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得很短,这也是不同以往的,这是一次充满悬念却又没什么长篇大论的会议。果然如李儒泓所料,当郭霞宣布完通知后,会议室里响起窃窃私语,众人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彩――惊讶、讪笑、欣喜、迷惑,不一而足。只有三个人面色不改:吴卫、李儒泓还有杨三树。吴卫和李儒泓属于知情者,自然不会惊奇,杨三树的表现就颇为耐人寻味了――除非,他也是知情者,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家有不同的意见可以依次发言,不要开小会!”吴卫的声音不大,但显然有威慑力――随着他的话音,那些如苍蝇鸣叫的“嗡嗡”声立时没了踪迹。
吴卫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用巡视的目光看着众人,略作几分钟停顿,他的沉默,也是会议室的沉默。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说明没有不同意见。第四季度将是公司最关键的一个销售时段,关系着我们年度的销售任务能否顺利达成,请各部门高层将四季度的工作计划和三季度的工作总结于下周一交给郭霞。散会!”说完,吴卫率先走出了会议室,在起身的那一霎,他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唐钰,而后者似乎还没从喜悦中清醒过来,根本无暇注意――他梦寐以求的控制北京经销商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怎能不开心呢?郭霞见吴卫离去,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出会议室。在他们身后,那一阵“嗡嗡”声和杂沓的脚步汇聚在一起,原本平静的办公室瞬时变得喧闹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临近下班,李儒泓给郭霞打了电话。
“随便,你定吧。”郭霞无所谓地说。
“别,难得请您吃饭,总得表现点儿诚意不是?”李儒泓快速地在在脑子里想着曾经去过的餐厅,他想找一间环境不错,适合聊天的饭馆。
“那就吃川菜吧!我很久没吃了,有点儿馋!”郭霞爱吃辣WWW.soudu.org。
“成,我定地方!对了,一会儿下班,我把车停到楼下的胡同里等你。”李儒泓不想被公司的同事看到两人出双入对――这个时候,一切都要小心。
“你可真行!就差把车停到人家院子里了!”郭霞一边上车,嘴里不住的埋怨着。
“不就多走几步儿吗?权当健身了。”李儒泓笑着说,今天他是把车停的稍远了一些。
“跟你吃顿饭真够费劲的!比地下党还要地下党!”车子发动后,郭霞兀自嘟囔着。
“去哪儿?”下班的时间,车流涌动。
“巴国布衣!您不是要吃川菜吗?”李儒泓随口说着,或许是因为周末的缘故,选了几家都被告知满座儿。
“说吧,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对于李儒泓说的回扣的事情,郭霞还是有些不安――尽管她认可李儒泓的话,现在拿回扣已是一种“潜规则”。
“别那么严肃!就是聊聊天儿,你觉得今天的会开得怎么样?”李儒泓漫不经心地问着。
“没什么呀,不过倒是不像吴董的风格,以往他不是喜欢长篇大论吗?”郭霞不觉得今天的会有啥不同,除了她念的那份通知。
“你没觉得今天的座位有点不一样?”李儒泓提醒着她。
“对呀!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唐钰怎么坐到吴董身边儿了?就算赖总不在,按次序也该是熊国刚坐在那儿啊!还有,你怎么把自个儿藏那么远?不会是吴董事先安排的吧?”郭霞回想起开会时的座位,也是疑云丛生。
“吴董才不会这样安排呢,他没那么无聊!”李儒泓拉长了声音说。
“那你的意思是唐钰自己坐到那儿的?”郭霞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那是一个很敏感的位置,尤其是现在,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会很自然地被想成是赖华的接班人!
“你说呢?”李儒泓的车刚刚出现在餐馆的门口儿,就有服务生“极其热情”地过来帮忙协调车位。
“来过吗?”李儒泓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郭霞。
“没!要是唐钰自己坐到那儿的,那不是太傻了吗?”郭霞还在想着刚才车上的谈话。
“他不是太傻,是太聪明了,只是有点儿过头儿!”说着,二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李儒泓订好的包间。
“先点菜吧。”落座之后,李儒泓将菜单递给郭霞。这是一个可坐四个人的包间,装饰精致,墙壁上挂着四季蔬菜和水果的图片,逼真且颜色诱人;一串红红的朝天椒暗示着这里的口味以辣为主;青砖幔地,显出几分古朴。
“一份儿水煮鱼,一份儿辣子鸡!剩下的你点吧。”郭霞点了两个自己最爱吃的菜。
李儒泓没看菜单,顺口点了几样凉菜,又要了一瓶果汁,服务员应声下去准备。
“貌似你常来啊,老实交代,都请谁在这里吃过饭?”李儒泓的驾轻就熟,让郭霞好奇。
“都是经销商,吃吃喝喝而已!”李儒泓点上根儿烟。
“对了,你刚才说唐钰什么?聪明过头儿?”郭霞又接起了刚才的话茬儿。
“不是吗?而且,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主意应该是他那个智囊‘张没用(张默庸)’帮他出的!”说到张默庸,李儒泓一脸鄙夷。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有准备的,不然唐钰不敢这样明目张胆。”郭霞也在分析着。
“当然有准备!他这是一次明确地试探:一是看看吴卫的态度;二是看看众人的反应!以他一贯的嚣张,今天的这个举动不足为奇。只是,他忽略了一点,在这个时候,谁率先坐到吴卫的身边,谁就是第一个被打击的对象!”李儒泓一脸无所谓,唐钰今天的这个举动,在他看来,只会加快他的“失宠”。
“你也别这么说,他这样做还是有资本的,吴卫对他确实比较信任,赖总在的时候,几次和吴董说不喜欢唐钰,吴董都没动过他,反而更重用了。加上您老先生又拱手让出北京经销商的管理权,他得意死了!你看他听完通知后笑得那样儿,跟便秘似的!”郭霞又有些替李儒泓担忧――做了几年的秘书,对于公司里的勾心斗角她不是看不到,而李儒泓的几个对手又都是职场老手儿,别看工作能力一般,要说拉帮结伙,尔虞我诈全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姑奶奶!你还打算让我吃饭么?这词儿也说?”正帮着服务员摆菜的李儒泓无奈地看着郭霞,连一旁的服务员都窃笑不已。
“用词不当!可我真的找不出再恰当的词儿形容了!”郭霞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
“你知道信任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吗?”李儒泓打开果汁,给郭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什么?”郭霞当仁不让地夹了一块儿鲜美滑嫩、辣香扑鼻的水煮鱼。
“有利用价值!如果有一天,唐钰让吴卫觉得他没有了价值,这份信任还存在么?”李儒泓不善吃辣,捡着几个素菜吃了几口。
“那我呢,你信任我,是不是也因为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郭霞确实很能吃辣,即便如此,脸颊也有了几分绯红,额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先擦擦汗!”李儒泓递给郭霞一张餐巾纸。
“不一样。首先你和我没有雇佣关系,我也雇不起!第二,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对吗?”郭霞的问题其实另有深意,她想探听到李儒泓在心里对她是怎样的一个看法,却不想被他如此避重就轻地化解了,而自己又无处反驳。
“今晚约你,主要还是和你说下那个同学的事情!”见她辣的吸气,李儒泓给郭霞倒了点果汁。
“我也正想问你呢,中午听你说完,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挺悬的,我不想做了。”郭霞嗫嚅着。
“为什么?”中午说完,李儒泓就料到郭霞会犹豫。
“我总觉得那钱赚的不踏实,再说,她不是你同学吗?你杀熟啊?”郭霞的不踏实就在于她没明白李儒泓的真实意图。
“我一会儿慢慢和你解释,这事儿有点复杂。但你相信,我不会害你!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你。”李儒泓的语气很平淡。
“不高兴啦?我倒巴不得你害我一回呢,那样我就赖上你了!”郭霞娇笑着,绯红的脸颊让她比平时添了几分妩媚。
“没有!如果不是赶上这个关键时刻,这个忙,我是可以不帮的。”李儒泓若有所思地说,今天他显得有些沉闷。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这可不像你风格,平时不是挺能贫的吗?你刚才的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别扭?什么叫关键时候你才帮她?我倒是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帮,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吗?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吧?”李儒泓的沉闷被郭霞很敏感地察觉到了。
“也不能没时没晌的贫吧?你不明白,这件事我请你出面办,目的在于对付唐钰!你说的不错,现在是关键时刻,谁都不愿意多事儿!但仅仅是对我才是关键时刻么?”李儒泓耐心wWw.地给郭霞解释着。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借着这次机会,给唐钰添点乱?”郭霞恍然大悟的样子让李儒泓由衷感叹――人和人的智商,真是有差距的。
“可我还是不忍心赚那笔回扣,我觉得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也就当朋友一样,顶多吃顿饭的事儿,你说呢?”郭霞隐约觉得李儒泓和他嘴里的那个“同学”关系不太一般。
“必须要!而且就按我说得那个数要!那是她欠我的,准确地说,是她老公欠我的!”李儒泓突然变色,发着狠地说。
郭霞被李儒泓的突然变色惊了一下:和他相交这样久,从没见李儒泓有过如此神情和凶狠的眼神!
“你怎么了?”郭霞小心翼翼地问着。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怎么说呢,我和她有过一段纠葛,这是我最不想提的事情,也是我不想直接帮她的一个原因。总之,你就按我说的去办,细节我都帮你想好了,一定不会有事。”李儒泓在刚刚的一刻,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压抑住那曾经的心痛――心痛的感觉,谁都会有,只是痛的程度不同。而历经十多年,这份伤害依然能让李儒泓如此难以抑制,足见他心里的创伤之深。
“你与她的恩怨,与我无关!但我也不想被人当枪使!”郭霞的脸上显出了不悦,她觉得李儒泓在利用她报复那个同学。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有一点儿借你去报复她的意思,说得直接一点儿,她不配!但她这件事,却给我提供了一个打击唐钰的机会,你懂了吗?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这个机会,这与她的恩怨无关!至于回扣,你放心,我一分都不要,她给你多少,那都是你应得的。”李儒泓终于说出了自己利用夏天的本意!
“那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想法?看你刚才凶巴巴的,我筷子都拿不住了!”郭霞的话里有股浓浓的醋意。
“没想法儿!早就没了,咱不提这事儿了,行吗?”李儒泓有点气馁,他最怕郭霞吃夏天醋――这才是瞎吃醋呢!
“那就好,这事儿我帮你了!放心,30万,少一分我都不帮她!”郭霞几乎是咬着牙说得――尽管李儒泓没有对她吐露与夏天之间的细节,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能让李儒泓恨成这样儿的人,一定伤过他很重很重。
“她叫夏天,我明天打电话给她,让她和你联系。记住一点,在你没拿到回扣之前,一定不要让唐钰或任何北京分公司的人接触到她,懂了吗?”李儒泓定定地看着郭霞,这是他比较担心的一个环节。
“嗯,知道了!放心,我虽然没怎么做过业务,但忽悠人还不会?再怎么着,我也算是近墨者黑了!”郭霞嘴上揶揄着,手里却给李儒泓夹了一块儿辣子鸡。
“孺子可教!靠,真够辣的!”李儒泓嚼着鸡块儿,却被辣的龇牙咧嘴的,引来郭霞一串笑声…
就在李儒泓和郭霞大快朵颐的时候,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另一家饭馆的包间里,唐钰也在请人吃饭,所请的,却只有一个人――张默庸!
张默庸是北京人,三十出头,却是未老先衰,两鬓的白发让他看上去像四十多岁,有着一张被人过目即忘的脸。但,整个北京分公司里,唐钰唯一相信的,就是他。这样的结果,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张默庸确实有点儿脑子(要看和谁比);另一个是张默庸有些清高,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劲头儿。唐钰则充分利用了这一点,让他觉得跟着自己混有“前途”。所以,一个嚣张无比,一个自视清高,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凑在一起,经常谋划着“不靠谱儿”的事儿。比如这次开会的座位,就是张默庸的“杰作”――唐钰纵然骄狂,却不是没有脑子,虽然,外表脑满肠肥的他脑体似乎应该很大,智商应该很高,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脑稀缺”的家伙!因此,他的反对在张默庸的游说下,很快就变成了同意!张默庸是一心想帮助唐钰坐上总裁的位子――“背靠大树好乘凉”!显然,唐钰就是他的“大树”,他只是希望这棵树能将根茎扎的再深一些,枝叶再茂盛一些,自然,他头上的“树荫“也就更多一些了。可惜,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杰作”终将让这棵“大树”连根拔起。但,不管如何,今天的会议结果是值得他们庆祝的,于是,在推杯换盏之间,在张默庸的吹捧下,唐钰飘飘然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