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春时节了,冰雪消融的没有剩下一丝的痕迹。仿佛它们就不曾来到这个世界。我和二饼走进了铁丝网圈起来的球场,在一块空地上坐下。球场上的学弟们挥洒着他们的青春。一个个突破上篮一个个精妙的传球,看起来都是那么熟悉。
二饼指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女生,问我还能不能想起来小涛的经典语录。我想了想,和二饼相视一笑。
我们上大二的时候,大一的新生进行军训。那次正好我们几个在球场打篮球,而大一的军训占用了球场的部分场地。我们打累了,坐在地上休息。小涛看着一伙正在练习走步的新生说:“你们快看,领头的是一个女生。我们三个嘲笑小涛少见多怪。小涛叹了口气说出一句罪恶深重的话:“我认为她是军妓。”
球场上的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我和二饼却在旁边像个陌生的看客。
二饼问我:“论文想好了吗?”
我这才发现,还有一座叫做论文的山坡等着我翻过。我的大学生涯并未就此完结。一瞬间,我感到很兴奋。在我明白我对这个校园有些留恋的时候,在我对以前的玩世不恭有些懊恼的时候,好在还有这个论文可以让我补偿心理的那份失落。我告诉他我的论文还没想好怎么写。但是我一定会认认真真的完成这份最后的作业。
他一开始很诧异,转过头想了想,估计是和我深有同感,喃喃的表示他也要仔细的去写。争取把原创和抄袭的比例坚决控制在1:1。
吃过午饭,我问二饼下一步怎么办。他摇了摇头。反问我将何去何从。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先在那家公司将就着,等有好的地方就换。
“你不是特意留下来陪我吗,我也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哪。”我和二饼扯淡说。
“真够哥们,比那两个孙子强多了。”
我没有想到,在我对我的前途一片茫然的时候,接到了妈给我打的电话,告诉我她在市里的财政局托人帮我找到了一份实习的工作。让我这几天马上回去。
“财政局,那是什么地儿?政府衙门那。哥们这回对不住了,得先回去看看。”我高兴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二饼。
他也很高兴。一个劲的说等你混好了,将来一定要拉兄弟一把。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愧疚。我心里明白,这孙子的家庭背景,足以让他在北京找一个相当不错的地儿实习,然后再顺理成章的被正式录用。他之所以选择回来和我一起找工作,一个原因是他怕我一个人在这边没意思,所以过来陪陪我。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小子虽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可他和我一样,都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而现在,我似乎找到了一个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却还要为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承受着失败的打击。
晚上,二饼和我喝着酒,发泄着这一个多月以来被抑制的情感。说着说着,我想到了一个能让我安心回去的办法。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二饼,他激动的举起手中的啤酒一干而尽。看着他的样子,我总算能踏踏实实的回去了。
翌日,我到公司办理了辞职手续。梅莎很有意味的看着我,我把她叫出了办公室,告诉她我有一个大学哥们,和我一个寝室的,他对我现在的这份工作感兴趣。希望她能说服负责人事的经理,直接把他录用进公司,填补我的空缺。我又顺便告诉她,要来的那个哥们就是我之前和她提起的二饼。梅莎愣了愣,莞尔一笑,说:“没问题,谁让咱俩是朋友那,希望你那个哥们不像你说的那么笨。”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心情格外舒畅。一想到将要实习的单位。不由得浮想联翩。而且离家那么近,我可以在工作之余天天回家。这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奢望的梦想之一。
呼啸的列车驶过了一个又一个小站。对面座位上的几个陌生的人,为了打发旅途的寂寞,临时凑起了一桌牌局。他们邀请我一起玩,我摆摆手拒绝了。他们中有一个人操着沈阳口音,一边玩一边评论着当今的时局。不时有人随声附和。他的话题涉猎广泛,从政治方面说到经济方面,再到娱乐,似乎这个社会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对我来说,这种人很可笑,因为他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小道消息,经不得仔细的推敲。而且往往他说的东西,他都试图把它说的神乎其神或者是他认为的真理。但是也总有人愿意和这种人搭茬,而一旦有人表示出对他说的话感兴趣,那么,他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心理上的满足,愈发说得起兴。殊不知,在他津津乐道的同时,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消遣物。
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让我的心情越发的兴奋。伟大的党啊,我来了。
到了家,妈很高兴。我告诉老太太,等有一天你儿子一不留神混上了局长,再高兴也不迟。
习惯了在外面上学的日子,冷不丁的要在家里带上几个月,还真有些不适应。妈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明天上班之前,她要给我做早饭。她还说好几年我都没有吃她做的早饭了。趁着在家这边实习,好好的补一补。我说我寒暑假不都在家吃早饭吗。她笑着说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我给安排我实习的李姨打电话,说我已经到了财政局的门口了。不一会,李姨走了出来,她看着我,笑着说:“都长这么高了。”我有些害羞的笑着。李姨说着我小时候可爱的样子,我愈加的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长荒废了。
李姨带我走进了办公楼,把我安排在一个叫预算科的部门。她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那个人满脸堆笑的看着我,告诉李姨没问题,先在这实习吧。
李姨笑着说:“谢谢你了,哪天请你吃饭。”
那个男人笑的更加的厉害,说这点事儿吃什么饭那,太客气了不是。
李姨又和那个人闲聊了几句,把我叫出了办公室。她告诉我,以后就在这个科室实习,还嘱咐我说要听从领导的安排,不让动的东西别动,不让说的东西不说,好好的工作,给别人留个好印象。我点头答应的,她笑了笑,告诉我她在党委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找她。
我回到办公室,那个男的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很友好的伸出手说:“你好,我叫胡明一,你叫我胡哥就行。我有些羞涩的和他握了下手。他接着给我介绍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大姐,那个女的像是受宠若惊的站起身,告诉我她叫刘虹,以后叫她虹姐就可以了。我心里很想笑,看她的岁数,比我妈小不了多少,还装什么年轻啊,弄得好像生怕我把她叫老了似的。
互相认识了以后,胡哥让我先熟悉一下办公的环境,暂时不用我去做什么工作。我点头应允。
政府机关就是不一样,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悠然自得。这个喝着茶水,那个看着报纸。无论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会和客气的冲你笑笑,表示出对你的话很感兴趣。让我怀疑是不是政府的机关也有智障人士。
我在屋子里坐的很无聊,于是和胡哥打了声招呼,要去厕所抽烟。胡哥告诉我抽烟不用去厕所,在办公室抽就可以,说着他拿出了一盒我叫不上名字的烟,像是遇到了知己,很高兴的让我尝尝他的烟味道如何。我客气接过他给我的烟,刚抽一口,就知道这烟绝对是高档货。至少也要几十元一盒。胡哥也点上一根烟,一边抽一边和我闲聊。虹姐在一旁大声的咳嗽了几下,笑着说你俩能不能出去抽,说我俩这是被迫的让她吸二手烟,等同于谋财害命。胡哥说下次一定出去抽,接受又胡扯了一些吸烟可以美容的谬论。我乐呵呵的听着他俩的扯淡,感觉气氛很融洽,胡哥和虹姐都挺幽默的。估计我在这的日子不会寂寞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胡哥说要出去办什么事,然后拿起一个休闲挎包走了。我目送着他走出了财政大楼。虹姐对我说,你这个胡哥,没什么事就爱迟到早退。每次我说他他都满不在乎,局长都没他牛。我傻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毛病。
接着我和虹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问我什么学历,我不好意思的说是大专。她笑的很灿烂,脸上抹的粉底都快掉了下来。她告诉我,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我表示赞同的点头。接着她给我讲起她姐姐的丈夫的妹妹家的一个表弟,初中没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混到现在如何如何有钱。总之,在胡哥走后的一个下午,我就没见她做什么工作。唯一的一次动动电脑,是想看看自己下载的MP3下没下好。剩余的时间都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我什么工作也没有,只好也看着窗外胡思乱想。窗外是一排参天大树,茂密的树叶屏蔽了夏日的骄阳。知了的叫声很有节律,我听着听着竟起了睡意。但是我知道在这睡觉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才刚刚来,一定要留给别人一个好印象。
下班回到家里,妈做好了饭。我和爸妈一边吃一边聊着今天的工作心得。妈很认真的告诉我,千万不要乱说话,机关里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别哪句话说错了,再给李姨添麻烦。然后给我灌输了一大堆的所谓常识,比如到什么时候见到单位的同事都要客客气气的,而且话别说的太死,要留个活口等等。我嫌她啰嗦,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她。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我还不知道。人一上岁数怎么就变的唠唠叨叨的那。
第二天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单位。办公室的门紧锁着,这证明胡哥和虹姐他们都没有来。我实在没地儿呆,闲着也没事,就在办公楼里转悠着,顺便了解一下各个科室的位置。
在楼里,一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抱着好多文件匆匆的从我身边走过去。那些文件实在是太多了,歪歪斜斜的,稍微有一点偏差都会掉的七零八散的。我看他拿的实在是有些费劲,追上去告诉他我帮他分担点。他看看我,问我是做什么的。我很想说我是雷锋。但是毕竟这不是在学校里,不能逮谁都跟谁扯淡。我也认真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他会心一笑,说他和我一样,也是刚来这不久。刚刚考上的公务员。我心里不禁由衷的敬佩他。谁都知道,这年头想混个公务员比登天都难。先不说你的个人能力,就是政治审查和考试成绩都把你弄的焦头烂额。而且即便你成绩和政治觉悟都没有问题,最后的那道面试则是藏着太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早在上大一的时候就坚决的放弃了将来做公务员的奋斗路线。虽然自己是没什么希望,可是我身边的朋友还真没有一个是公务员的。这次不光认识了,还是一活的。他告诉我他叫岳廷章,岳飞的岳,张廷玉的廷,李鸿章的章,今年二十六。我说你这名字好,一听就是满门忠烈根正苗红的人。我为了让我的名字也有点意义,也想按照他的逻辑为自己挂靠个名人,只是我搜肠刮肚的也想不起来太好的,就只好告诉他我叫方禹,方世玉的方,大禹的禹这两个不太能挨在一起说的人。他也笑了笑,告诉我我这个名字也不错,一听就是既有思想又敢作敢为。
帮他把文件送到办公室,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转身告辞,他说以后有时间大家常接触,希望我们不光能成为同事,还能成为好朋友。我笑着答应着,心想我要能留在这里上班,那就是上辈子祖上积德了。
回到办公室,虹姐已经到了,胡哥还没有来。我坐在我的位子上,问虹姐今天需要我做什么。她说暂时没有,让我继续熟悉环境。我说我熟悉的差不多了,不能总这么呆着,有没有什么工作我可以帮帮忙。她笑着告诉我没有,等有的时候再安排我去做。
我呆着没事,翻看着财政局机关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薄。忽地发现我所在的这个预算科没有科长,在电话薄上只有胡哥和虹姐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在他们的名字前面的职称都是科员。我拿着电话号码薄问虹姐,为什么我们的这个科室没有科长。她看了我一眼,说老科长退休了,新的还没定下来,等着组织上给安排哪。我眼睛一转说,那还用安排,要我看就是虹姐你了,长的多年轻啊,工作能力肯定也差不了。虹姐被我的话弄的喜笑颜开,以至于脸上化妆品掉下的粉末,随着夏日的风在空气中自由的飞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