良布;在农村,就是那种上装的式样和颜色跟城里的人差不多,但那都是一件衣服穿好多年,一般都是穿旧了才会经常穿,而且穿在身上怎么都没有城里人穿着好看,裤子有的用麻绳系着,有的用草系着;女人的衣服,也跟城里人一样的布料,但是穿裙子的少,她们的裤子都很宽松,从右边开岔右边系,她们系裤子的东西跟男人有点区别,她们一般都是用穿烂了的衣服上面剪下来的窄布条条,有红的有白的有花的也有深色的。
万晓林本来是出生在农村,在农村的学校上了几年学,但是后来父亲从民办教师转为了工办教师,后来又调到城里的学校,他也到城里上学了。
他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进城的,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一个正宗的城里人,他只是在城里生活,却没有农村人羡慕的城市商品粮户口。因为没有这个户口,他的心态就跟正宗的城里人不同。
他的妈妈跟妹妹在农村,他跟爸爸在城里,每天晚上,爸爸都在去办公室批改作业,还要背课,有时候很晚才能回到宿舍。他一个人,在那个又当厨房又当卧室的七平方小屋里。学校里面晚上只有一个年青的男老师和他们父子两个住宿,其他的老师都是附近的,晚上背完课后要回家。
他一个小孩子在这个空荡荡的学校,真的没有什么事可做,只有把能够找到的书看了又看。他的成绩,比在农村时进步多了。不是他来到城里后变聪明了,也不是城里的教学方法比乡里的好。
他的父亲却是这样认为,他父亲万忠总是后来,在他来到城里半年后,总会对他难得见一次面的老婆说儿子的成绩,他把这一切变化都归功于城里的教学质量。
“为什么城里的孩子考大学的比农村多,就是因为城里的质量好。”万忠对妻子说,“过几年,我想办法把你们两个也接来,现在搞改革开放,你可以来城里做点小生意。”
“我说贵子,你净说大话,你都不知怎么才进城的,还把我们带去。”妻子是个豁达人,虽说两人现在分居,但她一点怨言也没有。她口中虽说这样说,但万忠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还是向往城里的生活的。
“你就不想来城里?”万忠逗老婆。
“哪个不想来城里,城里的人不用晒太阳,不用在雨水里做事,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
“晓林马上要读初中了,美琳也要上学了,现在只有读书才能做个正当的城里人,才有出路,我要他们两个都接受城里的教育。”
“城里是好,我们来了靠什么生活?”
“家里的田还是种着,到时你看做点什么生意。”
“我哪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家里又没有本钱。”
“到时你来城里,可不兴叫我贵子。”
万忠的小名叫贵,一听就是资产阶级腔调,贫下中农都是穷苦出身,哪有什么贵?他是个革命主义者,他读初中后,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他一生都要忠于中国共产党,一生都要忠于中国,一生都要做个忠于革命的人!他把名字改了,但是家中熟悉他的那些人,都还是叫他贵,而且还带一个亲切的“子”。
“不叫不叫,美的你,八字的一撇还不晓得在哪里。”女人用手指亲呢的撮了一下男人的头。
男人这个时候就很兴奋,就把女人往床上推。
万忠这天是回了农村的家,因为学校放了寒假。他们家是老式的一栋三间的瓦房,他们夫妻一间,两个孩子一个一间,住得宽敞,想做什么都不怕别人知道。
万忠并不是个活动能力很强的人,他调进城也有两年了,当然希望一家人都在一起,他也不想要学校给他多么好的住宿环境,只要一家人有地方搭两个铺,就可以了。
他没有活动能力,但是他的心很诚,态度也很诚恳,加上实际情况又是如此,一个男人,总不能每天要他下了晚班再往家赶?人心都是肉做的,每个人也都有妻子儿女。学校领导就同意他把妻子也带过来。
这个学校原来设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教师会住在学校里,只设计了教室,却没有准备宿舍。万忠和那个年青的男教师,都是住教室隔开的两个小间。教室隔开两间,就是比较长的一间,后来在对开的基础上又对开,一个教室就隔了四个小间。青年教师住的跟万忠家住的是一个长间的两个短间,另外一个长间就堆放着学校要用的本子、粉笔之类。
万忠找领导的麻烦,领导也碍不过人情实情,就要男青年老师搬到另外的小长间,因为这个男老师早就谈了朋友,准备结婚了,他家是外县的,更加需要房子住。万忠就在原来砌的那面用来隔开两家的墙上再开了个洞,他自己开的,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块木板,做了门顶。这个门是不能装门的,两边墙只有砖,没有木,就算买了门,也装不好。
万忠的老婆带着女儿,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搬了一些,再把原来不用的破床单拿了一床,拉在中间那道门上。里面是儿子和女儿住的双层铁架床,还有一个单门柜和两个木箱。外间就是他们夫妻两的床,这张床也是一张比单人床稍宽一点的木板床,两个大人只能勉强够用。
外间放了烧煤用的炉子,还有一张吃饭的小方桌,一个小木碗柜。
万晓林现在,因为母亲和妹妹都来了学校,父亲晚上在办公室批解作业、背课的时候,他就不再感觉寂寞了,不仅不愁没有人跟他说话,他现在还烦每天要说很多话,有时候弄得他思考也不能安心。
他进入初中后,作业特别多,每天想抽个空去拍拍篮球和乒乓球都是赶忙,他做作业的时候,因为地方窄,不是妹妹在身边转,就是妈妈在身边晃,他有时候真想跟爸爸一起留在办公室。真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孤单,一家人有一家人的烦恼。
万晓林的妈妈和妹妹是农闲的时候搬到学校来的,他妈妈安心玩了几个月,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急着回家,她还是要把几邱田种上,不然一家四口人吃什么?万忠那点工资,本来都不够一家人开支,她还想存点钱孩子们读大学哩。她来到城里本来是想找点事做的,可是,工厂里都要有城里户口的。街上也有一些自己租个门店卖衣服鞋子的,但她没有那个本钱,也没有那个胆量。
不过后来,万晓林他妈妈还是咬着牙开始做生意了。她在农村和城里跑了一年,庄稼种好了,自己累得够呛,过了一年,她就在城里摆了个地摊,把田地给了公公婆婆。她的地摊什么都卖,针头线脑,帽子袜子,后来,地摊不允许在街面上摆,而且政府也为他们提供一条街道,让这些地摊正式支起了架子,一家一个铺位地做着生意。
万晓林本来以为妈妈在城里做生意,他们的一日三餐会比妈妈在城里乡里跑的时候稳定,哪想得到,妈妈做生意了,连饭都没有人做了,要么是爸爸下了班急忙忙地赶去买菜,要么是万晓林放了学来煮饭。总之,妈妈做生意,吃的菜和油是比以前丰盛,但他也比以前更加忙。空虚和寂寞离他远去了,他感觉到时间已经不够用了。
“妈,我干脆住在学校去。”一天晚上,他的肚子都饿得呱呱叫,妈妈还没有回来,爸爸也去帮妈妈收摊子了,家里还锅熄灶冷,妹妹也不知道跑到哪去玩了,他只好又淘米煮饭。后来吃完晚饭后,他说。
“你住到学校做么事,家里离学校又不远。”妈妈说。
“这段时间你好象成绩下降了,你在想什么?”爸爸也说。读初二的孩子,成绩是关键,一旦这个时候成绩下滑,中考很可能出现问题。
“我每天回来还要做饭,家里又挤,哪能搞好学习。”万晓林小声说。他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他明白父母都是为了家,为了他们的未来。
“家里再挤,能比学校还挤?”万忠睁大眼睛看着儿子,想从他的话中明白儿子真实的意图。万晓林就读的学校,是本市的一流初中,因为学校还有好多远道而来的农村孩子,学校有住宿的,宿舍有专人日夜看护,晚上还要查夜,怕有的学生不按时关灯,怕有的学生被子没有盖好。
“一个宿舍才二十多个同学。”万晓林的声音更加小了。二十多个同学,又没有家长在跟前,一到休息时间,进进出出的,还要上厕所,那该乱成个什么样子?
“儿呀,你才多大,那些农村来的孩子,是因为家离得太远,在学校哪有在家吃得好,照顾得好?你每天在家,衣服不要你洗,就是做饭,也是爸爸妹妹帮忙。”妈妈说。
“你才读初二,我现在有时候要你帮点忙,要是在家里,放学后,做饭的事都是你一个人的。”爸爸说,“现在我们到城里来了,还是在保持农村人的本性,要勤劳要朴素。”爸爸又说。
“我懒得跟你们说,不要我住校也可以,我每天回来要休息。”万晓林说。
万忠说:“你在家里住,生活比学校好,还能够节约开支,你每天中午回家来不要你做饭。”
如今的孩子,读书就是大事,哪比得他们那个时候,早晨去学校之前,还得去砍一捆柴,或者扯一篮猪草,回到家里,做饭算是轻松事。看看这个儿子,有时候中午淘了个米,就了不得了,还跟他们讲价钱!万忠只是这样想儿子。
此时的万晓林,想离开家里搬到学校住,并不真的是认为家里吵。每天回家没有现成的饭吃是一个原因,但那样并不影响他搞学习,一个学生,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看书做作业,那样大脑受得了,眼睛不一定受得了。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是数学就是语文,不是英语就是化学,还有历史、地理、生物、物理,还要打篮球,还要打乒乓球,如果把时间安排好,是没有一点闲时间发呆或者想心思的。万晓林这段时间就是每天想心思,每天总是莫明其妙地发呆,有时候考虑很难的题目的时候,也会打岔。每天一回到家里,他就觉得六神无主,想到学校去。
他们班,这个学期转来一位新生,在学校住宿。这个新生是位女生,穿着打扮跟如今所有的女孩子一样,长得也极普通,根本看不出是城里的孩子还是农村的孩子。现在的孩子,只要在学校生活久了,就分不出哪是城里来的哪是农村来的,现在的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一样的穿着打扮。
同学们对这位新来的女同学也从来没有什么议论,只知道她叫伍秋意,话不多,不管跟同学说话还是跟老师说话,都是彬彬有礼。在学校住宿的孩子都是在农村来的,同学们也都认为这个叫伍秋意的同学是农村来的,而且是很偏远的外地农村来的,她说一口普通话,而且还姓这样一个姓!如果她是很远的城里来的,她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读书?
万晓林跟同学们的想法不一样,也许是他跟爸爸两个在城里生活的那两年,多半是他一人独处,养成了一种思考的习惯。他对这位初二才来插班的同学作了全方位的思考,才开始,他只是一种习惯,对新鲜事物先作了解的一种习惯,但是作过思考后,他就觉得自己每天都会想着这位女同学,甚至他都想要搬到学校住宿了。
他觉得这个女同学跟其他的同学是不一样的,她有着跟同龄女孩子不一样的个性和气质!对,她有别样的气质!她的这种气质总是叫万晓林想要接近她了解她,跟她呆在一起,跟她说说话,当然,没有机会说话也可以,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视线中!
他因为自己内心这个隐秘的思想,所以,他想离开家搬到学校住,父母没有如他所愿,他每天还是在家里第学校之间走着,却是很沉默地在走着,不象原来一样,总是跟能够走到一起的同学说说话。
这个伍姓是哪个地方才有的呢?她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读书,还是跟家里人一起呢?如果她家里人也来了,肯定不会让她住校,那么她的家里人怎么放心她一个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读书?还有,按照常理,班上那么难得地转来一个插班生,老师应该要她作个自我介绍?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彬彬有礼,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她都是非常客气。
这个时候的男生女生,一般是不多说话的,除了讨论班上的事,或者讨论学习上的事,很少有男同学跟女同学单独接触。在他们这一代,这几届的初中生都没有早恋的事发生,也许是孩子们还不懂事,他们这一代,是界于中国从落后走向繁荣的一个转折点,国家对于教育的重视,家长对于孩子前途的重视,使他们把学习看作了第一重要的大事,他们的精力主要是放在学习上;在心志方面来说,前辈的晚熟跟后辈的早熟,使他们形成一种中间状态,他们这几届的中学生,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其实思想感情还没有进入青年期,或者没有进入准青春期。
万晓林是个另类,他不仅思想开了小差,行为上也难以控制自己了。
半年的单相思,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初三刚开始的时候,他因为初二的期末考试的排名被这个叫伍秋意的同学挤掉了,而且相差二十分的距离,他被排在班级第二,当然,在年级也是第二,他特别不服气。初三开学,他暗暗在心里跟这个女同学叫上了劲:我一定不能太落后于你,我要超过你!
因为他想着要超越她,当然就要了解她,兵法上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万晓林这个时候,为自己上一个学期的心乱心慌找到了借口:正是因为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克星,所以,他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思想每天都会围绕着这个人!为了成绩、为了名次、为了父母,自己要直接跟这个女生接触,要了解她,这样心理障碍克服了,肯定就不会败给她了!
想一想看一看,他万晓林这是什么借口?只有他万晓林就想得出这种借口!
初三这一年,万晓林还是班长,伍秋意因为已经被教师和同学熟悉了,就当上了学习委员,因为班上的事,他们经常会在一起为班上效力,为老师排忧。
他们两个男生女生,经常在教室里在操场上谈一些班上的事,谈一些学习上的事,同学们也没有另眼看他们,因为初三,对于他们重点学校的重点班来说,时间抓得紧,心也揪得紧,男生和女生一般都不怎么说话,偶尔说说,也没有谁大惊小怪,加之,万晓林不仅从初一到初三都是班长,每次考试成绩也在班上独占鳌头,平时工作认真负责,对同学也没有什么特别跟人过不去的举动,反正就是一个标准的好班干部,同学们对他经常跟学习委员说些一些见得光的话,不会招来议论的。
万晓林觉得自己跟伍同学说话有正当的理由,而且有十分必要跟她多接触,他也就没有去深挖自己的思想。
“伍秋意,你等一等。”这天星期六中午,放学的时候,同学们有的已经走出了教室,有的还在收拾书本,万晓林大着声音叫。声音也不是很大,就是平时跟同学们说话一样的声音,而且脸上还没有一点表情。
伍秋意微微笑着,问:“有事吗?今天不是你值日吧?”
“你等一下,关于下个星期运动会的事。”他说。
这时候,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他就小声问:
“你今天回家吗?
在这个学校,同学们每两个星期放一天半假,星期六上午放学的时候放假,星期天再来上晚自习。
“我晚上回去。”伍秋意站住,对她说。
通过这个学期几次的交谈,万晓林已经知道她的家是外地的,但不是农村,而且还是他们的省会城市,她的父母都在这里上班,他们都忙,没有时间照顾她,她只在住校。他们这座小城,有几家大型国营企业,她在这里上学也是正常的。
昨天晚上,万忠在跟妻子谈今天的生意的时候,说十一国庆节快到了,上次有一家工厂要红纱巾白夹克,要赶快去进货。不知怎么就谈到企WWW.soudu.org业的效益,万晓林听到妈妈用那种羡慕的语气说:那些工厂的工人们多享服,不用操心,什么都有发的,国庆节搞活动,还给他们置衣服,孩子们上学都不要学费。
是呀,每家企业都有自己的子弟学校,伍秋意为为什么会到地方学校读书?万晓林昨天晚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今天,他就要找她问过明白。
“你今天下午在学校做作业吗?”他又问。
她点点头。
“在教室里?”
她又点点头。
“那好,下午我也来,跟你做伴。”他很豪迈地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每天放学,他都是很准时地回家,现在,每个家长都希望孩子们准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现在街上车多人多,如果晚了点,家长会担心。
吃完午饭,万晓林也不象平时一样,总是要在床上眯一个多小时,他跟爸爸说要去学校做作业,还要打球,就空着手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是空着手回来的,作业什么都丢在学校,万忠根本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他的儿子,做什么事都让他放心,儿子肯定不会撒谎,也不会做什么坏事,他的职务、他的成绩都是叫家长放心的硬条件。
万晓林直接走进教室,没有见到伍秋意的人,猜她肯定在宿舍,在教室看了一会儿书,实在坐不住了,坐着也没有心思看进什么,就走出教室,想去女生宿舍。他以前也去过本班的女生宿舍,是跟值班老师一起去的,知道他们班女生住哪间房。
但是他一个人往女生宿舍去的时候,脸还是有些发烧,他知道现在学校教学楼到宿舍这一片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是怕别人看见,所以走在路上脚步有些迟疑。他终于还是没有勇气去女生宿舍,就站在操场往宿舍的台阶上。
站了一会儿,他看到操场上走来一个人,是伍秋意,可能她刚才去街上买什么东西去了。
“我正准备去找你。”万晓林脸上露出了笑,是一种很憨很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伍秋意从来没有见过他笑成这样,看了看他,见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虽说东西用塑料袋装着,外面根本看不清楚,她还是怕他看见似的,拿在身子的另一边。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放了东西就去教室。”她的脸红着。
“好。”他正怕去女生宿舍,就站在原地。
伍秋意出来了,他们并排走在往教室的路上。学校里面空空荡荡的,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也不怕人看见,但万晓林就是心跳得特别快,他想也许是自己刚才从家里来的时候走急了点。看到伍秋意穿着白色的运动衣和黑色的运动裤,他想着为什么同样款式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有不同的效果。这套衣服,是他们学校的校服,别的女同学穿着就是没有她穿着看得舒服。
“你们子弟学校不是都免费吗?”他问。
她侧过头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说:“我不喜欢,他们的教学质量不行。”
“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调到这里的?”
“去年。”
“你以前一直在大城市生活,到这里习惯吗?”他又问。
她把头低下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不习惯。”
“学校的生活是没有家里好。”他说,“要不,你明天去我家吃饭吧。”
他们家每到星期天,爸爸总是会做些好菜,因为平时又要上班,又要给妈妈送饭,每天两顿饭都象是打仗,根本谈不上做几个菜,做什么好吃的菜,只有星期天,他才会多买菜多做菜。
“我明天中午在家里。”她笑着说。
“要是我妈不做生意就好了,她可以帮你洗一些衣服。”他又说。
“我的衣服要自己洗,我住到学校,就锻炼自己的。”
“你爸爸妈妈是为了让你得到锻炼才让你住到学校里?”他问。
“第一是他们没有时间,第二是希望我成为一个能够独立生活的人。”
“我去年就想住到学校里来,他们都不同意,我爸爸妈妈。”
“他们是关心你,住到学校肯定没有住在家里好。”她说。她说普通话,每个字都那么标准好听。她有着一张白净的脸,不胖,不圆也不方,就象一个椭圆形,跟他站在一起,两上个人的肩膀一样高,她在班上不算最高的女生,他在班上不算最矮的男生,但是现在跟她走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实在太矮了!
他们在教室做了一会儿作业,一般星期六放假的进时候,老师是不会布置作业的,他们做的都是一些参考书上的作业,这些参考书,老师一般都不要求每题都做,参考参考,只是看看,老师再针对疑难问题讲解讲解。
他们两个坐在一张桌上做作业,是坐的她的桌子,她坐在最中间的坐位上。他们的坐位总是每两个星期调一次,她也是一直坐中间,坐前或坐后的时候不多,坐侧边的时候也不多。万晓林虽说个头不很高,却一直坐在后面,现在坐在中间,感觉倒真是不一样,特别是身边坐着这样一位女孩子,又是单独在一个大教室里面,似乎只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题目不会做吗?”他问,“你怎么会考那么高的分?”
“那不是撞的,我肯定会有题目不会做。”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特别?”他问。他不象是问她,倒象是问自己,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没有多少底气的,他怕下一次考试,自己还是会输给她。
“我特别吗?”她反问。
“你就不象是一个小女生,好象年龄很大了,总是这么成熟,这么稳重,要是其他女生考了这么多分,肯定眼睛要往天上瞟。”
她卟哧一下笑出了声:“你怎么对女生有这种偏见?怪不得我上个学期总觉得你怪怪的,好象我是一位外星人。”
“真的吗?你怕我吗?”他倒真是吓了一跳,他上个学期是有点不对劲,别人都发现了吗?
“但是你是班长,成绩又好,我怕你什么,我倒是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
“我是想跟你说话。”他不敢看她,小声说。
她的脸又是一红。
从这以后,他们两个人好象很亲近了、很了解了,就好象两个心有灵犀的人,不管什么,都不用说出来,两个人都知道怎么做。
转眼又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公布成绩的时候,万晓林还是在些忧闷,他的成绩跟伍秋意还是有差距,虽说只两分的差距,但一个男生比不过女生的那种自责还是在心头纠缠。
他们到了初三,不仅有期中考试,还有每个月的月考,每个月,伍秋意跟万晓林总是轮换着班上的一二名,分数也在五分之间变化。万晓林下定决心,要在期末考中超过伍秋意,可是,老天就是捉弄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她了,为什么还是有距离?万晓林的心态又在变化着。
有天晚上,万晓林因为要收作业本,同学们都走了,他才离开教室,刚走到门口,看到伍秋意正从外面进来,说是要拿一本书。
“你晚上还看书?”他问。
“我们宿舍十一点就要关灯,现wWw.在还早,我怕自己睡不着,就看看书。”
“你也太刻苦了吧?”他说,他每天回家吃完饭再洗一下,就已经很晚了,妹妹又怕光,他一般晚上都没有看书。
“我哪有你刻苦。”她低着头,拿了书后,却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走廊上的灯不怎么亮,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很安静。
他跟她站在一起,因为安静,他仿佛听见了她心跳的声音。其实,他是听不见的,但是,他就是有那种感觉,似乎她的心跳在告诉他,她是些怕,有些冷,要他握紧她的手!他猛然就把她的手抓住了,他觉得自己很用力,但是她并没有抽出来的意思,也没有怕的意思。她的手就任他握着。她的头跟他靠得很近,不知道有什么扯着他,他的嘴唇就在她的头发上吻了一下,也许是她的头发很香,他是想嗅嗅那种香味。
他这一动作,使他猛然发现自己长高了许多,他现在已经高出她半个头了,短短三四个月,原来只比自己矮那第一丝丝的女生,现在已经矮下去很多了!
耶!他的心处在雀跃的状态。他觉得自己总算是超过她了!他把她的手举到嘴边,也吻了一下,于是放开了,吹着口哨走出了校门。
是他的心在吹着口哨。现在已经是很安静的夜晚了,他可不敢大声吹口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