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知也有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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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儒泓喝了一大口茶水,浓酽的苦涩让他咧了咧嘴――他的脸色不太好,眼圈还有点发青,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摆在他面前的,正是方若眉帮他翻译好的资料,他越看越觉得这份协议不简单,心里对方若眉又多了一些感激。

    一阵敲门声响起,他迅速将文件收进抽屉。

    “请进!”话音未落,郭霞就春风摆柳般地走了进来。

    “你昨儿嘛去了?”郭霞手里拿着一个资料夹,还未坐下,就看出了李儒泓满脸的疲惫。

    “陪客户吃饭去了。”李儒泓伸了一个懒腰,扭了几下脖子。

    “一猜就是!又给人当‘三陪’了吧?给你多少小费?”郭霞嘴里不依不饶,眼里却是一片关切。

    “有事么?”李儒泓懒得和郭霞纠缠,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范思明见过面。

    “有那功夫儿陪陪我,我不用你‘三陪’,只要‘一陪’就成!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点小费!”郭霞戏谑地说,却也是道出了她的心意――她真的很喜欢李儒泓。

    “姑奶奶!这是公司,不怕隔墙有耳?”李儒泓对郭霞的肆无忌惮很是顾忌,离了婚的女人是啥都敢说的。

    “瞧你吓得,至于吗?给,这是昨天的会议记录和通知,你签收一下!”说着,郭霞将手里的夹子递了过来。

    李儒泓看了一眼,见昨天与会的人都已经签了字,知道郭霞有意把自己放到最后,想在自己这里多呆会儿。

    “还有事吗?”李儒泓不想郭霞在自己这里停留时间太久,这个敏感时期他不希望节外生枝,在公司里传出所谓的“办公室恋情”。

    “哟!还没当上总裁就开始打官腔儿了?”郭霞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没有,哪敢在你面前打官腔儿?”李儒泓一边拿出纸杯为郭霞倒了杯水,心里却想:“照这样下去工作他妈没法儿干了!”

    “哇!你想赶我走也不至于这样歹毒吧?”郭霞拿过纸杯就喝了一口,却满嘴苦涩――李儒泓的茶水太浓了。

    “抱歉!不是故意的,我有点困,茶沏得浓了点儿!”李儒泓满是歉意地说。

    “自虐狂!”郭霞嗔怪地说。

    “你自己注意点儿,总这样哪成?别总裁没当上身子先垮了,那才是‘赔’了呢!”说完,郭霞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儒泓一眼,转身出去了。

    李儒泓目送着郭霞出去,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头皮――昨晚他和范思明聊到半夜,两人喝了将近一箱啤酒。等他到家,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李儒泓依然没有准备好去竞争总裁的位子――他不喜欢贸然从事,况且,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竞争:成王,败寇!一旦失败,除了灰溜溜地走人,别无选择!多年的职场修炼,他已经褪去了早年的毛躁与轻狂;监狱的生活,更是让他看透了人性的险恶。李儒泓并不是生来如此,而是世事锻造了他,改变了他――曾经wWw.熟读老庄,曾经淡薄名利,也曾经热血轻狂。而当他跌入了低谷,在那与世隔绝的高墙中数着日子过活的时候,他什么都没了――父母,至今不肯原谅他的过错;当年的朋友,一个个与他疏远。在那里,他有的除了自己的思想,就是那一身打着记号的囚衣!至今,那个记号并没有随着他重获自由而褪去,因为那是印在他灵魂上的记号。

    现在,又一个人生岔口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发现,自己同样没得选择!

    李儒泓点上一支烟,抚摸着自己发烫的脑门儿:到现在为止,他所掌握的信息还不足以让他做出准确的判断――谁,将成为他最终的竞争对手!在没有确定目标之前,他是不会有所动作的!他有极大的耐心来蹲守自己的“猎物”;甚至,他有办法让隐藏的“猎物”自己跳出来!

    李儒泓非常清楚――在这次的职位竞争中,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其他人或许最后都能全身而退,即使不做总裁也仍可保住现在的职位,只有他不能!因为他的职位太敏感也太重要――销售总监,全国几百个经销商的管理者,全公司的业绩创造者,他已处于风口浪尖。而这场竞争,各个高层必定不择手段、千方百计,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时,自己的销售体系还会完整么?如果保不住,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越想头越疼,刚想闭上眼假寐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好,哪位?”李儒泓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大爷!您的车我给您修好了,您是自己取还是我送上门儿?”曾WWW.soudu.org强的大嗓门儿传了过来。

    “效率够高的!”李儒泓会心地笑了起来――只有在自己的哥们儿面前,他才会觉得无比轻松和快乐。

    “废话!我还心疼我的奥迪呢!我看出来了,再好的车让你开,也是糟践!”曾强一点都不给李儒泓留面子。

    “别说,奥迪就是比捷达好开,要不再让我开几天吧?”李儒泓近乎无赖地调侃着哥们儿。

    “想都别想!就是我答应奥迪也不答应!”曾强态度极其坚决地否掉了李儒泓的建议。

    “鸡贼!你等着我,一会儿我就过去。”反正精神也是不在状态,李儒泓索性将工作的事情暂时放下,准备去曾强那里放松一会儿――每当他倍感疲惫的时候,哥们儿的那份情意总会让他得到舒缓――只是,如今能倾心交谈的朋友,越来越少了。

    方若眉早上来到公司,先给自己泡上一杯雀巢咖啡,然后给自己桌上的一盆彩色仙人掌喷了点水――据说在电脑边儿上摆一盆儿仙人掌可以减轻辐射。打开电脑,方若眉一边熟练地操作着,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她很喜欢这种惬意的工作氛围,虽然平时也很忙,但这一周她可以偷懒儿了――她的老板迈克出差了。作为一家国际知名企业,这家公司在全球主要国家和地区都设有办事处,迈克是美国人,目前担任大中国区的客服总监,经常出差,有时候还会带上她一起去。对于迈克,方若眉在面试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的幽默和风趣,也很愿意和他一起工作,在她看来,这个已经三十五岁的迈克更像一个阳光大男孩儿。并且,他还很喜欢中国文化,时不时地硬着舌头向方若眉显摆他刚刚学来的北京话,却每每被方若眉嘲笑。

    方若眉刚打开邮箱,就看到了迈克发给她的邮件――邮件很有特色。一个卡通小人,却有着一张很夸张的大嘴,正在口沫四溅地说着什么,下面配上一行文字:嗨!Molise,早安!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准备偷懒儿?如果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周的工作,在附件里!赶紧工作!随着是一个鬼脸儿!

    看完信,方若眉无声地笑了!方若眉喜欢这样坦率并幽默的人,她也是一个不太善于隐藏感情的女孩儿,对一个人的好恶都摆在脸上。这种性格,在职场中吃亏是必然的。但她依然故我,宁愿与迈克这样直率的老外一起工作,也不愿意和那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同胞们来往――表面一团和气,肚子里却骂你孙子!

    方若眉很快就专注地工作起来――老外的脾气再好,没有工作能力的人他们是不喜欢的!当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她准备轻松一会儿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方若眉看了一眼,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霎时阴沉了下来――石宇的短信!方若眉本想直接删掉,想了想,还是按下了阅读键――“小眉,昨天是我不好!不管怎样,我都不该动手!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看着石宇的短信,方若眉犹豫了――她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孩儿,就是吃软不吃硬!但,很快,她就果断地将这条短信删除了:因为,昨晚李儒泓对她说的话,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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